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思北(十一)
阿唯擦乾眼淚,李蘭遞了盒飯給她,她說過謝謝,跟在李蘭的身後進去。
思北的進食差不多快完了,他的眼裏全是淚水,額頭上的青筋透過皮,能看到裏面的血液流動。
阿唯放下盒飯,她沒有胃口,看着護士小姐拔出插管,思北難過的表情,阿唯沖他做了個鬼臉。
陸醫生囑咐幾句之後帶着護士出去。
“嘻嘻。”阿唯笑的滿眼淚光,在微弱的燈光下,猶如初升的星辰。
思北扯着嘴角,艱難的擠出個微笑。
“思北,你笑起來真丑。”
阿唯心裏呀,酸到不行,她見過思北的笑,他是這世界上笑起來最好看的男孩子呀。
思北微微點頭,像是在認可阿唯的說法。
“阿唯,我有些困了。”思北帶着重重的口音,他說話時呼吸機的輸出率波動太大。
“好,你先睡會兒,一會兒我叫你。”阿唯把被子給思北蓋好,爬在思北的床沿,給思北講起故事。
思北聽的迷迷糊糊,他睡著了,夢到小時候他和阿唯一起躺在地板上,聽廣播。
李蘭示意阿唯過去坐,阿唯坐在李蘭的身旁,李蘭隨意扒了幾口飯,菜一點沒動。
李蘭隨意給阿唯說起思北這幾年的生活,阿唯靜靜的坐着,眼裏只有思北。
“你不吃點?”李蘭端起飯盒,看了看阿唯。
天已經黑盡,風朝着窗口灌進來,吹的窗帘沙沙作響。
阿唯起身,走到窗邊,她望着窗外的一切,路人行走在雪地里,沒有表情,不知悲喜。
她將窗戶關上,順便將衣服的拉鏈往上拉了拉。
“我不餓。”她回李蘭。
“夜很難熬,多少吃些。”
“嗯。”
“你手機一直在響,好像是你母親。。”李蘭拿起阿唯落在沙發的手機。
阿唯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來電母親大人。
她摁了接聽鍵,“喂。”
“你跑哪兒去了阿唯,你同學都找到家裏來了。”媽媽急的口齒不清,她打量着眼前這個男孩,他是繼思北后,她在家看到的第二個男孩。
“我同學?誰啊?”阿唯一臉的疑問。
“他,他說他叫王詩遠。”媽媽摸不着頭腦,一臉的懵逼狀態。
王詩遠着急的看着阿唯媽媽,他可急死了,已經一整天見不到阿唯了。
“哦,他沒什麼事兒,來我們家幹嘛。”
“你跑哪兒去了?你同學說你一天沒上課,思北沒在你還逃課?”
“媽,我在醫院。”阿唯小聲說道,怕吵醒了剛入睡的思北。
“你在醫院?你在醫院幹嘛呢?哪兒不舒服嗎?”媽媽的三連問,詩遠在一旁更着急了。
“思北,思北,回來了。”
媽媽在電話這頭愣了愣,掛掉電話。
詩遠歪着頭,他可是跑到班長哪兒才要到阿唯家的地址。
他吞吞吐吐的說:“阿姨,那,那個阿姨,阿唯,她在醫院?”
“嗯。”媽媽脫掉圍裙,放下手中的碗筷,提着包,匆忙的穿上鞋,她回頭叫了愣在原地的詩遠。
“你和我家阿唯什麼關係?”
“嗯?啊?同學,同學。”他嬉皮笑臉的回答,再補充了一句,“我喜歡阿唯,阿姨你放心,我就是單方便的喜歡。”
詩遠害羞的摸了摸頭,掩飾他的心虛。
“我要去醫院,你跟着?”
“啊,哦,好嘞啊姨。”
阿唯關掉手機,放在一旁,李蘭蓋好剩餘的盒飯,提着出去。
“我去辦點事兒,一會兒回來,麻煩你替我守着思北。”說完,李蘭將門帶上。
阿唯靜靜的看着思北,他睡着的時候應該會好些,不是很痛。阿唯想起小時候換牙,牙總是要痛上好幾天,才會掉,那時候忍着痛,思北一手將牙齒給她拔下,剛好,阿唯換掉的第二課大牙。
思北又是怎樣忍着痛,衝著她笑。
阿唯將房裏的燈光關了些,只剩下床頭那盞,微黃的柔光顯得屋裏有些溫暖。
思北其實醒着,他聽到阿唯的電話,有男孩子找她。
他的心口微微作痛,果真喜歡一個人,若是要她當了愛情,便會自私的只想擁有她。
阿唯將頭挨在思北的胸口,她想聽聽思北的心跳,咚,咚,咚,一聲聲,傳入她的耳朵。
她滿足的笑了,只有這樣的心跳,才能證明李思北活着。
思北突然挽起她的發,她受了些驚嚇,轉過頭看着思北,“你醒了?”
“嗯,醒了,我的心還跳着的吧。”
“怎麼不再多睡會兒,冷嗎?”
“不冷,房裏暖和着呢,這兒也很暖和。”思北指了指阿唯剛挨過的地方。
“思北。”
“嗯。”思北拉過阿唯的手,放在心口上,阿唯的手有些涼。
“思北,你會好起來的,對吧,一定會好起來。”
“嗯,會好起來。”
“我每個周六都要去教堂做禮拜,不是說上帝會關愛每一個人嗎?”阿唯顫抖着說。
“阿唯,傻阿唯,我們阿唯這些年有喜歡的男孩嗎?”思北問這話的時候,躲開了阿唯的眼神,他怕阿唯說有,也怕阿唯說沒有。
阿唯低下頭,她有嗎?有喜歡的男孩嗎?有的吧,她痛經的時候會想到思北,吃雪糕的時候會想到思北,看偶像劇會想到思北,睡覺會想到思北,就連有男孩子追,也會想到思北。
所以,這算喜歡吧。喜歡的男孩。
阿唯過了許久才開口,“有,有喜歡的男孩,他在遠方。”
思北見到阿唯眼裏的星光,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堅定的看着思北,有那麼一刻,他想抱住阿唯,告訴她,“我愛你,阿唯。”
他在需要溫暖的年紀,是阿唯,打破了他的孤獨,將他帶到她的世界,她溫暖,可愛,美麗。
在情竇初開的年紀,教會了他第一次心動。
美好的時光總是轉瞬而逝,剩下的殘殼裏裝着破敗不堪的回憶。
他曾以為,等到思北長大,他就能以別的身份照顧她,比如愛情,可是,上天總是這樣,給了他希望,再讓他跌進絕望。
這一生,他的一生,總是被阿唯照顧着。他想若是只能到這兒,當初就不該給他這樣的溫暖。
他壓抑着內心的激動,“阿唯,來我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