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楚逸與周厭文

第十一章 楚逸與周厭文

楚逸和周厭文終於來到了周厭文家的老房子裏,沒想到周厭文打開的時候房間裏面居然沒有那種長久沒人居住的霉味兒,只是在光線的反射下會有很多細微的塵埃被驚動了,在空氣裏面不住地遊動翻浮着。楚逸跟着周厭文進門,看着眼前的屋子裏面的傢具和事物覺得自己以前的記憶在慢慢蘇醒,周厭文去廚房把所有的電閘什麼的都打開了,然後拿了一個盆兒和一塊兒抹布開始收拾起來,楚逸站在旁邊不好意思自己無事可做,雖然不明白周厭文到底要做些什麼但是他最終也還是忍着沒問,最後拿了一塊抹布和周厭文一起幫忙收拾起老房子來。

周厭文一邊擦着廚房裏面的傢具一邊主動地開口和楚逸慢慢說著話,就像是給楚逸腦袋裏面的褪色老電影重新配上了有聲字母一樣,一切過往的時光又重新生動起來,周厭文脫掉了外套,讓楚逸幫忙挽起了寸衫袖子,拿着一個小凳子,一腳踩着站了到點兒了去擦外面已經蒙上了厚厚灰塵的窗,他說:

“以前過年的時候奶奶總是要把家裏面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就連年紀大了也堅持要踩着小凳子把窗里窗外擦得乾乾淨淨,有時候我和爺爺就勸她:別擦了!萬一崴了腳掉下去了怎麼辦?老太太這個時候就會轉過臉來氣呼呼地說我們兩個大男人都不過來幫忙,沒用!這時候我和爺爺就會相視一笑,然後裝的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過去幫忙。”

楚逸聽到這裏也笑了笑,看了周厭文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於是周厭文把抹布翻了個面繼續一邊擦玻璃一邊說道:

“但是有時候我和爺爺也會懶得理她隨她抱怨,但是後來再過兩年奶奶的身體是真的跟不上了,我和爺爺也就一年一年輪着給她把家裏里裡外外的窗戶全部給擦乾淨了,後來就算爺爺身體也不行了,兩老都不在了,一年一年的我還是會回來打掃,就算那段不能親自回來的時間我也會讓我姑姑他們記得回來看一下幫忙打掃一下。”

楚逸聽到這裏有些對不上號,於是有些猶疑地問:

“難道是上次那個······”

周厭文下來繼續換了一邊窗戶擦,看了一眼楚逸,對他猶疑的語氣點了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想:

“沒錯,就是上次送鑰匙來的那個,他就是我姑姑的兒子。”

楚逸聽到這裏點了點頭,洗了洗抹布,換了盆水,走到客廳裏面,找了張報紙,把那些掛在牆上的老式照片框給拿下來擦了擦,楚逸一邊擦一邊仔細看着相框裏面的老式像片,裏面的照片大多是楚逸的爺爺奶奶的照片,看樣子老兩口還是很新潮的,還年輕的時候喜歡去祖國山川到處走走的樣子,中間有一張大照片是周厭文的爺爺奶奶拉着小周厭文一起拍的,看樣子就是在屋子前面的小公園拍的,後面的花還是開的很好的,雖然那時候的周厭文年紀也不大,但是臭臉天賦已經開始顯現,這不,就算是這張已經模糊不清的老照片里他的臭臉和不耐煩依舊是這麼輕易地被楚逸領會到了。於是楚逸轉頭對着周厭文笑着明知故問道:

“唉,這小男孩是你?”

周厭文看都沒看就知道他說的是哪張了,只是繼續收拾廚房裏面的東西道:

“是啊,小時候搬到這裏的時候被拉着拍的,那時候好像還是我奶奶生日,說是正好和一張影,就被我姑姑拉着一起在門前拍了。”

楚逸繼續看着照片笑着點了點頭:

