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半渡而擊

玉郎嘆息着從懷中摸出幾枚銅錢，他不想承認鄧瑛說的對，因為真的如她說的那樣，自己就不是拯救百姓脫離苦海的英雄，而是害的他們死於非命的魔鬼，一個將受到萬民的讚揚，一個將受到永世的唾罵。玉郎嘆息着將銅錢扔到水中，銅錢落入水中，浪花還未濺起，便迅速被涌動的河水吞沒。

玉郎在心中暗暗祈禱，河神保佑，保佑自己儘快的攻下京兆府，但那個時候，他要問一問手下的這些士兵，是否願意跟着他，如果願意就留下，如果不願意就讓他們回家去，忍飢挨餓的rì子雖然不好過，但總比把命扔在這裏強。

三虎突然指着遠處的羊群說道：“將軍，快看那裏，好像有些不對勁。”

玉郎循聲望去，只見一直安靜的羊群突然驚慌起來，混亂的四散奔逃，好像是要躲避什麼，緊接着，一隊蒙古騎兵從地平線下冒了出來，大約有兩千人左右，如利劍一般劈開羊群，直撲曹多田的后軍。曹多田的后軍正準備渡河，根本無法列隊迎敵，況且曹多田也不懂得如何在平坦的曠野上抵擋騎兵的衝擊，片刻之間，他的隊伍就像羊群一樣被騎兵分開。吶喊聲響起，黑壓壓的步兵緊跟在騎兵的後面沖了上來，曹多田拔出刀大喊着：“兄弟們，跟他們拼了。”

玉郎心中一驚，怎麼回事？這些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黃庭下不是說這裏已經沒有蒙古人了嗎，這些蒙古騎兵又是從哪裏來的。

渡橋對面響起一片慘叫聲，黃庭下的隊伍中，突然shè出無數支箭，像雨一樣落在劉二疤的士兵身上，立刻就有大批的士兵被shè殺，倒在地上。劉二疤的肩頭插着一支箭，驚慌的大喊着：“反了，反了，狗rì的黃庭下造反了。”

玉郎一下子全明白了，這就是一個圈套，是黃庭下和忽必烈設計好了的一個圈套，把自己引到這裏，趁自己渡河一半時突然攻擊，兵半渡而擊，這可是置人於死地的毒計！

韓克窮跑過來，一臉的驚慌，喊道：“將軍，咱們該怎麼辦？”

玉郎挺着長槍，指着曹多田的方向，喊道：“殺回去，跟着我殺回去。”

韓克窮大吼一聲，反身就往回走，他的士兵一半在渡橋上，一半擠在橋頭，被曹多田的士兵一衝，根本就退不回去。

黃庭下的士兵並不攻擊，只是列成陣勢堵住劉二疤的去路，盾牌兵與長槍兵擋在陣前，陣后的弓箭手不停的shè出弓箭。士兵紛紛躲避着箭雨，擠上橋來，想要退回到河對岸去，但橋上已經站滿了人，根本就退不回去。

劉二疤惱羞成怒，領着幾百個士兵沖了上去，但這一點人根本就無法衝破黃庭下的防線，前排的盾牌兵擋住砍來的刀，後面的長槍兵從盾牌的空隙中將槍刺出，沖在前面的士兵立刻倒在地上。

黃庭下令旗揮動，步兵隊列踏着倒在地上的士兵整齊的壓了上來，那些還沒有死去的士兵立刻也被亂刀砍死了。劉二疤殺紅了眼，不顧一切的用身體撞了上去，擋在他面前的一個盾牌兵被撞到在地上，黃庭下的隊列被撕開一個小小的缺口，劉二疤揮刀砍殺，想要憑藉一己之力將黃庭下的隊列撕爛。

但他只有一個人，就像是玉郎扔入水中的銅錢，連個浪花都沒有濺起，就被後面的士兵砍翻在地上，缺口從新又被堵上。

騎兵將曹多田的隊伍分成兩半，後面的步兵湧上來，將聚攏在橋邊的人往橋上趕，騎兵返回身來，殺散那些被分割在外面的士兵，曹多田雖然勇猛，但在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面前，也只能節節敗退。兩邊的人都瘋狂的往橋上擠，結實的欄杆被擠壞，不少士兵掉入河中，韓克窮被堵在橋上，跟本就沖不回去。

這麼多的人擠在橋上，每個人都害怕掉入河水中，拚命的推搡着身邊的人，想給自己留一個安全的立足之地，但橋上的人太多了，要想不掉入水中，就必須將身邊的人擠下去。三虎嚇得臉都白了，他曾親眼看到過武功城下那流着鮮血的夜晚，但那時還有並肩作戰的兄弟，但現在，你的身邊全都是敵人，想要將你擠入河中的敵人。

玉郎大聲喊道：“兄弟們，跟着我衝出去，衝到鳳翔城大家就能活命。”

