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探索
安佩克走過荒涼的工地，四周沒有任何生物的蹤影。
臨時宿舍的外面擺着一台小型的挖掘機。明黃色的塗裝嶄新如剛剛出廠，車子本身僅有一人半高低，駕駛室的門向外敞開一條縫隙，裏面同樣空空如也。
他心念一動，來到挖掘機的面前，踩着半級樓梯探頭向內部望去。
駕駛室一共不到兩個平方，內部一覽無遺：從靠近門邊的位置是操作挖掘機的拉杆、幾個踏板，右手側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顯示屏，旁邊甚至還架着一個手機支架。
乍看之下，除了沒有人，以及內部實在過於整潔外，看起來相當普通。
安佩克伸出手，握住其中一個拉杆，輕輕晃動。
只聽見從挖掘機的內部傳來一陣咔嚓嚓的齒輪咬合聲，拉杆如切換檔位般朝着他拉動的方向倒下一個固定的角度，隨後穩穩噹噹地停了下來。
他若有所思，又鑽進車內，朝着應該是油門的踏板踩了下去。
腳底傳來明顯的阻力，“踏板”紋絲不動。
他彎下腰，看向“踏板”與車輛連接的地方，發現整個踏板其實都是用一根裝飾桿焊接在駕駛艙里的。
駕駛艙玻璃的最上方同樣貼着一條標語，一大一小兩行中文字。
大的那一行一眼就能看清內容，寫得也相當標準，內容是“安全生產責任重於地”。
小的那一行需要湊近了仔細看才能看出是一行字，那是某位操作工為了發泄不滿而用筆塗鴉上去的。安佩克記得自己專門為此開會罵過人，所以記得上面的內容應該是“工地飆車快樂大過天”。
但是此刻，上面的內容是“厄儉錃丨大寸天”。
安佩克收回視線，坐在駕駛艙里沉默了許久，最後慢吞吞地從車裏走了出來。
他走到由彩鋼板建成的臨時宿舍前，握着門把手猶豫了一下，隨後用力壓下，將門推開。
門內如記憶中那樣，歪歪斜斜塞進了六張上下鋪，最里側的空調有氣無力地送出些許冷風，但好在這片空間沒有復現出上工時的大太陽，所以房間內的溫度還算可以接受。
有五個身影正坐在靠門的幾張床鋪上。
安佩克認出了其中的兩個：那個托着“聖物碎片”的老三，以及從陰影中現身阻擊自己的“首領”。除此以外的三個人都是樣貌普通、丟進人群里下一秒就認不出來的中年男性。
那麼，這三人應該就是“首領”叫來的幫手了。
他打量着面前的五個人，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本，這些人就是因為穿着奇特的復古禮服而顯得相當特別。而此刻，或許是因為這片空間本身的影響，他們身上的衣服被盡數替換成了他們工地上配發的耐磨耐髒的深綠色迷彩服，配上那幾張與四周的中文標語格格不入的外種人臉龐，顯得倍感滑稽。
不知為何，這五個人都是一幅神情獃滯的模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哪怕是安佩克推門而入，他們也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前方，對他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
他走進房間，在“首領”的面前晃了晃手、走到“老三”的耳旁拍了個巴掌，又站在房間最中央，大喊了一句“學會來抓人了！”，結果都顯而易見的沒有引發任何反應。
安佩克站在空調出風口正下方，一邊享受着來之不易的現代工業，一邊摸着下巴沉思着。
忽然，他靈光一閃，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吼了一嗓子：“都別偷懶了，
上工了！”
瞬間，他看到五個異信者如殭屍般從床上跳了起來。他們仍然保持着一副麻木的表情，身體卻緩慢地朝着門外挪動。靠近門邊的角落裏堆放着一些器具，五個人走到旁邊，隨手抄起一個東西就往外走。
安佩克看了一下，他們拿了三個拖把，一把鏟子和一袋砂土。
他沒有阻止這些人夢遊般的行為，饒有興趣地跟着他們走出了宿舍。五個人一步一頓地走到那個仍然在修管道的坑洞邊緣，隨後怔在了原地。
就在安佩克以為他們會停下來的時候，領頭的“首領”居然再次行動起來，毫不猶豫地衝進了坑洞裏，而身後的四位異信者，也像是跟着頭羊的羊群般抓着與工作完全無關的器具，大踏步跳了進去!
只聽見坑洞下面撲通撲通像下餃子一樣的撞擊聲，安佩克摸了摸頭頂，一時間不敢去看下方的慘狀。
突然，他聽見坑底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空氣中的淵能伴隨着聲音一同躁動起來，他不明所以，忍不住朝下面望了一眼。
那位“首領”木然地高高舉起手中的拖把，-像鋤地般朝着還未接起的管道斷面砸了下去。伴隨着“乒乓”一聲，安佩克感知到一縷淵能在“首領”的牽引下附着在拖把上，並很快在拖把與管道的接觸點化形為一截新的管道！
其他四人也如法效仿，舉起拖把、鏟子、砂土在管道上辛勤工作起來。不一會兒，那條裸露在外的管道便被憑空接上了一大截！
按這個效率下去，一個小時內他們就能把管道接好，一下午就能把整個坑洞回填掉！
安佩克頓時大為感動，他暢想着如果當年自己手下的人能有着效率，那他根本不至於曬太陽中暑到穿越！他們一周就能趕完別的工程三個月的進度！
他甩甩腦袋，從坑洞邊緣退了回來。走回到宿舍里，安佩克找了一張床鋪坐下，開始整理起目前見到的情報。
他已經隱約能把握到這片空間的一些性質了。
大體正確的景觀、錯漏百出的細節、被穿上工服的異信者們、完全無視了物理科學的“建築作業流程”……
就彷彿是一出漏洞百出的“模仿秀”。
安佩克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床沿，忽然摸到了一個被布條包裹着的冰冷硬物。
他低頭將那個東西抓了起來，發現那些已經被燒灼、燃盡、只剩幾縷碎布的布條看着是那麼眼熟。
這個……好像就是……那個用來裝“聖物碎片”的包裹的殘骸？
他將碎布條摘下，看着手上殘留下來的物品，忍不住有些發愣。
那確實是一塊碎片。
是一塊手機屏幕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