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營聲鼎沸 滿城皆驚
距鄧艾率大軍離開劍閣，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就在前段時間，諸葛亮剛剛又將兩萬漢軍送往前往定軍山的山道中。
或許在外人看來，諸葛亮為梁州輸送兵馬糧草的行為很是堅定。
但其實在諸葛亮的心中，他也無法保證今日之舉動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
是糜暘藉助這數萬援軍，扭轉乾坤反敗為勝，還是漢軍的蹤跡被魏軍探查到，從而被堵截於定軍山之上，最後缺水斷糧而敗亡？
類似的擔憂在當年漢中之戰時，諸葛亮的心中亦曾泛起過。
前路幽幽不知歸處，正如現在大漢的處境一般，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但有些擔憂卻也是難免會在心中泛起的。
想到這，仰望着那漆黑不見光亮的夜空，諸葛亮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世人有傳言他能通過天象未卜先知，但這終究只是傳言而已。
若是他真有這個本事，又何必日日守在這劍閣關口苦苦等候消息呢？
在諸葛亮嘆完氣后，楊儀捧着一件皮襖來到諸葛亮身後，在將皮襖披在諸葛亮的肩上后，楊儀勸了一句道：
“丞相，夜深寒重，早些回去休息吧。”
隨着雨季的到來，漢中夜晚的天氣亦慢慢變得寒冷起來，楊儀十分擔心諸葛亮的身體。
說完這一句后，楊儀似乎覺得這一句不足以勸動諸葛亮，便又加了一句道：
“按時間推算，縱算一切順利，鄧中郎將應該也是不久前才到定軍山。
前線的消息，又豈會那麼快傳回來呢？”
聽到楊儀的這句話后，諸葛亮微微點了點頭。
是呀，就算子晟再如何用兵如神，短短半月之內，又豈能扭轉乾坤呢？
同樣的，在半月如此短的時間內，就算魏軍發現了援軍的蹤跡，也無法將他們擊敗。
可是這一點，以諸葛亮的智慧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非是不知，只是因憂心國運，忍不住而已。
不過營內還有許多軍務需要他處理，倒也不好一直在營外虛度光陰。
念及這一點，諸葛亮便在楊儀的燈籠照路下，朝着營內走去。
但還未走出多遠，諸葛亮便聽到從幽暗的前路，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雖然身在營外，但周圍皆有漢軍把守，諸葛亮倒不會覺得前方未見身形的人是敵人。
可那急促的腳步聲，還是讓諸葛亮的眉頭皺了起來。
難道是曹洪看穿他的疑兵之計，夜間發起突襲了？
諸葛亮的猜測很快被一聲高亮的呼喚聲所打斷。
“丞相，丞相！”
呼喚聲顯得十分急切，好似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了一般。
這聲呼喚聲從幽暗的前路傳來，當這聲呼喚聲傳到諸葛亮耳中后，幾抹微弱的燈光也出現在諸葛亮的身前。
在搖曳的燈光照耀下，諸葛亮隱約看清了呼喚他的是何人。
馬謖！
之前諸葛亮雖看清馬謖不是領兵之才，但亦不想他的謀划之能白白浪費，便讓馬謖成為他帳內主管情報收集的司馬一職。
而在看清馬謖身影的同時，諸葛亮敏銳的目光亦看到了馬謖手中不斷揮舞的一封文書。
在看到那封文書後，諸葛亮立即就知道很可能是前線的軍報送到了。
雖然不知道為何會這麼快，但這一刻諸葛亮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他直接大步上前來到馬謖的身前，然後口中焦急地問他道：
“是梁州的戰報送到了？
我軍是勝是敗？”
諸葛亮急促的語氣回蕩在寂靜的夜空之下。
面對諸葛亮的詢問，馬謖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是梁州的戰報送到了。”
至於諸葛亮的第二個問題，他則是躬身將手中的戰報呈送到諸葛亮的身前，作為他的回答。
原來在剛剛收到這封呂乂親筆書寫的戰報后，馬謖便第一時間前來尋找諸葛亮，還未看過這封戰報中的內容。
