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Friends Will Be Frie…
在一陣耳鳴和眩暈之中，蘇黎艱難地睜開雙眼。
胸口依舊殘存着難以呼吸的壓抑感，四肢百骸中都充斥着酸澀不適的感覺，他強撐起沉重的身體，警惕地環顧四周。這是一個標準又普通的酒店客房，無論是大紅色中點綴着金色細紋的地毯，還是一絲不苟鋪好的大床，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人噴吐着名為“平庸”的氣息，普通到你在每一個火車站的出口都能看到相同裝潢風格的酒店，而唯一讓它顯得特別的……
不，這裏沒有什麼特別的，沒有莫名其妙的幻覺注視着自己、也沒有被釘住腦門的蘇格拉底默默地看着自己。
這是“一號”蘇黎的時間線。
在經歷了不斷往複的詭異幻境之後，蘇黎終於穿行過那些古神環伺的夢，回到了正常……相對正常的這一邊世界，在睜開眼看到酒店客房房間的一瞬，他從未感覺自己如此的喜歡這塊沒有任何特色的潔白天花板和紅色地毯。
“喲，你醒啦。”黑貓站在他的臉龐，粗魯地用肉爪撥弄蘇黎的臉，與人類生理結構完全不同的貓聲帶里吐出了男女莫辨的聲音，“你已經是個女孩子了哦~”
面無表情地，蘇黎捏着小黑的后脖頸把它提了起來，讓毛皮順滑的黑貓懸在自己的面前，一人一貓四眼對視，蘇黎一字一頓地慢慢說道：“你最好給我一個可以接受的解釋。”
“不然今晚就吃貓肉火鍋。”
“喂，不要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恐怖的話啊！”小黑嚇得面無人色——當然它本來也就不是人，硬要說的話，就是嚇到炸毛了吧，它顫顫巍巍地在蘇黎手中抖動着，用賣萌的語氣討饒道：“唉喲，你幹嘛啦~”
“你不是小黑，你是小黑子吧！”
在一陣插科打諢之後，兩人之間原本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消失了大半，蘇黎原本那些冷漠的質問也有些問不出口，眼前這隻貓就像是自帶着使人親近的光環一樣，僅僅是普通的交談就使他原本的警惕和敵意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在這時候，蘇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和其他【普通人】不一樣的地方、身上所帶有的“異常”。
一般人看到一隻貓站在自己臉旁邊口吐人言，第一反應會是什麼呢？
答案是“卧槽”。
任何人，無論是街邊不識字的販卒走夫、還是辛苦鍛煉過自己思維能力的學術專家，在第一次接觸到完全不在自己的知識範疇內的，能夠完全動搖自己世界觀的事情的時候，比如，某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睡眼惺忪的你來到了洗手台前，帶着未醒的朦朧睡意打開水龍頭準備洗臉，然後你發現水管里噴湧出了……屎。
這時候，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在或長或短的大腦空白時間之後，才會進入“好噁心啊我淦”和“打電話給居委會投訴”的狀態，但其實，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直接關上水龍頭。
此時的蘇黎，就像是直接跳過了“卧槽”這個階段，直接去試圖尋找產生問題的關鍵，這是任何一個人類都無法辦到的——或許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他身上的【異常】，已經隨着小黑的到來而逐步蘇醒了。
“硬要說發生了什麼的話，那就是你現在已經擺脫了原本人類那愚笨的先天軀殼，”小黑低頭咬着自己最愛的三文魚味貓糧——這可是自己早早就從店裏拿出來的好東西，頭也不抬地說道，“按照你們人類機構的說法，你現在已經是個【學徒調查員】了。
”
“調查員，調查什麼的？”蘇黎坐在柔軟的地毯上，目光一直追逐着黑貓大快朵頤的身影，“調查那些出現在我幻覺里的……生物？”
他倒是也不太能確定，那些瘋狂的幻覺裏面出現的東西，能不能被冠以“生物”的名號。
“其實也不能算是幻覺哦，你剛剛是真的到了祂們的夢中，天啟四騎士什麼的……”
小黑終於把那份貓糧享用完畢，翻身躺在木桌上露出圓滾滾的肚皮，漫不經心地說道：“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是不是很有意思？”
蘇黎看着它搖頭晃腦像是個教書先生的樣子，心裏感覺有些好笑，便走過去輕輕撓着它圓滾滾的肚皮，心裏思索着剛剛發生的“夢”。
“我在夢裏看到一隻巨大的麋貓，祂的眼睛裏面有着彩虹一樣的光……”
“那不是本喵，”小黑好像知道蘇黎要說什麼似的，-揮爪打斷了他，肚皮卻很享受地繼續在他的手指下磨蹭，“但是我現在這樣子確實也受到了祂的幫助就是啦，喵~”
蘇黎仔細地消化着它說的每一句話，不自覺地把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上輕輕摩挲——這是他平時思考時的慣用動作，關於夢裏出現的神祇，那些帶有惡意的、天外的目光，還有自己眼前的這隻黑貓，難道自己一直都生活在這麼危險的、怪物橫行的世界，平時安穩的日常都只不過是被精心安排的假象？
木桌上，圓滾滾的黑貓又翻了幾個身，讓自己的軀體像一根擀麵杖一樣在桌面上滾來滾去。
翡翠色的眼睛裏，是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嘲弄和戲謔。
怪物橫行？
在見識到這樣的怪物而不恐慌，在面對危機而不驚惶，如果說祂們——篡奪、封印了我的權能，使這現境變得混沌的祂們是怪物。
那你呢，蘇黎，你是不是也是另一種層面上的“怪物”呢？
思索良久之後，蘇黎正準備開口說話，小黑卻舞動着小爪子說：“不要問我是誰，目的是什麼，我選中你純屬意外而已。”它弓身站了起來，像人類一樣雙足着地，一臉“我要裝逼了”的表情看着蘇黎，翠綠色的眼眸里閃爍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不我只是想說我餓了而已，”蘇黎有些訕訕地撫摸着自己的肚子，“畢竟我也折騰了半天了……”
小黑的身體一下子垮了下去，裝逼失敗了。
“哎喲你幹嘛~為什麼不問啊~”
“你果然是小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