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活的奧義
許油子鄉,河北東南部,接壤陽縣處。
三壩子,這裏人煙稀少,視野廣闊,有山有水,在還沒有被經濟發展的車輪子碾過的風景還算秀麗。
這裏現在是三國新一段劇集選址。
三國劇組人員基數龐大,這每天人吃“馬嚼”所耗費的資金也是跟水一樣往外嘩啦嘩啦流。
馬上又要開拍一段戰爭戲,還不是野外混戰,而是城牆爭奪戰。
這光禿禿的平原,那不得花錢造,這可把劇組製片人愁壞了。
城肯定是要造的,錢必須要花的。
所謂,錢要花在刀刃上,不需要花的那就免了吧。
製片人們心有靈犀,面子要裝,裡子也要裱,一天天的喝清湯寡水,牙齒縫裏夾着几絲肉,那也是正常的,
對吧。
所以,劇組中出現了個奇怪的現象,“合同工”群演在拍攝完特定地點的戲份后。
又跑到另一頭的工地上,脫掉甲衣挽起袖子拎起搬磚,當一個“快樂”的建築工人,可謂一薪雙用。
六伏天,燥熱。
光着膀子的俞彥僑推着獨輪車載着滿滿的磚頭,熱浪一重一重的襲來,止不住的熱汗順着古銅色的皮膚欲流不止。
跟着三國劇組在外奔波三個月,那原本有些消瘦的軀幹,如今呈現出刀削斧刻般優美線條的肌肉,臉龐上的五官越發緊實,抿着嘴唇看去有股凜然的氣質。
“嚯,僑子,你這拍戲,拍着拍着,怎麼還練出塊了?
來,歇歇,我們可是來拍戲,不是給人家當工人的,做的差不多就行了。”
“就當鍛煉鍛煉身體咯。”
“呵,人家可是葛導眼前的紅人,給人掙臉面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除非你躲進深山老林不出來。
周平跟俞彥僑的矛盾無非就是利益衝突,或者說是整個群演團伙的衝突。
只是看你爭或者不爭。
雖然在那些主演、配角的眼裏,群演就像是一群吃剩飯的蚊子,根本看不上。
這叫餓的餓,飽的飽。
“你丫的少吃點鹽,看你閑的。”
做人要有眼色,特別在這種來自五湖四海匯聚的地方,周平就是一外強中乾的角色,還特愛刺撓人,群演里多數人不尿他。
被俞彥僑回懟了一句后,站起身來想要找場子,想了想雙方體格子有着差距,便拍了拍屁股身上的灰,隨便找了個地方眯着眼曬太陽。
“嘿,我們這誰不知道僑子那張嘴,呲人(噴)怕過誰啊,呵呵。”
高子,就是那不爭的人,但誰也不會去當真,哪天冷不丁的在你身後抽稜子,那隻能懊惱不小心了。jj.br>
“這人就欠(煩人),白瞎了一雙招子(眼)。”
說是修城,其實就是砌面牆,誰還真的有那功夫真修座城,畢竟也不是陳一牆啊。
(凱爺拍部電影,就搞座城,可人家的城還能繼續掙錢,這叫什麼,專業!)
康導,中間掛着一個副,可像他這樣的副的,全劇組有四五十個,
三國演義總導演一個(總指揮),下面掛着十二個副導演(各個劇組掌鏡的),下面又放着康導這樣幾十個的副導演(打雜)。
人最大的目標就是在三國演義拍攝完后,能往上調一調。
那是什麼,是資歷啊!到時候,公司職位一評審,
嚯!央視三國演義副導演(執行)。
妥妥的金字招牌。
康導陪同着製片人(其中一個)巡視碼磚現場,時不時恭敬的蜷縮着上身站在一旁伸手解說。
陪老闆,重要的是什麼?那肯定是長臉啊,特別是面對身後還站着拿筆拿照相機的人。
此刻,康導的臉色“惶恐不安”,給前面雙手扶腰的老總一個感覺,就是在他的威嚴之下,一切梟小無所遁形的感覺。
他的眼神好,見老總的目光停留在一個強壯的背影處,即道:
“老總為劇組上下操碎了心,這不,為了緩解資金緊張,所以不得不動用群演上手搭建背景城牆,一切都是為了順利拍攝影片,您瞧,老總頭髮都白了不少。”
這話不是說給老總聽的,畢竟康導的目光是盯着身後的那幾個拿筆、脖子上掛着照相機的一行人。
“老總,您別看他是個群眾演員,那可是有兩部電視劇、兩部電影參演過的經歷,
他還說特感謝三國劇組,讓他有更多的機會和藝術家學習表演,
您看,我給您叫過來,咱面對面的聊聊,讓底層的演員聆聽下您的教導?”
