第十三章 楚逸與周厭文（二）
楚逸不由地回想起他那天早上見到肖慈溪的時候······
那天老沈訂的還是個樓上的小包間，小小的，但是很乾凈整潔：一進門就是一張原木桌子長條凳，角落裏放了幾把椅子，還有兩盆綠植；隔音效果也不錯，所以比起樓下鬧哄哄的一片倒是有點鬧中取靜、自成一派的悠然。不過楚逸除了感嘆酒樓環境變化大之外，好奇的就是這個肖慈溪了：怎麼幫修個車還要老闆費勁請客人吃茶的？
楚逸眼神也就往他那裏飄了飄，可一下就被肖慈溪給逮着了。不過肖慈溪也就對他笑了笑，就又轉過臉去聽老沈瞎扯皮了。不過楚逸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小子邪性，老覺得被他看穿了似的，但是隨後而來的就是滿腹的疑慮：這小子怎麼老神在在的，感覺對自己了如指掌似的？難道······周厭文以前和他說過自己點什麼？
“唉，老楚啊，這麼些年你都幹嘛去了？當初怎麼就這麼莫名就走了還退了學，我們這江州一中也就你和老周成績最好，當初你們放榜可是全校都知道呢！唉，你在外的這幾年過年過節也沒見你回來幾次，你媽可想你啦！見到人就要提你一嘴。你啊，當初應該多回來陪陪她的。”老沈剛一說完，氣氛就冷了下來，楚逸的臉也僵了僵，老沈反應過來后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唉！楚逸媽走了沒幾年，你個傻狗瞎說個什麼勁兒啊！
許是老沈懊悔的表情太明顯，反倒是楚逸安慰起他來：“沒事的，我媽都走了幾年了，我爸都再婚了，沒事。”楚逸拍拍老沈的背，笑了笑說。“不過，你說的對，我確實不孝順，這不這次回來就是準備孤獨終老常伴佛古青燈，以慰我媽在天之靈呢。”楚逸雖是笑着說，但是他捧着一杯熱茶在眼前，熱氣在他眼前升騰，讓人看不清他到底是調笑呢，還是說的自己的真心。
因着這個話題停了一會兒，楚逸很快就反應過來，於是提着精神，像是要轉移話題般狀似無意地問了句：“小肖啊，你不是這裏的人吧？怎麼開車來這兒了，旅遊啊？”
肖慈溪抬眼看他，放下手裏要去夾包子的筷子，也不答他，只是捧起茶，一邊盯着他一邊不無神秘地笑着抿了一口，眼裏帶着的笑意在楚逸看來就是赤裸裸的：想知道？就不告訴你，求我呀！求我呀！
楚逸面上不動神色，實際有點太陽穴青筋暴動，心裏又開始有個暴跳的小人兒在罵娘：我呸！裝什麼裝，裝不死你呢！於是楚逸動靜有點大的把那個本來肖慈溪要夾的最後一塊兒包子塞進了自己嘴巴里，惡狠狠地嚼了嚼。
肖慈溪看着他這一連串的幼稚行為，差點笑出聲。他好像有點明白周厭文為什麼對他念念不忘這麼多年了。
老沈看着屜里的東西沒了，趕緊讓人又上了一份，又點了三份招牌的雞蛋面，還囑咐一碗不加蔥，一碗不要香菜。
楚逸看着老沈忙來忙去團團轉，又是忙着吹牛又是忙着點菜，本來還看熱鬧似的，聽見這句話后頓時心裏有小點感動：看來老沈還記着他這臭毛病。想着當時高中的時候一下課，大家就和趕鴨子似的，每個人都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到食堂趕緊排隊吃飯，恰巧老沈這個人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的人，自然是放學跑得最快的，每每都是排在隊伍前面，後來熟了之後就老沈的任務就從衝鋒變成了：衝鋒、佔位、打包，久而久之每個人的口味也都記得清清楚楚了。感動歸感動，不過楚逸還是事兒事兒地說了一句：“我要香菜的，我現在已經可以吃香菜了，有時候還會香菜拌花生米兒吃的，可香！不過你什麼時候開始不吃蔥的啊？”
