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只是一個武者
胡勇撤換掉了柱子分發糧食的差事，從他的親兵中選了一個叫做張新的漢子來負責此事，並且更改了分發糧食的政策，每天仍舊是發放一萬斤的糧食，但是只發放給士兵，每人按照每天一斤的定量發放，百姓要想得到糧食，除了從謝糧商那裏購買，就只有從士兵那裏獲取。
但不論是那一種方法，都不會平白無故的獲得，謝糧商要的是錢，現在每斤糧食已經漲到了十兩銀子，窮苦百姓根本就買不起，他們沒有錢，那麼就必須用他們還有的，並且是士兵敢興趣的東西來交換，但他們還有什麼？
為了加速作亂的發生，他已經通知了把守城門的士兵，嚴禁百姓出城逃難，他要把這些饑寒交迫的百姓困在城中。胡勇已經準備好了，只要有人作亂，他立刻放火燒掉府衙，帶着準備好的東西逃走，開始一種新的生活。
樹皮被大面積的剝下，但胡勇等待的作亂並沒有出現，百姓的忍耐力讓他感到彷徨無策，如今城裏的情況比起當初鐵佛的山谷更加的惡劣，為什麼就沒有振臂一呼呢！
段京慌慌張張的跑來，喘着氣說道：“胡大哥，胡大哥，將軍回來了。”
胡勇騰地一下站起來，玉郎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冒出來，急忙問道：“你快說，怎麼回事？”
段京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只回來了不到一千個兄弟，一個個餓的眼睛都綠了，聽說好像是吃了敗仗，弟兄們都死了。胡大哥，你快去看看吧！”
玉郎是步行着走入鳳翔城的，馱着他的那匹驢子也在半路上被宰殺了，跟隨着的那些兄弟大多也都逃散了，曹多田一路上都yīn沉着臉，韓克窮和三虎一開始還威脅那些想要私自逃走的士兵，但到後來也都放棄了。
幾乎每天早上醒來，都會有很多士兵不見了蹤影，即使是白天，也會有些人偷偷逃走，等到了鳳翔城，只剩下了六七百人。
胡勇連忙迎出去，一邊安排人煮飯，一邊給大家尋住的地方，並將玉郎送到鄧瑛居住的房子。玉郎回來了，那麼神仙一定也在附近，他的計劃不可能執行了。
胡勇無奈的嘆息一聲，叫來鐵匠，說道：“你即刻帶人將謝糧商還有張新抓起來，拉到糧庫門前斬首，他們倘若敢說話，就敲掉他們的牙。”
兩顆人頭落地，胡勇才帶着柱子來到糧庫門口，當眾宣佈：“張新勾結謝糧商，私自將糧食賣出，謀取利益，其罪當斬。”可憐的張新，才坐了幾天的管糧官，就被砍了腦袋。又讓鐵匠帶人查抄謝糧商和張新的住處，繳獲的錢物一律充公。
管糧官死了，必須要從新選派一個才好，胡勇看着柱子，說道：“這差事仍舊你來做。”
看着地上被砍了腦袋的張新，柱子驚恐的看着胡勇，倘若自己這時候還是管糧官，那麼也許今天被砍了腦袋的就不是張新，胡勇這麼做，就是不想讓人知道這些糧食是他倒賣的，但這個秘密還有自己知道，或許自己知道的比他們還要多，胡勇會怎麼對待自己呢？他讓自己當這個管糧官，是不是也想砍了自己的腦袋？柱子想不明白，但這種擔憂卻揮之不去。
胡勇看着猶豫的柱子，說道：“兄弟，大哥什麼時候虧待過你？”
一句話又讓柱子想起了過去，從進入鐵佛的山谷開始，胡勇就對自己照顧有加，開始作亂之後，又把自己放在身邊，戰場上刀槍無眼，如果不是這樣，說不定自己早就死了，想到這，柱子竟不能拒絕。
胡勇拍着柱子的肩膀說道：“大哥知道你的心思，如今情況不同了，你現在就去在城裏設立粥場，讓城裏的每個百姓都能吃飽飯，以後每天都是這樣。”
情況的確不同了，玉郎已經敗了，那麼蒙古人就會緊隨其後的追來，四面圍城，要想活命，就必須軍民一心，先守住鳳翔再說。
柱子點點頭，說道：“大哥，我這就去。”
胡勇想起在武功縣時，孫麻子禍害百姓，害死了兩條人命，曹多田豁出命去求情，玉郎還是要砍了他，自己在鳳翔城裏為了聚斂錢財，又不知道害死了多少條人命，倘若玉郎知道了這件事，估計也不會饒了自己。說道：“記着告訴百姓，這是玉郎將軍設立的粥場。”
玉郎回來了，鄧瑛肯定會把城裏的情況告訴他，雖然自己殺了謝糧商和張新，但倘若玉郎真的追究起這事，自己也不好分辨，但玉郎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既然他心中牽挂着百姓的安危，那麼自己就送他一頂愛民的帽子，希望能平息他心中的憤怒。
玉郎呆坐在屋子裏，胡勇親自送來了飯菜，他也只是吃了一點，鄧瑛默默的陪着他，一句話也不說，這個時侯，靜靜的陪伴是最好的選擇。
