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百想
陸雲杉將玉鐲揣進懷裏,從屋內走出。
屋外雪花蹁躚而落,黎璟將狐裘攏緊,靠着紅牆,看見陸雲杉出來了,歪頭一笑。
陸雲杉被這一幕逗笑道:「我從未想過,做這種事兒時會有人等着我。」
黎璟走近,將陸雲杉攬進懷裏:「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陸雲杉伸手指了指這烏漆嘛黑的四周:「這大晚上,又冷,哪裏有什麼好地方。」
黎璟將陸雲杉的手握在掌心:「去了便知道了。」
陸雲杉被拉着小跑起來,躲在轉角處的歐陽林暗自扶額道:「這…………黎狗子又等我開路!!」
兩人一路小跑,至西匯門旁,一處無人的院落門口停下。
陸雲杉半眯着眼看了看西匯門禁軍,轉身將黎璟拉進院落:「小心些,禁軍就在前面,話說你上次出門去找袁昭,隔了一日半才歸,我一直好奇你是如何出去的。」
「現下看來,你倒是將這姜國皇城摸得十分熟悉,可是就算熟悉,也不至於我們走了這一路,一個禁軍都遇不上吧。」
黎璟含笑看着陸雲杉:「阿澄真聰明,不過我也從未打算瞞你,林將軍,出來吧。」
院落另一牆外忽飛下一人,陸雲杉定睛一看:「……?……林將軍,歐陽林?」
歐陽林抬手對陸雲杉道:「弟妹好,我是黎璟的表兄,林若潯。」
陸雲杉也抬手回禮,喃喃道:「你不是歐陽林?還是說……你不叫歐陽林?」
歐陽林道:「我是黎國人,我的父親是黎璟的舅父,當年林家被抄,全靠姑母想辦法將我送出黎國。」
「後來,我師承姜國無恙山歐陽不惑先生,習了一生武藝。再後來便聽聞姑母被黎帝賜死,才入了皇宮。」
陸雲杉不解道:「你的姑母,便是阿璟的母親,為何阿璟母妃賜死後,你要入黎國皇城?」
黎璟握住陸雲杉的手道:「這件事說來便話長了,我們先去看看那樹。」
歐陽林走上前開路,
黎璟在陸雲杉身旁,俯身耳語道:「若此物真的有靈,那我願,與你來世做個山野夫婦,快活逍遙?」
陸雲杉噗呲一笑,來了興緻,邊走邊說:「原來你今日帶我來求姻緣啊。」
話音剛落,一株會發光的樹便映入眼帘,那樹榦上掛着一串串色彩各異的小燈籠,每個燈籠上都寫了不同的願望。陸雲杉抬頭,看着各式的小燈籠道:「宮裏這麼偏僻的地方,怎麼會有這麼顆樹?」
歐陽林緩緩道:「聽聞這原先是一個嬪妃的寢宮。」
陸雲杉:「?怎麼會有妃子的寢宮離皇上如此遠?」
歐陽林:「這嬪妃叫曦嬪,是來宮中唱戲時被皇上相中的,這曦嬪十分有膽識,不論皇上如何威逼利誘,就是不從。」
「久而久之,皇上失了興緻便開始薄待曦嬪,將她遣到這陰冷之地。不過曦嬪倒想得開,還種了這麼一顆樹,取名叫百想。」
陸雲杉聽的入神:「那曦嬪呢?這院子為何只剩下樹了。」
歐陽林轉身看着樹道:「曦嬪種了這樹后,便時常與這樹說話,宮中人便都覺得這樹有靈,便學着曦嬪樣子,來樹下求念想。」
「後來…………皇后得知了此事,便以巫蠱之罪向皇上告發曦嬪,皇上就下旨以毒酒賜死了曦嬪。」
陸雲杉聽完后,嘆息道:「以巫蠱之術做幌子要了一條人命,真是荒謬。」
「曦嬪本不該慘死在這人情冷落的宮裏,卻被強行留下。」
歐陽林此時才想起自己說錯了話,黎璟母妃之死,與曦嬪的罪名相似……
歐陽林趕緊看向黎璟,黎璟面色五改,可握住腰間銀月佩的手卻已發白。
半晌,黎璟看着有些忿忿的陸雲杉,輕聲道:「不必難過,世間之事,有因便有果,咱們走近看看這樹。」
陸雲杉認真道:「可聽了這樹的來由后,我有些滲的慌。」
黎璟白了一眼歐陽林道:「是啊,起初我瞥見這樹,只是覺得十分好看,想攜你一起來看看,如今被歐陽將軍這麼一介紹,心中也只余唏噓了。」
歐陽林回了一個白眼咬牙切齒道:「我在後面跟着也不知你是上這兒來啊!」
黎璟回過頭,靜靜的看着着樹,拉起陸雲杉的手走近:「既然這樹能承載這麼些寫着願望的小燈籠,想必多我們一個也不多。」
說完,轉過頭笑盈盈看着陸雲杉。
燈火闌珊下,陸雲杉只覺黎璟的眼中似有繁星,微笑道:「那你有小燈籠嗎?」
黎璟伸手摸了摸袖口,掏出半個巴掌大的小燈籠道:「還真有。」
說完,取出火摺子將小燈籠內的燭火點亮,掛在黎璟眼前的樹枝上。