“不是我，是小肖，他也不吃蔥。”老沈一轉臉聽見楚逸居然吃香菜了還挺驚訝，聽見楚逸這麼問后，就笑着給楚逸解釋了一下。其實不吃蔥也很正常，但關鍵就是這個“也”字，還是從老沈嘴裏說出來的，楚逸自然就避無可避地在心裏把周厭文又拉出來溜了一圈：周厭文，也不吃蔥。他也就很下意識地又往肖慈溪那邊看了一下，又分秒不差地被肖慈溪逮到了，肖慈溪還是嘴角含笑地坐在對面望着他，不過這次他倒是開了口：“怎麼，楚哥也還認識什麼人不吃蔥么。”那小表情真是似笑非笑又看穿一切的既視感，簡直讓楚逸幾乎幻想症般的肯定：肖慈溪一定和周厭文說過自己什麼，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哼！
楚逸有一瞬間真的是想掀翻桌子，對眼前這個欠揍的小男生拍着桌子吼出來：你他媽是不是周厭文派來折磨我的嗎？後來，楚逸忍住了，咽下這句話並反覆琢磨了幾遍，覺得自己只要是一跟周厭文聯繫上自己就沒有理智可言了，可是周厭文現在已經在自己身邊了啊，自己還總是這麼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真的是······唉，果然是自己把周厭文看的太重所以看誰都有問題吧？人家其實就是一很正常的小男生吧，只是是周厭文的表弟就一定會有什麼不對么？楚逸啊楚逸，你別自作多情想太多啦！周厭文天天就擱家獃著呢，有你什麼事兒啊？一天到晚瞎操心！
楚逸始終還是忍下來自己心裏面的疑惑，好好地吃完了這頓飯。和他們分頭回家的時候心念一轉，掉頭轉向去了顧明的咖啡店。看到路口有家賣燒餅的老店，讓老闆拿了兩個龍虎鬥，一個給切了。
“歡迎光臨。”
楚逸一進店，又是只見聲不見人的一個歡迎。
“吃了沒，龍虎鬥，要幫忙么？”楚逸朝櫃枱後面忙活的顧明晃了晃手中的燒餅，然後自覺地拿起櫃枱上的抹布準備開始干點什麼。
“啊！謝謝！還真的沒有吃，正餓着呢！不用你幫忙，你坐一會兒吧，我收拾一下，熱一下機子就好。”顧明早上還是一身寬寬鬆鬆的米色針織衫，沒上妝的臉始終紅撲撲的，眼睛睜得圓圓，很有精神的樣子。
楚逸也就不客氣，隨手拿了一本書，坐在最外邊的那個靠窗的真皮沙發上曬着太陽。
“loveisalosinggame
fivestoryfireasyoucame
loveisalosinggame
whydoiwishineverplayed
ohwhatamesswemade
andnowthefinalframe
loveisalosinggame
playedoutbytheband
loveisalosinghand
morethanicouldstand
loveisalosinghand……”
咖啡館裏響起了歌聲，顧明終於收拾好，端着一盤小瓜子和兩杯熱水過來叫醒了曬太陽曬得已經瞌睡了的楚逸。
“起來啦，喝點水。”
楚逸應了聲，坐直了身，把身上的書擺在桌上，開始喝水嗑瓜子。
“早上一般人少，所以我都來得晚一點，你以後要是來開門這個時間是正好的。”顧明一邊啃着燒餅，一邊看着手機個楚逸閑聊，也是不知道他們兩個人什麼時候忽然就這麼熟了，可能是從那個黑帥的小帥哥走了開始？有一次晚上無意間只留下了楚逸一個客人，於是喝了一瓶啤酒顯然已經醉了的顧明就開始拉着他不論生熟就開始談論她曲折的感情史了，最後討論到最後的結果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就變成了以後顧明要是要轉讓這家店的話就由楚逸來接手，本以為顧明那天晚上的聊天只是個喝醉了的玩笑說說就算了，沒想到後來再見面顧明居然還真的把這件事情當真了，總是問楚逸什麼時候才有空來學做咖啡。