看着馬謖雙手奉上的軍報，諸葛亮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在深吸一口氣后，諸葛亮拿過馬謖手中的戰報，而後藉著周遭微弱的燈光拆開看了起來。
在諸葛亮觀看戰報內容的時候，馬謖與楊儀屏氣凝神地注視着諸葛亮。
這封戰報中的內容，可是攸關大漢接下來國運的呀。
在楊儀與馬謖的目光中，只見隨着諸葛亮的目光流轉，他臉上的神色也在劇烈的變化着。
當看到諸葛亮難以置信的神色時，楊儀與馬謖的內心就像被一雙大手揪住一般，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
諸葛亮難以置信的神色持續了良久，在這良久的過程中，楊儀與馬謖好似遭受着天地間最殘酷的刑罰一般，一顆顆冷汗不斷在他們的頭上冒出。
但接下來諸葛亮的一個反應，卻將楊儀與馬謖從這痛苦的折磨中給拯救了出來。
在看完戰報中的戰事過程，及最後估算出的碩大戰果之後，諸葛亮手中緊緊捏着那封戰報，然後仰頭大笑起來。
肆意的大笑聲，頃刻間響徹在諸葛亮所處的這片天地之中。
“大將軍，壯哉！
大漢，壯哉！”
諸葛亮突然的大笑聲令楊儀與馬謖驚詫，但結合諸葛亮的那兩句話，楊儀與馬謖哪裏還能不知道，他們收到的這封戰報乃是捷報？
意識到這一點后，馬謖與楊儀臉上都流露出興奮異常的神色。
而在接下來諸葛亮將手中的戰報交予他們觀看后，楊儀與馬謖臉上的神色就變得極為精彩起來。
他們有想到糜暘可能取得了一場勝利，但，但這何曾是可以用“一場勝利”來形容的？
笑引漢水灌敵營，十萬敵軍為魚蝦，這是何等難以想像的一場大勝？
又是何等令人嚮往又亢奮人心的一場大勝？
楊儀與馬謖激動地都快說不出話了。
實在是糜暘的操作，太過於驚艷。
半晌之後，楊儀才獃獃地吐出一句話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大將軍，真神靈乎？”
不是神靈，又怎麼能做出，一夕之間讓敵軍全軍覆沒的事呢？
楊儀的獃滯似乎傳染到馬謖，平時伶牙俐齒的馬謖，這一刻卻難以發表什麼看法。
諸葛亮在聽到楊儀由心的對糜暘的稱讚后，他笑着言道：
“他不是神靈，他是吾的愛徒。”
諸葛亮這句話似在為楊儀開惑，又似在宣示着主權。
但不管如何，諸葛亮言語中濃烈的自豪感與歡喜，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片刻后，諸葛亮對着馬謖吩咐道：“明日一早，將這捷報通傳三軍吧。”
馬謖雖獃滯，但諸葛亮的命令他還是聽到了的。
他明白諸葛亮此舉的深意，因此對着諸葛亮一拜后，便轉身離開了。
待馬謖走後，諸葛亮見楊儀還未從那巨大的驚喜中清醒過來，於是他便親手接過楊儀手中的燈籠。
諸葛亮親自挑燈慢行，楊儀則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可諸葛亮還未走出幾步，他便突然意識到好似天地間的光亮多了一些。
察覺到不同的諸葛亮，高舉手中燈籠照向那漆黑天空。
藉助着眼前的燈光，諸葛亮發現天空中這時竟多了幾顆明星。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或許是烏雲漸漸散去，原來被遮擋住的明星變得越來越多。
及至最後整片天穹中，滿掛明星。
就連一直隱藏的圓月，也於天際現身，將它的光亮灑遍天地。
不久后，諸葛亮所處的這片天地星月交相輝映，熠熠生光，再也不需要諸葛亮提燈摸黑前進了。
被萬千星光所包裹的諸葛亮似心有所感，想到了一個多月前，劍閣外的那場東風。
不知怎麼的，諸葛亮心中浮現了一個想法：
這是你給為師的禮物嗎？
我以東風贈你數萬精兵成事，而你則還我一片璀璨星光為我照亮前路。
或許這一切只是諸葛亮的猜想，但這卻不影響諸葛亮再次暢快的大笑起來。
哪怕今日的他顯得肆意了些，但縱使肆意又如何！
他的愛徒，硬生生將大漢從懸崖邊緣拉回了呀！
並且這一戰之後，興復漢室還於舊都再不是個構想了！
諸葛亮的大笑聲引起楊儀的抬頭，當他抬頭之後，卻看見他此生難以忘卻的一幕。
他眼中天地璀璨，迷亂人眼。
他眼中卧龍展身，意氣風發。