黎璟拉過陸雲杉的手,溫柔的看着她。
陸雲杉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你掛好了不許願嗎?」
黎璟爽朗道:「許好了,我們回宮。」
說完,二人便往求闕宮走去。
一路上,陸雲杉都想知道黎璟許了什麼願望,黎璟卻賣起了關子。
嚴肅道:「那我先給你講一半,待到實現后再給你講另一半。」
陸雲杉抬起手肘便向黎璟錘去,黎璟忽止住腳步,十分真誠道:「阿澄,以你的武功來說,撒嬌不宜動權健。」
陸雲杉尷尬道:「不好意思,成,那我就先聽一半。」
黎璟捂着腰道:「我們二人今生絕不分離。」
陸雲杉滿意的笑道:「嗯!看你表現。」
后又接着道:「你的後半部分在許願前便告訴我了。」
黎璟搖搖頭道:「山野夫妻,逍遙快活那個?我改了!」
陸雲杉扶着腰痛的黎璟走在細雪裏,黎璟歪頭看着陸雲杉,他的願望,本還是想與她做個山野夫妻,逍遙快活,可臨到許願時,卻忍不住貪心起來。
他今日願望的後半部分是:若有來生,不論千個百個都要與她在一起才好。
回了求闕宮,陸雲杉泡了澡后,坐在銅鏡前將玉鐲上包裹的紅繩剪開,露出的那節銀飾黑的十分特別。
乍一看是黑色,可與黑色的燈油一比,卻泛出點點紫色。
歲晏之毒,銀器沾了后呈紫色,為何又會有茵樨的香味……一長串的問題,攪的陸雲杉頭疼。
既是姜帝下毒,為何卻一次性給自己喂兩種毒藥?而這手鐲又是何時沾上的毒。
沾上毒后,又是何人,將這手鐲丟棄的!
此時黎璟濕着頭髮從屏風後走出,陸雲杉見狀將手鐲收進妝枱。
「你還濕着發,怎到處走,一會兒着涼了。」陸雲杉如是說道。
黎璟緩緩走到碳爐旁坐下,柔聲道:「此處暖和,阿澄也來坐坐。」說完拍了拍一旁的軟墊。
陸雲杉走到黎璟身旁坐下,用手將黎璟的頭髮攏至炭盆旁。
黎璟輕聲道:「要考焦。」
陸雲杉噗呲一笑,將頭髮又拿的遠了些。
黎璟取下腰間的銀月佩:「阿澄,把手給我。」
陸雲杉聽話照做:「你要幹嘛?」
黎璟將銀月佩放至陸雲杉掌心:「這是我母親的舊物,如今贈予你,阿澄莫要嫌棄。」陸雲杉一時有些吃驚,這銀月佩從她看到黎璟起,黎璟便從未離過身,想必對他意義非凡,如今卻要贈予她。
「這銀月佩,是你母親的舊物,你一直珍視,如今為何贈予我?」陸雲杉嘟囔道。
黎璟柔柔笑着,傾身在陸雲杉頰上留下一吻。
「我已許願與你絕不分離,這銀月佩在你手裏,也是一樣的……想必我母親在天上看着我,找到了可相伴一生之人,也會開心。」
陸雲杉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看着黎璟提起母親后,眼中流露的失落,心中似乎有股熱烈擁起,抬頭吻上了黎璟的唇。
由於身高不夠,雙手精準的抓住了黎璟胸前的衣襟。
黎璟先是一愣,轉眼眉目皆舒展,伸手將陸雲杉擁在懷裏,俯身吻住陸雲杉。
翌日,陸雲杉剛揉着眼起身,黎璟便已一手支頜凝着陸雲杉。
陸雲杉被嚇了一跳道:「昨夜睡得那麼遲,你怎還醒的這般早?」
黎璟一臉不開心,嘆息道:「家有美妻,只可遠觀不可……」
陸雲杉拉下臉,確認了門外紅繹不在後,肅聲道:「黎璟,我與你說了,待我事情辦完之時,我便……便隨你想幹嘛幹嘛。」
黎璟立馬欺上陸雲杉的身道:「若你之事辦到七老八十之時,我豈不是早已不行了?」
陸雲杉:「……」
午膳后,陸雲杉纏綿在床榻上睡回籠覺,紅繹隨黎璟出宮。
走到一處僻靜道口,紫繹頂着一身粗布襖出現了。
黎璟拉開車簾道:「進來回話。」
紫繹哆哆嗦嗦的進了馬車內:「公子,這姜國可太冷了,咱們黎國雖有雪,但鬆軟不濕冷,到這姜國地界,雪風刺骨啊。」
黎璟指了指案上的茶壺道:「特地給你沏的薑茶,喝了好好說話。」
紫繹樂呵呵喝了兩口道:「屬下此去,黎錚正在黎國邊境戍軍,屬下將黎淳給皇上下毒一事告知他后,黎錚是十分欣喜,半個時辰后就啟辰回黎都了。」
黎璟:「可有見到屈計?」
紫繹點點頭:「見到了,屬下私下找他說了話,將他被貶黜北疆之事全貌講與他聽了,他也認真回了屬下的話,說此生,唯公子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