“啊？”沉浸在過去回憶中的楚逸腦子被曬得懶洋洋的，還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只是看着她放着切好的餅不吃，偏要啃那個沒切的，吃得滿嘴渣，有點無語。
“說是這麼說，可是我現在咖啡都沒掌握好，蛋糕甜點也不會，只怕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楚逸有往沙發上靠了靠，太陽照得他舒服得眯了眯眼鏡，嘟囔着像是又要睡了。
“別呀，你這就放棄啦？我可以教你啊，放心，包教包會，就這段時間我給你魔鬼訓練，實在不行可以幫你先招甜點師，我來把把關。”顧明看他這副興緻缺缺的樣子，抬起頭來給他出主意，只是這一本正經的臉上沾了一圈的燒餅渣子，怎麼看，都沒有什麼說服力。
“你啊……能不能……唉……”楚逸說著實在是看不下去，抽出兩張紙，上手給顧明擦了擦。擦完以後，楚逸就想，要是自己沒有經歷過那段時光，遇見周厭文，顧明這樣的女孩子必然是陪伴自己一生的人的首選。
“哦，謝謝，哎呀你怎麼不告訴我，我自己來……”顧明被楚逸收拾乾淨后拿起自己手機又照了照，確認乾淨了才放下，還又用自己的手背抹了抹。
“歡迎光臨！”顧明這邊還沒把手機放下，店裏就進了一個人，不過楚逸就鬱悶了：這還真是……甩不開的緣分啊！不用說，又是那個莫名其妙的肖慈溪。楚逸還沒來的及控制自己，總覺得他這個人不是什麼善茬，於是在內心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想着待會兒自己得找個理由快點走。
“坐這邊吧。”顧明給他收拾了一下楚逸對面的桌子，拿了菜單。
“不了，我坐這邊，有太陽。楚逸哥……你，不介意的吧！”肖慈溪嘴上問着，手上可是不客氣，把顧明的手機和杯子往外挪了挪，就開始看菜單了。
“你們認識啊？”顧明有點好奇，轉臉對着楚逸一臉好奇。
肖慈溪也抬起頭，看着楚逸要怎麼回應。
楚逸靠在沙發上，食指揉了揉太陽穴，抽搐的嘴角帶出勉強的笑：“認識。”
肖慈溪聽完后彷彿很滿意這個答案似的，笑着點了杯拿鐵，又點了分提拉米蘇。
“既然大家都認識，那給你打個八折。”顧明一邊做咖啡，一邊說著話，問道，“唉，對了，你們怎麼認識的？”
“還挺巧的，我們是……”肖慈溪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睛瞟着楚逸的反應，笑笑的。
楚逸看着這個小子心裏就煩，心裏想着怎麼找個借口走才不會顯得不自然，一邊裝模作樣地把手裏的書翻得稀里嘩啦的。
“好了，你的拿鐵和提拉米蘇，”看顧明給肖慈溪做好了東西，楚逸就站起身準備回家，剛動身就被顧明住，“唉，楚逸，你應該沒事吧，別走啊，你是不是會畫畫？幫我畫個畫唄，我推了個新套餐。”說著就從樓底小倉庫里尋摸出了小黑板和馬克筆，放在走廊口。
“啊，楚逸哥會畫畫啊，那我要看看！”肖慈溪聲音愉悅，很開心的樣子，但是楚逸就是愣生生從他聲音了聽不出任何的驚訝。
楚逸這時候就十分恨自己為什麼辣么大嘴巴，當初夜晚醉聊的時候要把自己的老底掏出來，這下好了，想跑都不行。只能認命當勞工。
“你要那種風格的？我現在手很生，畫不好就算啊！”楚逸嘴上不願意，手已經很誠實地撿起了筆，蹲在小畫板前勾了線出來。
“可愛點的吧！”顧明也蹲着在旁邊給他看着手機上面搜來的圖片，“就這樣的就可以，再……再畫個狗狗。”
“狗？”楚逸有點懵逼地看着顧明，“對啊！我的這個套餐叫喪家犬套餐！”楚逸覺得自己腦袋上被開了一槍，“那還要畫幹嘛，你坐我旁邊不就好了。”楚逸戲謔地和顧明說。
楚逸已經很久不畫畫了，但是有些事情就是埋在骨子裏的，拿起筆還沒動動腦子，小狗的線條就已經顯出來了。
