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恐怖的旋律
哪怕是用指頭去想，安佩克也能一眼看出來那個叫做“老三”的異信者手中的包裹是個了不得的東西：
不僅護送它的人會被優先保護，那人撤退時居然也仍然需要維持那種奇怪的平舉姿勢，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顯得相當詭異。
對於一個異信者而言，沒有比“行動詭異”更值得動手的理由了。
安佩克張開手掌，四枚僅有指甲大小的紫色火球從指縫間射出，朝着正在逃跑的“老三”的四肢和手中的包裹打去。
他的目標很明確：搶到對方手裏的包裹，拿這個東西去和這群亡命徒換取談判的主動權。
異信者們顯然也不是傻子，從陰影中出現的“首領”從一開始便緊盯着安佩克的每一個動作：他持有的“聖人瞳目”是教授們從某座悖論遺迹中得到的好東西，可以在完全不釋放淵能波動的情況下對四周生物體進行監測。越是強大的生物，在瞳目的感知中就會顯得更為鮮艷。
一般的“旁觀者”在感知里只有一個暗點、他們這樣的“助手”也幾乎沒有區別。此前他見過最為亮眼的痕迹，也不過是“教授”將這個古物交給自己時，教授本身在感知中呈現出了一點白色的光斑。
而眼前這個狀若流浪漢的年輕男人，竟然在聖人瞳目顯示出遠超教授的赤紅色光團！
難道是學會的某個學究理事？！亦或是……
“首領”不敢再往下想。他看到安佩克動手，便再度驅動周圍空間的淵能，將手中早已備好的瓦片射了出去。
看似脆弱的瓦片割開空氣，發出與它那缺棱斷角的模樣完全不符的尖嘯，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漆黑的暗影，撲向安佩克的後背。
這些瓦片同樣是產自悖論遺迹的古物，其本身就屬於“真實歷史”的一部分。哪怕只是以純粹的動能打到敵人身上，也足以讓其身體形狀崩潰、精神錯亂而死。
而此時“首領”又完全不顧可能驚動學會的危險，將自己的淵能控制力激發到了極致，那發瓦片中現在蘊藏着的能量已經不亞於一枚淵能戰車的主炮打出的炮彈。
即使是這樣，他仍然不敢保證這樣的攻擊能殺死對方，畢竟同樣的攻擊，就在半分鐘前，剛被對方以一個火球破解掉了——蘊含神秘的瓦片被看上去單純是用能量捏在一起的火球撞碎，要麼是那個火球本身具有更高等級的神秘，要麼就是它聚集的能量密度實在是太大了。
不論是哪個，都顯示出對方在“探索者”這一領域遠超自己的建樹。
在幾個呼吸的喘氣后，他再次取出兩枚瓦片，用同樣的方式擲了出去。
他看到正跑向“老三”的年輕男性驟然轉過頭，冰冷的視線中投出宛若實質的怒火。
明明是自己在攻擊，而對方在防守，但“首領”卻忍不住向後退了半步。
安佩克感受到背後突然涌動的淵能氣息，震撼地轉過頭，看着對方從手指間打出了三枚纏繞黑光的瓦片，臉上的表情都麻木到凍結：
XX了個XX的，他東西都還沒搶到手呢，要不要一副已經殺了他全家的樣子！
不過，這更說明了他的行動是正確的！
安佩克此前沒有把全部的精力用於捏大火球，正是在防備來自背後的攻擊。他將另一隻手抬起，如法炮製出幾枚小火球，朝後迎向“首領”的瓦片。
他不懂什麼神秘的階級，也看不出來那些像是從房頂上剛掉下來的瓦片中含有的什麼“真實歷史”，
因此他本能地認為，對方扔出來的東西無論附上了多少能量，本體也不過是幾枚瓦片，自己扔幾枚火球，應該就能將其燒盡。
於是那幾枚瓦片便真的與火球相撞、碎裂，如其先前那般化作一片磚粉，連帶着首領附加在其上的黑色淵能一同彌散在空氣里。