失敗了，徹頭徹尾的失敗了，即使逃回了鳳翔城又能怎樣，蒙古人肯定會尾隨而至，這一城的百姓又要跟着遭殃了。
玉郎灰心喪氣的想着，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黃庭下的背叛的確讓他始料不及，但這絕不是造成失敗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就像鄧瑛說的那樣，全在自己身上，雖然自己有好的願望，但事情並沒有因為願望良好而一帆風順，自己不是一個好的將軍，從自己決定要帶着大家討條活路的時候，這樣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只是自己不肯承認，黃庭下一點一點的勾引出自己的yù望，享受世人的尊敬，建立一個新的王朝，自己明明知道這只是他蠱惑人心的言辭，但卻相信了，否則，黃庭下對自己說了那麼多的話，為什麼只有這一段讓自己記憶深刻。
杜崇文是這樣失敗的，嚴林虎也是，他們被黃庭下的話所蠱惑，看不清現實中的自己，所以才落得悲慘的結局。可是自己明明已經看穿了他的這套把戲，為什麼還會被他說蠱惑，一個武功高強的匹夫，卻被他蠱惑出將軍的願望，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鄧瑛溫柔的靠在玉郎的身邊，這樣的感覺真好，也許鄧瑛說的對，自己這麼做只是在完成隱娘的心愿，這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既沒有這樣的才能，也沒有這樣的願望，不論自己是要稱王稱霸，還是想要解救百姓的苦難，這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不是救世主。
玉郎想着，在這場作亂中，只有在渭河渡橋兵敗時，自己才算找到了一點自信，自己可以將韓非遠的無敵劍法演化成槍法，施展開來，衝散蒙古人軍紀嚴明的隊列，面對蒙古人無敵天下的騎兵，自己可以像滔天洪水中的中流砥柱一樣，dúlì抗對。但這，僅僅是一個武者的表現，自己就是一個武者。
那麼多人死了，就是因為一個武者想要做將軍的事情，不論他的出發點有多麼好，終究是害死了許多的人。嗔念，這就是被黃庭下蠱惑起的嗔念。
胡勇在門外說道：“將軍，末將有事求見？”
一聲將軍，將玉郎從思索中叫了回來，‘將軍’這個稱呼如今聽起來是這樣的刺耳，但他畢竟是能夠號令眾人的將軍，城裏還有一萬多士兵，還有滿城的百姓，這是推卸不掉的責任，說道：“胡兄弟，你進來吧！”
胡勇推開門走進來，恭敬的行禮，說道：“請將軍吩咐，這守城的事情該當如何？”
守城，是呀！蒙古人肯定會圍困鳳翔城，現在還有一些時間，應該加固城防才是，玉郎苦笑着嘆息一聲，看來自己真的不是當將軍的料，吃了敗仗立刻就心灰意冷，只想着為什麼會這樣，連佈置守城的事情都忽略了，可是該怎麼守城呢？除了把士兵都派到城牆上去，還要做什麼，說道：“依你看，該怎麼辦？”
胡勇說道：“末將以為，當務之急是要加固城牆，城中滾木礌石之物也不足，需當拆毀一些房屋，將磚石木料運到城牆上，除了可以加固城牆外，還可以擊退敵軍攻城。另外還需徵集民夫在城下待命，以備需要。”
說的對，玉郎記起兵書上曾經這樣說過，只不過他現在心亂的已經想不了這麼詳細的事情，說道：“這些事情你就看着辦吧！”
胡勇看看玉郎，又看看鄧瑛，心中稍安，看來鄧瑛還沒有將自己苛刻的對待百姓的事情告訴玉郎，一場敗仗已經將玉郎的自信心給打掉，現在已經顧不上這樣的小事了。
胡勇正要離開，突聽李大牙在外面急匆匆的喊道：“將軍，將軍，許大哥回來了。”
許老虎回來了，玉郎和胡勇都是吃了一驚，難道隴關也失陷了，要是這樣的話，那麼這仗就真的打不下去了。兩人急忙跑出來，跟着李大牙就往城牆上跑。
西門外，十幾個士兵驚慌的大喊着：“快開門，快開門，蒙古人就要殺來了。”
遠處，許老虎領着手下的兄弟四散着向城門湧來，在更遠的地方，塵土飛揚，遮天蔽rì，那是大隊騎兵才能踩踏而起的衝天塵土。
段京不等胡勇吩咐，立刻大聲喊道：“開門，快開門，還愣着幹什麼！”
城門緩緩打開，那十幾個士兵立刻沖了進來，許老虎的人也已經衝到了城門跟前，蒙古人的騎兵像一條黑sè的線，快速的向城門撲來。胡勇突然說道：“不對，快關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