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靜知的眼淚嘩嘩的直往下涌,但更多的卻是驚喜,他終究還是來了,終究還是在他們的女兒降生的那一刻,神一樣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直到看到她安好的躺在那裏,他才驟然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接了紹軒電話時候,他剛剛下飛機,聽得她小產的消息,他只覺整個人都冰凍住了一般,捏着手機在人來人往的機場中站了許久,只覺得一顆心都不會跳動了一樣的難受。
只有那短短的一分鐘,他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樣,想了很多很多。
他和她糾纏了十年的那些過往,她和他十年的分分離離,他和她在靜園相守的那些美好歲月,她說愛他的時候,就像是黑白的照片,一幀一幀的,飛快的從他的腦海里穿過,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他該怎麼辦?
他很認真的詢問了自己一遍,然後,得到了一個早已藏在心中的答案。
也許,在他們的婚禮上,他給她套上戒指那一刻,他們就成了這世上纏繞相生的兩棵樹,再也無法分開。
是,他愛她,他不能失去她。
他沒有時間再趕回靜園,直接攔了出租車去洛城,車子飛馳,速度極快,沿路的風景模糊了飛快的向後退去,枯枝是濃深的黃,戳向天空,似要下雪了一般,但在到西洛江大橋的時候,卻輕輕飄飄的下起了雨。
扯絲飛絮一般的雨,恍惚的,竟讓人覺得這不是在冬季,而是初春,他的女兒,他和傅靜知的女兒,那個小小的軟軟的嬰兒,就要在這樣寒冷的時刻到來了。
無論如何,他都要趕回去,他不能讓他的孩子不在他的注視下出生,他還要親手,剪斷她和母親相連的臍帶,成為第一個親吻擁抱她的人。
每每想到她,總是會心軟的一塌糊塗,彷彿一顆堅硬的心都化作了繞指柔。
記得在念大學的時候,系裏周末總會組織學生在大教室看電影,他那時候也交的有女朋友,偶爾心血來潮時,陪了她去看電影,相依相偎的看着一部《亂世佳人》,白瑞德深愛着郝思嘉,郝思嘉卻深愛着阿希禮,白瑞德娶了郝思嘉,卻發現郝思嘉的心中一直存着阿希禮的位子,他想要離婚,但那時他們有了一個漂亮的女兒邦妮,白瑞德將對郝思嘉所有的愛都轉移到了邦妮的身上,寵她至深!
他現在想來,竟恍然覺得世事如戲,而戲如人生,自然他和靜知之間並沒有第三者,但他對於女兒的心態卻和白瑞德對邦妮如出一轍,好似愛靜知愛的太累了,就將那一腔的愛意都轉移到了可可的身上,怎麼寵她都覺得不夠,恨不得造一座金屋,就那樣把她給藏起來。
一路心思如電,轉瞬就到了她生產的醫院,他那一刻走下車來,在細雨如絲之中,忽然覺得說不出的害怕,直到那樣綿長的雨打濕了他的肩膀,他方才鼓足勇氣向產科走去,剛剛出了電梯進了走廊,忽然就聽到了一聲慘叫,他整個人如同觸電了一般愣在原地,心跳都感覺不出,那樣大的恐懼,忽然就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他所在乎的,所放不下的,所難以排解的,所有所有的和她的隔閡,忽然之間好似都沒有了一點點分量,他只知道,他要她活着,活着……
走廊里站滿了人,一個個神思凝重,他恍然如夢一般飄飄忽忽的走過去,猶如踩在棉花上一般東倒西歪,他身體是冰冷的,似乎失去了魂魄一般,有人叫住他,他只是木然的應一聲,卻說不出話來,她的慘叫忽然又響起來,他只覺得心如刀絞一般,眼窩之中甚至都凝滿了淚意,不生了,不生了!
他寧願不要孩子,寧願一輩子也不要孩子了,不要她生了!他聽不得她發出這樣的聲音,他那麼的愛她,疼她,平日就是她蹙蹙眉掉根頭髮他都心疼,先在要他聽她發出這樣凄厲的聲音,不啻於在剜他的心割他的肉一般!
他太自私了,明明她的身子骨這麼差,還要她生這個孩子做什麼?沒有孩子他也一樣會愛她,一樣不會離開她,只要不是她不要他!