“想不到你小時候長得還挺可愛!”就是這臭臉可真的是一如既往。

周厭文在裏面幹活沒什麼反應,只是在幹活的時候聽到了楚逸的這句評論時,手上放鍋碗瓢盆的力度好像變大了一點。

楚逸看着看着注意到了相框的右下角還有一張小小的、兩個年輕人的合照,楚逸幾乎可以一眼斷定這對年輕人就是周厭文的父母了,因為,實在是太像了!像片裏面的年輕夫妻都是眉目端正的,但是說實話,其實周厭文的父親長得比周厭文的母親還要清秀一點,但是他帶着眼鏡氣質陰鬱,還有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疏離和神經質的氣質就讓他的外貌大打折扣了;但是周厭文的媽媽卻正相反,雖然也氣質憂鬱,但是明顯的溫和很多,而且可能是因為她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的原因,她的身上怎麼都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柔和的母性的光輝,所以連帶着本來並不算特別出色的五官這時候看着都是特別美的樣子;所以周厭文雖然繼承了父親的氣質多一點但是樣貌卻是更像他媽媽的,不過周厭文的一雙眼睛倒是和他爸一模一樣,看着人的時候就想要盯穿了似的,不是讓人感覺壓力倍增就是不由地想讓人移開目光,就連現在楚逸看着像片裏面的周厭文的爸爸,他也都覺得:看久了裏面的人就和能看到自己並且隔着玻璃板就能知道他自己在想什麼似的。

可怕!

楚逸抖抖身子搖搖頭,繼續把相框的邊框抹了抹,準備把相框掛回去。

周厭文在廚房收拾完了,覺得很久沒聽見楚逸的動靜了,於是捧着水盆就走過來湊着看了看,看到剛剛楚逸的視線落腳處就順帶插了一嘴道:

“這我大概還是我五六個月的時候吧,還是我奶奶生日的時候,每次奶奶過生日大家都會聚在一起慶生,據說我爸不愛拍照片,說什麼時間流逝就流逝不用刻意定格什麼的,但是那時候攔不住我奶奶看我媽懷了我高興,於是還是攔不住地被拉着拍了一張。”

楚逸沒想到這張照片後面還有個這樣的故事,於是笑了笑,趕緊把照片框掛回了牆上,跟着周厭文去了裏間。

裏間除了兩間卧室之外,還有一間房間關着,周厭文一手捧着盆子一手用鑰匙打開了門,第一次帶着楚逸踏進了這件從沒人進來過的房間,其實這麼說也不對,記得周厭文小的時候也還是進來過的,只不過後來長大就不讓進了,當然楚逸小的時候經常來找周厭文自然也是知道這間房間是周厭文爺爺的書房的,但是小時候只知道書房不讓進卻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進來了才算是明白了一點兒,因為這件書房裏面不僅僅是放置着書畫什麼的,而且靠牆的一面老式大書櫃裏面有一半放置的滿滿都是周厭文父親的詩集,周厭文慢慢走到了書櫃的面前去,楚逸看的出來雖然周厭文現在表面上無動於衷的樣子,但是他心裏面一定是受到了極大的震動的,周厭文上前摸着大書櫃隔着那一層的玻璃他彷彿不僅是摸到了那裏面的一本本書還摸到了讓他困惑不已的禁止進書房的原因和秘密,那其中是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酸與苦楚,還有對孫子隱藏極深的珍惜與愛護。

楚逸看着周厭文放在玻璃書柜上的手已經有點微微發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於是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

“不要憋着,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很多!”

周厭文本來還被自己強力抑制住的情緒在聽到楚逸的這句話之後一下子像是開了閥的洪水一樣整個泛濫,只見他轉過身用力地摟着楚逸,身體抽動着將自己滾燙的眼淚沁入了楚逸的衣服里、肩膀上和心裏。

楚逸聽着耳邊周厭文就連這個時候也都壓抑着的抽噎聲,心疼得手足無措,最後他只能和哄彬彬和圓圓一樣、抬起手慢慢地拍着周厭文的背輕輕說道:

“哭吧哭吧,但是可別太傷心了啊,知道爺爺是愛你的就好了,以前不是還老不明白爺爺為什麼不讓你學問么?現在知道啦,爺爺是真的在擔心你怕你重蹈覆轍啊,不要太傷心啦!畢竟我們都要往前看不是么?”