見到這一幕的楊儀連續深吸幾口氣以用來平復心境：
一人借東風，一人引星光，這還不算神靈？
翌日清晨，得知前線大勝的漢軍大營，發出了陣陣強烈的喝彩聲。
在諸葛亮有意的放縱下，許多漢軍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撼與驚喜，紛紛走到大營的空地之中，手舉刀鞘不斷敲擊着隨身的盾牌。
“大將軍！大將軍！”
數千上萬聲劇烈的敲擊聲，數千上萬聲發自內心的呼喊聲，化作這一刻天地間最響亮的聲音，震蕩在幽深靜謐的山道。
而隨着響亮的聲浪一波波拔高，很快也傳到了魏軍大營這裏。
尚不知道內中情由的曹洪，被這陣陣熱烈的聲浪從睡夢中吵醒。
在被驚醒之後，曹洪第一時間還以為是漢軍要攻打大營了，這嚇得曹洪一咕隆從榻上跳了起來。
他誓死要為大將軍守住這生命之通道！
可後來曹洪卻得知漢軍並未有攻打大營的舉動，這讓曹洪又氣又不解。
不攻打，搞得士氣這麼高昂作甚！
還口呼“大將軍”！
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真是一群不知所謂的東西。
不過在氣過之後，曹洪很快又平復了心境。
曹洪可是知道曹真現在是在謀划何等大事，一旦當這大事完成之後，恐怕這群亂臣賊子口中呼喊的“大將軍”就要被傳首三軍咯。
而營外與他對峙的“數萬”漢軍的末日，也自然就會到來。
想到這一點，感覺沒睡飽的曹洪，又寬衣漸漸睡去。
睡着之前曹洪心中浮現一個想法：
接下來有你們哭的時候。
可曹洪不知道的是，這一日在他無法探查到的劍閣中，有着一騎腰背信囊，背後插着赤紅令旗的信使，快速地駕馬從關門疾馳而出，然後朝着成都的方向快速趕去。
這名信使名為柳隱。
柳隱是蜀郡成都士族子弟，他是今年應楊洪所召參軍的。
柳隱沒想到的是，他剛剛參軍便能得到這種美差。
當然在得到這美差之前，他與多少人比斗過，又耗費了多少關係，這自是不談。
畢竟將此等大捷帶回成都，任何人都知道是一種莫大的榮譽。
這種榮譽，更是引得軍中的軍士瘋搶。
搶到這種榮譽的柳隱，在朝成都進發的一路上他都十分小心看護腰間的信囊。
要是遇到下雨天氣了，柳隱是寧願自己淋個透心涼，也不願腰間的信囊受到一絲雨水。
當然也因為心中的急切，一路上柳隱几乎是日夜兼程，除去在驛站換馬時稍事休息之外，柳隱几乎都沒怎麼合過眼。
在柳隱的日夜兼程之下，不過區區數日，柳隱就駕馬來到了成都城外。
看到不遠處那座雄偉的城池后，睏乏的柳隱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他不斷揮鞭，想讓胯下的馬兒再快一些。
在柳隱的不斷鞭打下，吃痛的馬兒很快將他帶到了成都城的護城河外。
守城校尉句扶見是己方的信使到來，他立馬命人打開城門，並且放下了弔橋。
看着眼前的弔橋漸漸放下，而城門也在緩緩打開，柳隱的心中越發激動。
激動之下，柳隱取下水囊連續喝了好幾口水，好讓干啞的嗓子儘快恢復功能。
今日，他是鹿神的代言人，要向世人宣告他的戰績！
待弔橋完全放下后，再也按捺不住的柳隱當即拍馬朝着城內衝去。
當身影剛剛進入城內之後，一聲聲大吼聲就化作平地驚雷一般，在柳隱的周圍炸響。
“梁州大捷！十餘萬魏軍全軍覆沒！”
“梁州大捷！十餘萬魏軍全軍覆沒！”
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大吼聲，從柳隱的口中發出，而當城門上的句扶聽到這句話后，正在喝水的他直接將口中的水噴了出來，濺得他滿身都是。
不止句扶有着如此作態，就連城內街道兩旁行走的百姓在聽到這個消息后，他們也都紛紛停下了腳步，用震撼無比的神色望向柳隱。
甚至街道兩旁在家中的居民，也在聽到這個消息后，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以最快的速度打開房門，從房屋內衝出尋找這個消息的源頭。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柳隱真是塊好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