但首領的攻擊仍然起到了拖延的效果：安佩克才成為“探索者”不過數日，對淵能的掌握能力畢竟不如老手般精準，一旦分了神，原先丟出去的那四枚火球便很快失去了控制。缺乏操控者維持的火球在半途中便自行崩解，“老三”見狀，又連忙加快了腳步，和安佩克之間的距離再度拉開。
街道兩旁的路燈忽然閃爍明滅，安佩克看見又有三道人影在草叢與巷口間閃過——是這些異信者們的援兵！
他忍不住有些焦急。要是東西沒搶到，自己又深陷重圍，那他今天恐怕就要真栽到這裏了。
而看到了同胞趕到的首領臉上也明顯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對於他而言，今夜在這裏出手便已經註定了會引起學會的注意，那麼與其畏畏縮縮，還不如儘可能拖住眼前的恐怖存在，讓“老三”能把聖物碎片帶出去。
只要聖物碎片交到了多爾貢地下據點的同胞手裏，那他們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
一想到這裏，他乾脆將自己剩餘的所有瓦片全部取了出來，將其中一片捏在手中，四周的淵能如漩渦般朝着瓦片內部灌入。他指尖發力，瞄準安佩克的頭部——
鐺！
鐺！
鐺！
只聽見南方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鐘聲，鐘聲轟鳴三聲，昭示此刻的時間。
然而任何一座大鐘都不應當在深夜報時——在正常情況下，這會驚擾到熟睡的民眾——在過去的數十年間，這座位於南區、在多爾貢城中各處都清晰可見的黑色鐘樓也不曾有過例外。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動靜嚇到，停下了手頭的動作。首領狐疑地看向南方，看見鐘樓的表面竟整體散發出淡紫色的微光，而隨着微光亮起，鐘樓處再次響起轟鳴！
鐺！
鐺！
鐺！
仍是三聲！
一聲帶着驚恐的低呼將首領的吸引力拉回到此處，他低下頭，那聲音是從“老三”嘴中發出的。
“老三”渾身的肌肉緊繃，托着聖物碎片的那隻手止不住地顫抖。包裹中的聖物碎片在鐘響之後突然有如千鈞之重，他不得不用另一隻手死死扣住手腕，渾身發力頂住來自手掌心的壓力。
“首領！”他看到有光芒從包裹中溢出，褻瀆而異常的旋律從布條中傳出，忍不住驚恐地喊道：“聖物、聖物活性化了！”
“你說什麼？！”
首領駭然失色，沖向對方：“按照緊急處置方法第三條，準備——”
鐺！
鐺！
鐺！
三度響起的鐘聲將他的怒吼淹沒，包裹中的“聖物碎片”終於再也無法被壓制，“老三”的手猛然向下一沉。
他的手離開一直維持着的水平面的瞬間，安佩克看見眼前升起了一團耀眼的光芒，隨後便感受到來自光芒中心的吸引力，他猛地失去平衡，身體跌向了光芒內部。
那光團將安佩克吞噬后，又迅速擴大，將周圍的五名異信者連同街道都一併包裹起來，最終成為了一個巨大的球體。
不遠處的學會大樓燈光層層點亮，留守值班的特別對策小組幹員拉響了警報。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先行出發的第一批幹員已經來到了現場，同時抵達的還有因為時間過晚便就寢於大樓值班室的三位學者。
當海格、梭羅亞德和亞蘭德爾來到光球前時，遠方的鐘樓早已恢復沉寂。而身為“教授”的三人則敏銳地聽到了從光球中傳出的褻瀆音律。
那是用從未聽到過的樂器，用從未在歷史上出現過的失落語言唱出的旋律。
直到很多年後，亞蘭德爾仍然能記住那旋律的發音和內容，那鏗鏘有力的字句與陰柔輕快的人聲交織出恐怖的精神污染：
“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