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些潛藏的、那些動力學的
漫長的一夜終於迎來了日出。
特別對策小組中流傳着一句頗有道理的話:異信者們和他們的陰謀總是在夜晚大量增殖,或許應該找個教授研究一下月光對這些人的影響。
而今日,增殖的異信者被他們自己帶來的某種詭異物品所吞噬,但好在三位教授與趕來的學究理事一同破解了內部具有詭異空間的“光球”,總算是沒有引發更嚴重的事態。
只是學會的關押室里少了幾位貴客,頗令人感到遺憾。
所以當莉莉安娜帶着暈頭轉向的安佩克走進那頂學者們臨時駐紮的帳篷時,三位昏昏欲睡的學者都以為總算是抓到了一個能問話的異信者,紛紛摩拳擦掌地站了起來。
安佩克再次感受到了那種赤誠到炙熱的視線。
“額,三位,咱們又見面了。”
他硬着頭皮打了聲招呼,卻看到三位學者頓時面露失望,嘆着氣又坐了回去。
安佩克:“……?”
他忍不住往莉莉安娜身旁湊了一步,小聲問道:“這三位喜新厭舊的速度也太快了點吧?”
“什麼啊,”莉莉安娜哭笑不得,主動跨出一步,清了清嗓子,“海格部長,兩位……學者,這位安佩克先生就是我在報告中提到的,或許是被異信者波及到的‘市民’。”
“我得說,我完全沒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一陣白光在我眼前閃過,再醒來時就是從破屋的破床上掉下來,暈乎乎的就看到了莉莉安娜小姐衝進屋子。”安佩克攤開手,誠實地坦白:“三位也知道,我從學會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您可就別問我大晚上為什麼不回家了。”
他每句話都是真的,只是單純省略了一些不重要的過程和細節而已。他在那片空間中的經歷實在是難以解釋,更何況——
安佩克的手指劃過大衣,在那個放着空白信件的內側口袋裏,現在還靜靜躺着一塊碎裂的玻璃。
那塊引發了異變的元兇,被稱為“聖物碎片”的手機屏幕,不知為何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異常,重新變為了一塊普通的玻璃。
“唉,你真沒有感覺到什麼動靜嗎?”由於安佩克出門到事發的間隔確實不長,海格並沒有多想就接受了他的說法,只是例行般問了一句,“任何可能有古怪的現象都可以,人影、光線、聲音……”
“我只聽到有人影靠近。”安佩克想了想,決定多說兩句,“在白光閃爍的時候,我還感覺到了空氣中的淵能在發生震顫。”
“異信者沒殺他,估計是沒那個膽子在學會門口動手。”老亞蘭德爾瞥了一眼安佩克,打了個哈欠,“要我說,就還是老一套唄,有人礙事,就地打暈,搬到附近。這小子才覺醒為‘探索者’沒幾天,哪能防得住這個——我看異信者們悶黑棍的水平比首都警衛抓的小偷小摸要強上十倍,哪次事件不都是這樣。”
除非到了教授這個級別,任何懂得操控淵能的“探索者”在多爾貢使用淵能都會不可避免的留下會被學會偵查到的痕迹。如果不引發事件當然無所謂,一旦異信者們想要弄出點什麼動靜,滅幾個口,他們就必須小心不要留下把柄。
而經過多年的明爭暗鬥,這些不死心的傢伙們終於找到了學會沒法偵測的優秀記憶操控術:一根悶棍。
“他們應該去評個悶棍動力學教授,想必這個學派的成果相當實用。”梭羅亞德幽幽補充了一句。
“據說三聖密儀派的人加入教室的第一課就是學怎麼敲擊人的腦後勺能迅速致暈。
”亞蘭德爾哈哈大笑,衝著安佩克擺擺手:“行了,年輕人,你先回去吧,昨晚的事情好好考慮一下。莉莉安娜,你送一下安佩克先生,別再讓他半路又被卷進什麼事情里了。”
莉莉安娜揉了揉眼角,“哦”了一聲。
……
王室領地的地下深處,盤錯縱橫的廢棄水道內,一位身穿奇特禮服的男人臉色陰沉,邁步拐進一條南北走向的岔路中。
這條岔路異常寬闊,通道內部瀰漫著異常的黑暗。男人忌憚地靠着水道旁的狹窄石道往前走,同時伸出手,將掛在腰間的提燈點亮。橘黃色的燈光朝前射出不到半米便戛然而止,光線如同被黑暗攔腰斬斷般消失不見。
隨着男人的走入,他感覺乾涸的水道中、那盤踞的黑暗深處彷彿突然出現了一道視線,正緊緊盯着自己。
他渾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更用力地捏住腰間的提燈,咬着下唇往前探索。
終於,不知道走了多久,光芒忽然衝破束縛,在面前盡情舒展成一片明黃,男人的眼前豁然開朗,前面居然是一間搭在下水道正中央的木屋。
一間兩米高不到的破木屋突兀地出現在紅磚和石瓦砌成的拱形下水道里,着實顯得有些怪異,男人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好幾眼,這才敲敲門,走進了房間。
關上門的瞬間,那股被黑暗中的什麼東西凝視自己的感覺瞬間消失,男人鬆了口氣,掃視着房間的內部。
地面上零散地擺着許多麻袋,男人知道那裏面都是前些日子他們從據點撤離時帶出的乾糧,以及一些在這個詭異的下水道生存所必須的淵能裝置。而跨過這些儲備,在房間的最里側,是一張用麻袋和貨物堆起來的臨時床鋪。
一個穿着相同禮服,容貌病態般削瘦的老者正躺在床上。他的眼睛上覆著一層紗布,白色的布條上有點點已經乾涸、變成深褐色的血跡。
老者完全沒有察覺到男人進屋,只是獃獃地仰面朝天,稍微走近后,還能聽見他的嘴裏正不住地念叨着什麼。
那似乎是某種從未聽過的古代語言,但鏗鏘分明的音調又似乎是某種祭祀的曲調。這些呢喃中似乎混雜着某些特殊的力量,以至於僅僅是老者無意識的重複便能在這片黑暗中撐起一片不受影響的領域。
男人無比慶幸自己在探索者的領域上幾乎沒有什麼建樹,所以他根本聽不懂這些呢喃的內容,只需要做一些基礎的神智防護便能承受得住其中外溢的污染。
他來到床前,半跪蹲下,看向老者的手掌——一塊黑色的玻璃碎片嵌入了他的掌心,而黑色碎片的內部,倒映着不屬於這片空間的某些景象。
男人臉色突然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