混亂的橋面上，玉郎的聲音如同chūn雷炸響，立刻就激發起許多士兵的勇氣，但仍有許多人畏懼蒙古人的兇狠，猶豫着不肯回身，橋面狹窄，仍舊是一副亂鬨哄的樣子。

黃庭下的軍隊已經逼近了橋頭，他的弓箭似乎根本就用不完，箭雨不停的落下，橋對岸的士兵如同泰山崩塌一般退了回來，士兵們終於開始緩慢的向曹多田的方向涌動。

曹多田大聲的叫罵著，努力的將蒙古人的步兵擋在橋頭，但蒙古士兵訓練有素，又有盾牌兵擋在前面，但要想衝出去，卻根本做不到。玉郎騰身而起，踩着護欄衝過橋頭，一個縱身撲了上去，長槍直刺隊列前的蒙古士兵，那士兵舉起盾牌來擋，槍尖刺透盾牌，扎入那士兵的咽喉。

玉郎長槍橫掃，打在旁邊一個士兵的頭上，打的他腦漿迸裂，倒在地上。曹多田大吼一聲，喊道：“兄弟們，跟着我衝過去。”舞動鋼刀，沖入蒙古人的隊列之中。三虎等人跟着沖了上來，蒙古人的隊列立刻變得弱不禁風，眼看着就要被衝破了。

橋面上的韓克窮也大喊着：“沖啊！兄弟們，衝過去就能活命。”困在橋面上的士兵看到了希望，吶喊着向這邊擠了過來。玉郎殺的興起，早就忘了自己是統兵五萬的將軍，長槍抖動，片刻間就有十多個蒙古士兵死在他的槍下。

一個蒙古將軍大吼着帶領一隊士兵衝上來，想要將被玉郎打開的缺口堵住，雖然遭遇了挫折，但玉郎的士兵人數仍然比他們多，一旦讓他們退到空曠的野地里，勝負將很難預料，必須要將他們堵在橋上，才能確保勝利。

玉郎施展出全身的武藝，如山嶽般擋在缺口前，任憑蒙古士兵如何的衝擊，也絕不後退一步，一柄長槍左刺右挑，上下翻飛，將衝過來的士兵一一殺死。他心裏同樣清楚，狹窄的橋面根本就不能發揮出人數的優勢，兩端又被蒙古人堵死，就好像是被堵在風向中的老鼠，只有挨打的份，必須要讓士兵退到平坦的空地才行。

他雖然不能指揮士兵衝出蒙古人的圍困，但卻可以身先士卒，衝鋒在前，用盡全部的力氣為大家開闢出一條道路。

蒙古士兵前撲后擁的衝上來，這些人悍不畏死，好像是沒有靈魂的木頭人，蒙古將軍在後面大喊着：“有誰敢後退一步，全家抄斬。”

玉郎毫不畏懼，死死的擋在缺口前，他不是一個好的將領，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該怎樣佈置防守，也不知道該怎樣激勵起士兵的勇氣和信心。他只有那一身高強的武功，和帶領大家活下去的願望，但在這樣的戰鬥中，jīng巧的武功招數根本就毫無用處，戰場上人命賤如草芥，蒙古士兵迎着槍尖衝上來，讓玉郎手忙腳亂，疲於應付，槍法也是漏洞百出。那些被他殺死的士兵臉上帶着驚恐，卻沒有一個人後退，只是在被槍尖刺中時才發出慘叫，倒在地上，臉上帶着苦難解脫的平靜。

玉郎手中的長槍刺入一個士兵的心臟，突然覺得一支箭擦着臉頰落下，身後響起一片慘叫聲，士兵們畏懼的向後躲避，曹多田肩頭上插着一支箭，箭桿還在晃動，曹多田大吼一聲，將箭拔了出來，箭頭上的倒鉤帶出一團鮮紅的肉，到了這時候，他根本就顧不上疼，只是奮力的向前砍殺。

一陣馬蹄聲響起，蒙古人的騎兵呼嘯而來，馬上的騎兵張弓搭箭，對着被圍困的士兵就是一陣亂shè，箭雨落下，立刻就有許多士兵倒在地上，蒙古人氣勢大振，已經快要被撕開，沖亂的隊列突然又變的堅固起來。沖在前面的一個將軍手持大刀，嘴裏烏哩哇啦的大喊着，如同下山的猛虎，氣勢逼人，正是京兆府的達魯花赤艾蘇哈台。看樣子，他是要用騎兵來堵死這個缺口，將玉郎的士兵困死在橋頭。

玉郎槍尖橫掃，逼退撲過來的幾個蒙古士兵，一縱身，直撲艾蘇哈台。艾蘇哈台舉刀來迎，磕在槍尖上，將玉郎的槍磕飛，玉郎手腕抖動，借力用槍柄去砸他腦袋。

艾蘇哈台來不及收刀，眼看着玉郎的槍柄就要砸在他的腦袋上，突然一矮身，鑽入馬腹之下，玉郎這一擊竟然落空，想要在出招時，哀訴哈台已從他身邊馳過。他從小生長在馬背上，在馬背上跳躍閃避猶如在平地上行走，靈活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