是,總是這樣的,選擇離開的人總是他,而每一次感覺被拋棄的人卻也是他,明明這次他先放棄,看卻又在她的雲淡風輕之中生出一種被她推開的錯覺和失落。
“不會是……難產吧?”顧流蘇聽着一陣一陣的慘叫,不由得吶吶說了一句,陸放伸手握住了她的肩,劍眉星目之間有着淡淡的光輝,低低在她耳畔說了一句:“不會,放心。”
顧流蘇的手被他握住,那樣暖暖的貼在掌心裏,只覺得心漸漸安定下來,她輕輕倚在他的肩上,心底翻滾如同沸騰的岩漿,那一個掩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幾乎都要脫口而出,但卻又被她生生的壓住,她和陸放之間的關係剛剛和緩,她不敢去想,她這時候撂出去一個炸彈,說她五年前和他分手之後,一個人在加拿大生了他的孩子,他會不會憤怒的撕吃了她……
但他們的小小六那樣乖那樣聰明……他會不會又看在兒子的份上,不計前嫌和她重修舊好做一對銷魂鴛鴦?
顧流蘇這邊還在胡思亂想,孟紹霆卻已然一腳踹開了產房的門沖了進去。
她微愣的扭頭看陸放,卻見他瞪她一眼:“都怪你亂說話。”
流蘇掩嘴兒輕輕笑,低低嘟噥:“指不定我還做了好人那!”
陸放沒應聲,只是握着她手的手掌輕輕緊了緊。
清秋坐在長椅上,看着站在那裏猶如一對璧人的顧流蘇和陸放,心中湧上淡淡凄苦,沈北城是知道她會來的吧,所以連今天這樣大的事都不露面,他還真是恨極了她,她想着,卻是淡淡的笑,胸前的那一道長疤硬生生的疼了起來,她恍惚的想起那一晚,他失控的暴怒,第一次對她動手,狠狠的一刀劃在她的胸口,然後眼都不抬的冷冷讓她滾,她就捂着胸口的傷滾了,一直到現在,他們之間形同陌路。
她又笑了笑,無所謂了,從此蕭郎是路人,她忍受不了他看似紳士的多情,而他也忍受不了她之於感情那可怕的潔癖,不如就分道揚鑣,至少現在,她過的蠻好,也許,再回去賓夕法尼亞時,就該訂婚了。
相思靠牆站着,小小的一個身影乍一看就像是一個初中生一樣,她身上穿了一件大衣,卻看起來空蕩蕩的,像是整個人都套在了一個大型口袋裏一般,臉瘦的不足一個成年男人的巴掌大,尖小的下頜似乎可以戳破一張紙,但一雙眼卻是越發的大了,只是空洞的緊。
何以桀也沒有來,不知是公務繁忙,還是有其他的原因,相思的目光一直都是帶着一點獃滯的,只有在孟紹霆失控的踹開產房門的時候,她眼神里才微微的有了一絲異動,轉瞬卻又變成了濃黑的寂靜,只是仔細看去時,就能看到她眼角隱隱的水光。
哪個女人,這世上哪個女人,不渴望一個這樣優秀的男人這樣心無旁騖的愛着她心疼她?
但她沒有這個命,她沒這個命。
她……認命了。
***
“紹霆……”一看到他出現,一直以來緊繃的心卻似驟然的鬆弛了下來,她被汗水濡濕的手指還沒有抬起來,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她竟是一下昏厥了過去……
孟紹霆剛才放下來的一點的心忽地又被吊了起來,他面無人色,幾步衝到她的床邊,卻只見到半床的鮮血,他驟然的驚住,臉色一下變成鐵青,只感覺雙膝一軟,陳年的舊傷那裏隱隱的痛了起來,要他差一點狼狽的跌在地上……
“醫生……她……她怎麼了……”他不知怎麼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當初她生非同時,他是不曾進產房陪伴的,而現在他親眼見着,方才相信,這女人生孩子當真是鬼門關上走一圈,只是,只是現在技術發達了,剖腹產不是很容易又不用受罪的嗎?她怎麼會弄成這樣?
“先生……這是無菌病房,不可以隨便進來的,產婦沒事,只是暫時休克……”
“你胡說!”孟紹霆雙眼充血,一下子揪住了說話那人的衣領幾乎將她雙腳離地扯了起來,他目呲欲裂一把望住他,說話的語調都猙獰了:“她流了多少血你沒看到?她都痛的昏過去了,你還說什麼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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