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英雄末路
蘇靈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飄出了肉體。
可怕的變異在體內醞釀，但更可怕的是他的精神已經無法控制這種惡性畸變。
甚至連控制身體的神經中樞也開始失靈，睜開眼皮都費力。
唯一的辦法就是攝入足夠多的能量，讓身體認為處於安全狀況，就不會採取這種極端突變保護自己。
但是在這片荒蕪的沙漠裏，還能指望誰呢？那個笨笨的丫頭？
然而就在他等死的時候，嘴邊卻傳來了一股溫潤的感覺，珍貴的水分和養分流入食道，剎那間就被飢餓的細胞吸收。
察覺到能量攝入的細胞停止了畸變，蘇靈的意識也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他慢慢睜開眼睛，發現阿莎在用嘴對嘴的方式喂自己。
那些乾糧非常難嚼碎，而且很堅硬，對他這種昏迷瀕死的重患當然不管用，只能用這種曖昧的方式。
女孩的嘴唇很柔軟，這個時候蘇靈才想起她其實是個人，哪怕有着野獸的特徵。
見到他醒來，阿莎還是繼續這個舉動，倒沒有什麼羞恥的表情，對於心智近乎野獸的她而言只是一種保護同伴的手段。
雖然不知道姐姐為什麼老是這樣親自己，但應該沒壞處吧？
蘇靈很想撐起身子說不用餵了我自己吃，但是虛弱的感覺令他放棄了這個舉動，安心享受美少女獸娘的投喂。
他閉上眼睛，感受着體內畸變的細胞，越感受越心驚。
腹腔神經叢已經扭結成一塊，增生的組織佔據了血管，胃部則纏繞着盤根錯節的樹狀結構，看上去每個器官都變得奇奇怪怪。
失樂園的副作用他曾體會過，那是種徹頭徹尾的無力感，但這樣的畸變卻是他未曾想到的。
要不是該死的阿薩辛，居然動用軍隊圍剿他們二人，也不至於淪落至此，動用底牌了。
他毫不懷疑，如果阿薩辛手上有核武技術，迎接他的就不是蜂巢導彈群，而是一枚戰術核彈了。
還得慶幸澤塔的資源與科技水平沒有研發核武的能力，否則他真的只能下地獄了。
但現在情況也不容樂觀，如果不及時補充能量，身體的畸變就無法逆轉，時間一長，他將變成徹頭徹尾的怪物。
體內的幾名少女都察覺到了他的變化，對此反應各不相同。
米婭是自責：“都怪我害了哥哥......讓你承擔這個詛咒。”
花子還是沒心沒肺，但語氣有些強顏歡笑：“啊哈，變成怪物，我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呢。”
裂口女試圖挽救：“醫學典籍上從未記載過如此奇怪的畸變，醫生，但我相信你能挺過去的。”
水銀砂則是極力蠱惑：“達令，反正也是變成怪物，不如讓我把你改造成魔偶吧，還能保持人樣哦？”
蘇靈對此苦笑不得，也許在她們看來變成怪物，不再為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曾經是人類的米婭，估計也對人類失去信心了吧。
但他不能接受，因為這種畸變不但影響他的身體，還改變着他的思想。
每個細胞，都在渴望，每根神經，都在尖叫——
去吞噬其他的生物，補全自己。
這種“進化”的執念，讓他萌生了強烈的“進食”衝動。
尤其是，吃人。
想要更多的腦部組織，想要解析更多基因的奧秘——這是身體告訴他的。
如果放任這種畸變下去，不僅身體變成怪物，心靈也會變成怪物，成為一個無限進化的恐怖生物，不會思考，只有吞噬的慾望。
哪怕在最艱難的時刻，他也從未想過吃人為生，但現在看着眼前的阿莎，他居然有了這種衝動。
這可不得了，身為一名心理醫生，他非常確信，失樂園帶來的絕不僅僅是生理上的變化。
必須遏制畸變的趨勢！
這時乾糧也快喂完了，阿莎翻找着空空如也的背包，什麼也沒找到，氣的她揮動小爪子，直接將兩人藏身的堅硬岩石劃成五份，切口平整如鏡。
眼見蘇靈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她就急得團團轉，發動時停，一個剎那捉回來幾隻蠍子，拔掉毒針，剝掉殼就往蘇靈嘴裏塞。
對於這種“美食”，蘇靈不敢恭維，但這是沙漠裏難得的蛋白質了，只能勉強咽下去。
天生就是獵手的阿莎似乎找到了救他的希望，然而接下來卻什麼也沒捉到。
這裏本就是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除了沙礫什麼也沒有，能捉到兩隻蠍子已經是萬幸了，但這還遠遠不夠他恢復的。
蘇靈嘆口氣，顫抖地拿出令牌：“陛下，我遭遇了嚴重的襲擊，目前已經喪失作戰能力，你的增援部隊什麼時候趕到？”