“恩,也好。”
康導話還沒說完,腳步已經挪出去半步,又見老總點頭,猶豫的腳步便更加篤定了。
“康導!”
“都歇着呢。”
城牆根,一眾群演見康導過來了,趕緊連聲招呼,雖然他笑的很和藹,但透着疏離。
“僑子,跟我一起過去,老總要見你。”
好像早已洞悉一切的俞彥僑,不慌不忙的摸兩把臉上的汗,又拿起藍白條紋短袖套在身上。
“要是老總問你演過的哪些電影電視劇,隨便說兩部就好了,反正是群演,別漏嘴就行了。”
兩人一前一後,徑直的朝不遠處走去,邊走邊說臉上還帶着笑容,身後的俞彥僑暗自吐槽:
“可惜了這天賦!”
演的好在單位,演不好的在屏幕上,或許這不是玩笑。
“弄不好,僑兒要青雲直上了喔。”
高子一群人邊撿磚頭邊偷瞄着不遠處那一行身穿白色短衫的人,約莫會,其中一面憨中年人話里透着酸。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過江龍也得變成蛆,還飛呢,別啪嘰摔在地上,扣都扣不起來。”
見不得好,是多數人的通病,特別是同階層的呢。
“周平,你兩人都是會說話的人,人家怎麼得老康待見,你咋個跟個粑粑似的,誰見着都繞着跑呢!”
高子朝地上吐了口老痰,撇了眼雙手插兜、在人康導面前啥也不幹的周平。
“俞彥僑那就是個雌,假模假式的,這種人放以前,就是被斗的壞慫。”
人後你偷懶摸魚,沒事,但在人前,那連裝都不裝,那就是你的問題了,這不是純粹給自己上眼藥嘛!
“恩,小伙不錯,人很精神嘛,那些老藝術家都是從吃苦走過來的,你還年輕,路還長……”
老總笑的和藹,話里透着親切。
俞彥僑筆挺的站在那,又得到康導的眼神示意,遂迴轉回去。
老話說,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響不響,俞彥僑不知道,但終歸在人前留了個印象嘛。
“哎,僑子,那誰啊?像是個老闆。”
“肯定是噻,沒見人老康態度多端正。”
“找你過去幹什麼!”
待俞彥僑回到牆下,伸頭朝那行人探視一眼后,找了個遮擋物后一屁股坐下,掏出包兩毛二散給高子等人,吐出口白煙,遂道:
“就附近縣城一什麼公司的,過來視察。”
“那叫你過去幹嘛?”
“給我頒發模範建築工人!”
嗤~
周平冷笑一聲,俞彥僑等人懶得搭理這貨,又見他道:
“我就說這貨是裝的吧,人一走,就開始坐下來抽煙碎嘴。”
“成心的讓人搓火(生氣)吧你,你該幹嘛幹嘛去,別逼我抽你丫的!”
這話一出,高子等人露着莫名意味,雙目在兩人跟前掃視一圈。
在野外拍戲本就苦悶,這群蔫壞的人想着看戲,不過也沒拱火,畢竟人俞彥僑在整個群演團體裏還是有口碑的。
周平嘴碎,但不腦殘,最終以他默不作聲給這場火無言熄滅。
第二天
“周平,站這!”
康導在導演耳邊說了句話,跑進片場,把周平拉到帳篷外。
頭頂烈焰,周平羨慕的看着俞彥僑、高子等人立在帳篷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