楚逸一旦做些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就會忘記周圍的環境，小狗畫的興起，又給小黑板周圍加上了邊框，最後又利落又瀟洒地來了一板板書，整整不到十分鐘。
雖然不是個什麼大事情，但是眾人對楚逸的了解好像又深了一層。從他的字跡推測他的為人應該也是直來直往無所顧忌的；而那些可愛的邊邊框款花花草草又顯得他像是個還在內心深處保留一些童真的孩子，十足的少年氣。雖說畫個小黑板不能說明一個人有才華，但是很奇怪的，楚逸就是能把這事情幹得讓別人體會到他有才華的氣場。
“好啦！完成啦！”楚逸畫完最後一片裝飾的小綠葉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看來，自己這十幾年的功夫還是沒有完全忘光，對付這種小玩意兒還是綽綽有餘的嘛！看來以後要教教小盒子一些簡單的素描應該也不會太怯場！楚逸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到洗手間洗手去了。
“可以可以，辛苦啦!來！獎勵你一杯咖啡！看來以後節假日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你啦！楚大師！”顧明停止了圍觀，跑到櫃枱後面把剛剛做好的咖啡端到桌子上，狗腿地又把桌子擦了擦。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楚逸也是配合，一副大師受拜的姿態，裝模做樣地舉起漫漫一杯的咖啡，眯着眼睛小得瑟，差點沒把咖啡灑在衣服上。
肖慈溪坐在沙發角落，手撐頭，歪着腦袋看他倆打打鬧鬧十分和諧的樣子倒是看得開心，一點也不因為覺得自己是個被遺忘的局外人而感到不快。
不過他倆倒也沒真的忘記肖慈溪這個大活人的存在，安妮看着現在店裏也沒其他客人就坐在對面和肖慈溪閑聊了起來：“唉，小肖，你這次回老家就是為了玩玩么？沒其他事情了？”
楚逸本來還挺開心，喝着小咖啡，翹着二郎腿，聽見這話又悄咪咪地豎起耳朵上了心。
“嗯！本來是這樣，不過現在看來我要在這裏多留些時候嘍！你們這裏不是缺人么！”肖慈溪聲音輕輕的，帶着笑意，一邊用小金屬勺攪着咖啡，一邊有意無意地往旁邊的楚逸身上瞟。
“真噠？你要留下來幫忙么？太好了！”安妮倒是很開心，這樣就不用漫天找人了！
楚逸聽見這話當下就快炸了，恨不得立馬站起來拍桌子說不，但是理由呢？就因為你楚逸覺得他像一個不懷好意的人？開什麼玩笑？
“你會做甜點？會做咖啡么？”楚逸一邊嘬着咖啡一邊狀似平淡的用着質疑的口氣問着刁難的問題。
“會啊！我以前上的就是個職高，考了營養師，對甜點食物這些還是很有興趣的！不過咖啡沒太接觸過！不過我有自信能很快掌握！”肖慈溪笑眯眯的一點都不着急，就這樣見招拆招，忽然很想看見楚逸急着跳腳的樣子。
“哎呀，你能來就謝天謝地了，我這正好缺人，楚逸你不也什麼都不會么！真是的！沒關係，小肖，你這麼聰明一定能很快學會的!來，我帶你去看我的烘培間看看，給你介紹一下！”顧明聽見肖慈溪這話簡直興奮得不知東南西北了，顧不上談薪資問題就懟起楚逸來生怕肖慈溪一個不高興不來了，直接興沖沖拉着人家上了樓上給他介紹器材和用法。
楚逸瞪着眼睛看着他們，忽然覺得自己很沒趣：唉，一把年紀的老男人了，還針對人家十幾歲的小孩子，疑神疑鬼的，真的是！於是自己默默喝完咖啡，洗完水槽里的用具，認命地站在櫃枱後面給那個顧明馬大哈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