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守墓人
從孤獨中來,從寂寞中死去。
祂只會呆立在群墓中間。
一語不發。
...........
當睜開眼那一刻,那觸目驚心的場景仍歷歷在目,路德撫摸着脖子上的胎記,坐在鏡子前側着頭,斜着眼睛盯着倒三角形的記號。
他從書櫃裏抽出一本名為《序號》的古書,裏面記載了許多未知已知的記號,他在目錄里找到關於“聖經”的序號,翻到了第275頁。
五芒星在古埃及被作為冥界子宮的符號,而在古代巴比倫則被作為女神伊修塔爾的孿生姐姐尼斐提斯的符號。在希臘神話中,五芒星是大地女神的象徵。
他順着往下看。
正三角形在塔羅牌的定義中是“戀人”的牌位,“戀人”在三角牌陣的陣形為一個正三角形,上面正中有一張牌,下面並列有三張牌。與平安扇牌陣一樣,不使用切牌或指示牌。第一張牌代表了問卜當事人本身的狀況,也包括內心的情緒;第二張牌代表戀愛對方的情況,同樣包括對方的內心想法;第三張牌表示目前問卜者與戀愛對象的戀愛關係狀況;第四張牌表示對方關係未來的發展情況。
倒三角是“倒吊人”的象徵,因其倒吊人頭朝下,雙腳朝上擺放的樣子呈倒三角形,而“倒吊人”的面部表情沒有絲毫的痛苦,卻好似在享受着苦痛。希望破滅,自相殘殺,對於命運“倒吊人”不甘接受,它想打破這枷鎖,可無濟於事,它只能在無盡的痛苦中死去,而這也引出了“鎮魂曲”的存在,它位於序分000,是絕對的未知序分,沒有人得到它,但傳說有人曾墮入到類似的空間裏,在無盡的苦痛中死去,每一次死去都會重生,而每一次重生都會遭遇先前的死亡,同時也會承受雙倍的痛苦。
砰——砰——砰。
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將路德拉回到現實里。
“您好,路德男爵。”一個渾身泛着紅色的男人對他鞠了一躬。
“有事嗎?”
“哦,當然,我忘了介紹自己,請原諒我的冒失,”男人頓了下,“我叫拜倫,隸屬於皇後區與DC區中間的街區。”
“這中間的街區沒有名字?”路德打趣道。
“沒有,不如您來取個名字。”他也識趣順着玩笑說了下去。
“真不好意思,怎麼能讓警官一直站着。”路德敞開門請他入內。
“這地方這不錯啊,連天空之城都顯得那麼小。”拜倫站在窗前,毛髮四飛,他捋順好頭髮后坐在路德給他指的沙發上。
“那我們就不閑聊了,直接切入正題吧,我們於前天中午2點12分在DC區發現了一具屍體。”拜倫板著臉,嚴肅的說。
“該死,兇手抓到了?”
“很可惜,還沒有,但我們會全力以赴的。”
“我想你認識這個人。”他說著把口袋裏的一幅畫攤開來遞給路德。
他看着面前這幅畫,有說不清的親切感,突然他察覺到什麼不對勁——這是莫夫。
拜倫敏銳的目光盯着他,好像發現了一絲端倪,“這是我們這幾天走訪調查后根據目擊證人所畫出來的犯罪嫌疑人,您認識這人?”