梅奈斯的語氣也無比歉意：“正在和敵方交戰，有結果會第一時間通告你......阿莎怎麼樣了？”
“嗚！”阿莎朝着令牌吼了一聲，低低的，帶着點哽咽的腔調，似乎在哭訴。
“......姐姐會殺了他們的，先忍忍。”梅奈斯無奈地回復。
看來梅奈斯暫時幫不了他，蘇靈切斷了通話，望着不遠處的海市蜃樓。
那座沙漠中的幻影城市離得越近反而越模糊，只能看出一個宏偉的輪廓，其餘的什麼也看不見。
據說海市蜃樓一定距離內就會因為光線折射而消失，令所有趕來的路人失落無比，意識到不過是幻象。
但梅奈斯不會撒謊，令牌也不會騙人，神跡居然藏在那裏面，着實令他沒想到。
目前的狀態無法走動，還是靜等梅奈斯的增援部隊趕到好了。
“看來，偉大的戰士面對科技的結晶也會落敗。”
忽然一個戲謔的嘲諷聲音響起，頗有種小人得志的優越感。
“喵！”
阿莎瞬間炸毛，轉身將蘇靈護住，警惕地看着來人。
幾名黑袍的刺客，站在不遠處，成雁陣分佈，每個氣息都強大無比。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沙暴，居然會是個女人，還是只小貓咪，可惜，腦子好像不好使？”
刺客首領哈哈大笑，手上突然亮出一桿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準蘇靈兩人連開數槍。
槍火過後，蘇靈毫髮無損，反倒是阿莎抓着一把彈殼。
刺客首領眯起眼睛，看來情報果然不錯，這樣都能反應過來，絕對是時間系能力。
他拍拍手：“了不起的本事，但看來你挺關心他的嘛？”
阿莎低吼兩聲，卻不敢動手。
這些刺客都是阿薩辛的頂尖高手，就算是開時停也只夠她殺兩人，而時停是有限制的，無論是次數還是間隔，只要時停結束有一人活着，槍火都會淹沒蘇靈。
蘇靈剛剛救了她的命，對於一頭野獸來說，就是夥伴，夥伴是不能拋棄的東西，何況還有姐姐的命令，讓她保護這個男人。
這下實在是死局了，阿薩辛這回可謂是下了血本，蘇靈相信，只要這次圍剿失敗，阿薩辛的滅亡不過是時間問題。
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不可能了，把他們兩人折損在這裏，女王就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宰割。
正所謂兵行險招，阿薩辛不惜挑起澤塔大規模武裝鬥爭，也要砍下女王的左膀右臂，功敗垂成，在此一役。
顯然，勝利的女神青睞勇敢者，蘇靈已經走到絕境。
刺客首領也意識到了這點，得意地笑：“小貓咪，你還能用幾次能力？依我看，你快到極限了吧？”
阿莎不甘示弱咆哮兩聲，但顫抖的脊背已經說明了她現在也不過強弩之末。
先前已經用了太多時停，對方就是瞅准他倆虛弱才敢上。
“真不愧是阿薩辛，”蘇靈笑着吐口唾沫，“就是手段太髒了。”
“哪有什麼臟不臟，雖然你這種強者死在槍下有些唏噓，但我們不會冒着風險近身的。”
刺客首領語氣平淡，身邊一名屬下抬起狙擊槍槍口：“貧鈾穿甲彈，反器材狙擊步槍，一發下來可是很貴的，就算你是鐵人，也得被穿個窟窿，放心吧，只疼一會，願冥府之主庇佑你英勇的魂靈。”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門，像是死神的眼睛在凝視着他。
這種狙擊步槍和穿甲彈是用來對付裝甲坦克的，打在人身上，不管多麼強壯，都會被炸成碎塊，擦到就是半邊身子消失，以他目前的狀態，絕無倖存之理。
但蘇靈卻眨眨眼睛：“我想你們得先我一步去見冥府守門人阿努比斯了。”
“什麼？”刺客首領一愣，旋即大吼：“開槍！”
但是他沒機會了。
因為蘇靈看見，死神的虛影站在了他們身後，正揮起他的鐮刃，準備收割有罪者的靈魂。
一名男孩，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來到刺客們身後，手中握着一把精緻的匕首，渾身散發著濃郁的死亡氣息，彷彿只需輕輕一揮，眼前的人就會當場暴斃。
巴巴屠！
他的手腕輕輕一動，身後的死神便揮下鐮刀，所有刺客的心臟全都猛地一縮。
死亡印記，可以瞬移到敵人面前處決，但只要能碰到對方，都能觸發即死效果。
心肌梗塞，足以令人瞬間死亡的癥狀。
但刺客首領在察覺到不對勁的那一秒，還是扣下了扳機。
“砰！”
一聲劇烈的槍響震徹雲霄，像是在為英雄的末路奏響最後的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