楚逸也不知道周厭文聽進去了沒有,但是周厭文這樣脆弱的時候倒真的是少見,他這樣撕心裂肺、失去情緒控制般的哭法除了在和他分別的前一晚他還真的沒有在其他的時候見過,所以,堅強人的人一旦脆弱起來真的是誰都看不下去啊,誰都心疼!一直到了晚上回去周厭文的狀態一直都蔫蔫的,感覺到的,他還一直沉溺在下午的那種悲傷的情緒和回憶中,所以楚逸也就很乖地沒有去打擾他。

說來也奇怪,雖然楚逸在無人的時候老是在為自己這麼些年的等待抱不平,但是真的要到和周厭文相處的時候他們兩又都是有商有量的樣子,完全不像是經歷過這麼多年的分別與隔閡的。這不,第二天早上楚逸看周厭文難得的賴一次床於是就沒有叫醒他一個人出門去準備買點早點,走在路上楚逸忽然隱隱聽見了別人在叫他。

“楚······楚逸?是楚逸吧?真的是你啊!”楚逸看着從老遠就喊着跑過來的、圓乎乎滿面笑的男生,皺了皺眉,想了一好一會兒才記起來這是那個以前坐他斜對角老是抄他作業的老沈。

“老沈!對吧!現在在哪裏高就啊?”楚逸想起來后笑着打趣老沈。對着往日伴他年輕歲月的人,楚逸總是溫和而親切的,就像······就像還是當時的那個楚逸一樣。

“什麼高就啊!嗨!就還跟着我爸賣賣家電、修修車什麼的,你怎樣?你這剛剛從外面回來吧,變化真大,剛剛差點沒認出!這裏是不是也變了許多?好像這裏馬上就要開發了,所以有些地方都拆了。唉!你這一回就不走了吧?吃了沒?還沒吧?來,請你吃早茶······”老沈一說起話來就滔滔不絕,還是和以前一樣;這說著說著就和洒水壺似的毛病,也和以前一樣。

還沒等楚逸打斷他,站定到老沈旁邊的那個年輕人就先出了聲:“這是?”

楚逸打眼一瞧,呦,這不是前兩天送鑰匙的肖慈溪么。他這麼兩眼放光地看着自己,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樣子。

“哦,忘了介紹了,這是我高中老同學:楚逸。這是前兩天來修車的一客戶:小肖。”老沈一拍腦袋,等到人家出了聲這才想到身邊還有一個人。

“你好,我叫肖慈溪。很高興見到你了,楚逸。”男生眉目含笑,友善地向楚逸伸出了白凈纖瘦的手,一副人畜無害並沒有見過楚逸的樣子。

“你好,上次的事情也只是實在看不下去說了兩句,沒什麼的。”楚逸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但是他老是覺得這個肖慈溪的笑里還有點什麼,就像終於逮到了些什麼非常難得的機會一樣。

“喲,你們認識?”老沈聽了他們這對話,撓了撓頭,覺得自己反而好像成了個局外人。

“是啊!”

“算不上!”兩個人同時回答道。

楚逸愣了愣,覺得也不好撥人面子就又補了一句:“也就是上次有機會見過一次、說了兩句話,沒什麼的。”

“哦,這樣啊!嗨,我們站在這裏聊什麼,我們去找個地方邊吃邊聊啊!我和你說啊,楚逸,你走的這幾年發生了好多事兒,唉,小肖啊,這楚逸以前可是我們這兒學霸,看不出來吧······”老沈話匣子一打開就吧吧個沒完沒了,有點人來瘋屬性。更別提左手一個九十幾年的老友,右手一個大城市裏來的小男生了,老舍簡直興奮得不行地想把天給說破。這不,老沈這就一手挽着楚逸,一手拉着肖慈溪往紅臉酒樓吃茶去了。

紅臉酒樓的人還是異常的多,其實都快到中午了,但是鎮上的人尤其是老人,依舊不慌不忙地排着隊,大有吃不到就不走了的架勢。但是幸好老沈提前訂了位子,他們自然就不用等啦。還有服務生帶着他們去樓上,真是比以前在楚逸家那會的一個小門面不知道強多少。而且你別說,這直接越過烏泱泱一大片人直接入座的“特權感”還真是讓楚逸有點小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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