“不,我不認識,或許我曾見過但沒想起來。”路德把畫推開,捏了捏鼻子。
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裏,他笑着說:“哦?或許這個人認識你,我曾去見過他,他表現得很激動,差點就殺了我。”
“是嗎?你的手就是因此受傷的吧。
”路德指着他泛紅的指關節。
“不不不,這裏是因為皮膚病的問題,當溫度較高時我全身的皮膚就會泛紅,您見諒。”他弓着腰。
“哪裏的話,我作為烏索恩王國的人民,理應當配合警官的調查,我可不希望殺人兇手還在逍遙海外。”
“您能這麼說真是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鼓勵,那麼我們繼續吧,您前天、昨天,直至今天您都在哪裏,在那裏幹了什麼事,請您一一道來。”
路德看着他泛着紅的臉龐,不免覺得滑稽,他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猴子屁股,一樣是紅色的。
“前天直至今天我都在這房間裏,沒有踏出過房門一步,至於食物都是僕人送來的。”
“當然,您是什麼地位啊。”他後仰着,嘴角翹起,像是在嘲諷着什麼。
“還有什麼問題?”路德逐漸失去了耐心。
“當然,請您再看看這張。”他從兜里掏出了一張閃爍着時代的光的東西。
路德驚愕的看着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強忍着不安,他故作鎮定,好奇的舉起來端詳。
“這是......?我們這個時代沒有這個吧,還是說我才疏學淺。”
“啊,這樣啊,這個東西叫相片,由一個叫相機所拍攝出來的。”他捏住相片的一角,從路德手中拿過來,讓他好好看看照片的內容。
“睡吧,親愛的,我會永遠緬懷你。”
他腦中又想起自己臨終前梅瑟琳對他說的話,拜倫皮膚的顏色漸漸黯淡下去,成了正常的膚色,此時他正盯着路德,生怕錯過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
“很像你對吧。”拜倫收起相片,調侃道。
相片上映着的內容是從某一個角度拍攝的路德倒在梅瑟琳懷中的一瞬。
按正常的時代發展順序,至少還需要50年才能見到相機與相片,可他手中的相片卻不屬於這個時代,而是路德原本生活的20世紀。
“或許你想起了什麼?”
“你是誰?”路德往後挪了幾下,質疑他的真實性。
“跟剛才說的那樣,我是警察,隸屬於皇後區與DC區之間的街區,那片地方就歸我管理,如果這地方再亂一點,我可就得累壞了。”他笑着擺擺頭,突然嗤笑着路德。
“你是真的精神出了問題還是演技太差,來自20世紀的路德·維希·利拉德男爵。”
“你真是會開玩笑呀,我怎麼可能來自未來,現在可是1879年,半隻腳都沒邁進20世紀。”
“守墓人也是掘墓人,掘出時代罪惡的因果,換上新時代的心臟,超越性的革命時代也就此誕生。”
他忽地站起來,從腰間掏出了一把銀白色手槍,路德也隨即站起,他關了保險,緩緩扣動扳機。
隨着扳機的扣響,一股熾熱湧出,貫穿了路德的胸口,他又要再死一次,他想着。
眼看着自己倒在血泊中,拜倫冷笑着,走出了房間,他沒有掙扎,只求能徹底的死去。
“或許你見過這東西。”拜倫的話把他拉回了無端的想像。
他把手指插進扳機裏頭,把手槍在空中劃出一個又一個圈,銀白色的手槍閃爍着魚鱗的光華,槍口不斷閃現着光。
路德很明白,這是他的手槍,自己生前曾把那把手槍放進抽屜里,可現在為什麼在他手上,一層陰鬱攀上了他的心緒。
“這把手槍在1835年出生,吃的是8毫米的子彈,可受不少人喜歡呢。”他左右端詳着這把槍,又抬頭看着路德。
“或許你聽過拜倫這個名字,也許沒聽過,但我還是相信你知道這個名字,那麼今天就先告辭了。”他掠過路德,徑直走向門口。
路德獃滯着,被他一碰撞后癱坐在沙發上,一會後他才反應過來揉着眼眶。
.........
莫夫一直低垂着的頭突然抬起,他腦中不斷浮現着他勒死警官的場景,突然身旁掠過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猛的抬起頭四望,可那道身影卻又忽地消失不見。
走過一個拐角處后,他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不想放過這次機會,衝過去把他按倒。
“喂!是我啊,你幹嘛!”莫夫的拳頭差點落下時,福克納驚恐的吼道。
“啊,福克納,是你啊,抱歉抱歉。”莫夫趕緊把福克納扶起來連連道歉。
“就是你這樣才會淪落到去送郵件!冷靜點吧!混蛋!”福克納邊走邊罵罵咧咧。
莫夫扇了自己一個巴掌,“嘶,我這是在幹嘛......”
一陣婉轉悠揚的琴聲響起,莫夫下意識地跟着那琴聲走。
清風霽月,雲層掠過發梢,陽光穿不透厚重的雲層,只有一股淡淡的憂傷撒在地面上,可索菲亞彈奏的琴聲讓這片虛無的大地換上了另一層薄薄的彩色面紗。
“明月幾時有啊......明月幾時有啊......”索菲亞撥弄着琴弦邊哼出一段小詞。
看到莫夫從台階上走上來時,她便停止了演奏,緩緩站起來。
“腳傷了?”莫夫看着她腳踝上的紗布。
“嗯,不小心摔了一跤,不過沒事,很快就會好的。”索菲亞微笑着,繼續坐下來對着天空演奏。
“看見路德了么?”莫夫不帶一絲情緒問道。
“路德男爵?沒有,今天一天都沒看見他,不過估計還是在房間裏看書寫作吧,你看過他寫的東西嗎?”
“沒有,他從來不給我看他寫的東西,以前偷偷去看,發現后被罵了一頓。”莫夫笑着無奈的搖搖頭。
“也難怪嘛,路德男爵一向都這個性格,何況自己寫的詩呀小說什麼的給熟人看確實會有點尷尬。”索菲亞把琴靠在牆上,望着莫夫。
他們各坐在石牆的兩邊,被陰翳籠罩着,中間不時劃過一道輝光。
“路德回來後跟你說過什麼?”莫夫側着頭問道。
“嗯?我啊,沒說什麼,倒是我一直纏着他,他就那樣靜靜的聽着我說,他是個不錯的人。”索菲亞也側着頭,隨後笑着垂下了頭,那秀髮也隨之散開來,像一朵玫瑰。
他們沉默了一陣,索菲亞開口道:“不過不久前我剛看到一個人從路德男爵房間裏出來,看到我還跟我行了個禮。”
“他長什麼樣?”莫夫若有所思的問道。
“嗯......”索菲亞咬着下唇,瞥向天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長相普通,穿着嘛......倒像個巡捕什麼的。”
聽到“巡捕”這敏感的詞,莫夫頓時想起了被自己勒死的警官。
“他跟你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說,只弓了弓腰,然後我也弓了弓腰回禮,之後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話說回來啊,付蘭跟我說有警官來找過你,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只是一則人口失蹤案而已,估計是哪個小孩子跟父母鬧脾氣后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莫夫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準備往下走時,卻被索菲亞叫住了。
“等一等,莫夫,你有東西掉了。”索菲亞跑過來撿起地上一封信,把它遞給了莫夫。
他疲憊的接過,逐漸從索菲亞的視野中消失。
慢慢的,他打開了這一封信,下意識低吟出信的內容:
從孤獨中來,從寂寞中死去。
祂只會呆立在群墓中間。
一語不發。-
可能在你的想像中,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可事情總是意料不到的,你越渴望得到,便會失去越多。
或許你在霍斯特群山墓中的某一個墓碑處可以發現什麼,小心“無端的守墓人”,避開“守夜人”,這樣你才能安全回去。
守墓人等待你的到來。
他合上這封信,思索一番后將信撕得粉碎,拋灑在空中。
...........
當路德反應過來時,拜倫早已不見了蹤影,他思索着生前發生過的事,起初沒有什麼不對,直到他想起在隔壁樓層有一間攝影室。
泡沫經濟結束后,這個街區便無人居住了,就算有人也只都是租不起正常街區的窮人,碧蒂斯以前經常抱怨為什麼沒有人來租房,自己已經入不敷出了。
可現在再也看不見她了,至於梅瑟琳......他突然想起在那張照片上看到的一切,他怎麼擁有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完全不可能,不,有一種可能,除非他穿越了,他跟自己一樣穿越到了這個時代。
他本想把窗戶關上,可卻發現了被書籍壓着的一張可疑的紙張,將它攤開后,裏面的內容讓路德感到疑惑。
“你好,長大后的虛無主義犯者,不要忘記你所做的一切,我一直在看着你,從始至今我對你的失望一刻都沒有減少。
不過,或許霍斯特群山墓會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守墓人歡迎你。”
他看着日漸西沉的太陽,望着天邊若有所思,站起來朝霍斯特群山墓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