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6 疏而百漏網恢恢
大宋癟三0016疏而百漏網恢恢
重雲吞月，夜sè詭異。
巡街的更夫發出的聲音分外響亮：
“咚——咚！咚！”“關好門窗——”
“咚——咚！咚！”“小心火燭——”
陽谷城西，更夫吟唱劃破夜深人靜。天空的雲層漸漸變淡，朦朧的月光下，西街中間有十幾個院落密密麻麻連在一起，這裏就是陽谷郭氏家族。
在陽谷城，郭家是個大家族，雖然世世代代都住在城西，但相對其他平民，郭家生活相對富足。
據說，陽谷城郭家大有來頭，是唐朝兵法大家郭子儀的後代。
根據考證，郭子儀卻是陝西華縣人。郭子儀戎馬一生，屢建奇功，直到八十四歲高齡才告別沙場，中原天下因他而獲得安寧達二十多年。郭子儀有“權傾天下而朝不忌，功蓋一代而主不疑”之稱，舉國上下，享有崇高的威望和聲譽。所以，中原各地到處有郭姓家族追溯郭子儀為祖先，這不足為奇。
陽谷城郭家祠堂就供奉着郭子儀，而且郭家自認為理所當然。
今夜二更，族長郭沸升心血來cháo，突然召集家族中各系族的家主彙集於郭家祠堂，緊急召開家族大會。首先拜祭先祖，然後郭沸升嘮嘮叨叨地念一堆祖訓，再然後突然宣佈：郭天慶、郭雄、郭暴、郭青和郭洪等五人，因為違反家訓，從今以後不再與陽谷郭家有任何瓜葛。郭沸升還鄭重交代：各位家主一定要管好子孫，不能私自夜出，尤其今夜更加不能外出……
諸位家主來得莫名其妙，走也莫名其妙。
有兩個人卻心知不妙，這兩人就是郭沸騰和郭沸伏兩位親兄弟。
剛剛走出祠堂，郭沸騰就攔住郭沸伏。
“說！你肯定知道什麼內部消息。”郭沸騰說話毫不客氣。
郭沸騰是郭天chun的父親，五十八歲，不會武功，在“陽谷學堂”當先生已經二十多年。淡淡的月光下，郭沸騰滿臉皺紋，灰藍sè的頭巾與花白鬍子搭配很不協調，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
“沒有呀！”郭沸伏攤開兩手。“二哥，你太敏感了吧，族長大哥只不過提醒我們，不要參與幫派鬥毆……值得你那麼緊張嗎？”
郭沸伏是陽谷城獵幫幫主，今年四十六歲。郭沸伏身材高大，粗短鬍鬚孔武有力，平時冷峻而威逼，現在卻被郭沸騰盯得不敢正視，顯然心裏發毛。
“我能不緊張嗎？”郭沸騰長嘆一聲。“天慶畢竟是郭家孩子，郭雄、郭暴、郭青和郭洪也是郭家長工的後代，怎能說不認就不認呢？”
“二哥，現在局勢緊張，大哥這麼做是逼不得已。”
“作為獵幫的幫主，你肯定知道些什麼。”
“是知道些……因為關係到官軍，怕二哥擔心，所以沒有提前跟二哥說。”
“他們要向幾個孩子下手嗎？”
“可以這麼說。”
“今天晚上？”
“今天夜裏。”
“知道這幾個孩子躲在什麼地方嗎？”
“不知道，縱然知道也遲了……也許他們正在街上喝酒賭博……但是現在已經禁宵，冒然出去恐怕被當亂民抓。”
“這……還有天理嗎？咳咳……”
郭沸騰突然急劇咳嗽，郭沸伏連忙幫郭沸騰拍背。
“二哥不要擔心，目前局勢混亂，但卻沒有到無藥可救地步。”
“這世道亂了！”郭沸騰喘着氣說：“官軍不敢向馬幫和挑山幫之流動手，卻借剷除無辜的孩子以殺雞儆猴。”
“二哥料事如神。”郭沸伏贊同。“陽谷城老幫派實力強橫，牽一角而動全局，官軍還沒有這種實力蕩平陽谷各種勢力，況且陽谷城外還有各路強人虎視眈眈。”
“只是，這些孩子部分還沒有成年，可憐的孩子！”
“二哥放心，官軍這麼做，肯定會手下留情。”
“怎麼說？”
“官軍不在他們鬧事時候動手，一來怕自己方面損傷，二來也怕他們激烈反抗而發生流血事件。”郭沸伏臉龐又回復冷峻，閃亮的雙眼充滿睿智。“既然他們有這種擔心，那麼這件事肯定還有迴旋餘地。”
“你是說，官軍要抓這些孩子，這些孩子肯定不反抗，是不是？”
“對！估計他們正喝酒或賭博，沒有多大罪名，所以他們絕對不反抗。”
“官軍籌劃很久了。”
“二哥英明！馬幫和挑山幫總共一千多人，加上他們家屬就是幾千人，官軍不敢與他們正面衝突，只能借題發揮，敲山震虎。”
“你是說，官軍擔心事情鬧大？”
“是的！官軍這麼做可以避免己方傷亡……可以威懾各幫派，還可以驚嚇城外面各路強人，還能平息陽谷城混亂局面……而且，這些孩子被抓，他們家裏肯定焦急，情急之下會拿出銀子贖回孩子，嘿嘿！這次衙門賺啊！”
“厲害！一箭五雕。”郭沸騰喃喃地說。“這麼完美的計劃，肯定是林張揚總捕想出來。”
“二哥說得對！林張揚身為陽谷本地人，他不想陽谷城大亂……林張揚太過戀家，要不，憑林張揚的本事，他早就離開陽谷城到外面當大官。”
“我……我這就去找林張揚。”郭沸騰突然心血來cháo。
“二哥，不能去！”郭沸伏立即阻止。“官軍籌劃這麼久才動手，他們肯定有萬全之計，我們出面只怕得其必反……現在街上執行宵禁，天亮以後再說吧。”
“這……說的也是……那回家休息吧。”
目送郭沸騰進入院落，郭沸伏搖頭嘆氣：“這些孩子危險了！官軍這次大動干戈，怎麼會輕易罷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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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天慶悠悠醒來，眼前一片黑暗，只感覺自己躺在一堆雜草上，四周散發一股股惡臭味。
黑暗中，郭天慶到處摸索，觸摸到cháo濕的泥巴牆，滑膩的木欄柵，木欄柵上綁有鐵鏈。郭天慶又熟悉又驚恐——這裏竟然是衙門牢房。
遠處突然傳來噪雜刺耳的吼罵聲，緊接着“哐啷”一聲，只聽見牢門打開，一束微弱燈光照shè過來，又聽見一群人罵罵咧咧進入牢房。
郭天慶心驚肉跳，這些說話最大聲的人他都熟悉——都是街頭巷尾跟郭天慶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
“今晚我們喝茶聊天而已，怎麼抓我們進牢房？”郭雄的聲音，有些恐慌也有些驚訝。
“我們並沒有犯法，憑什麼抓我們？”郭暴聲音，有些憤怒。
“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犯了什麼罪？為什麼要抓我們？”郭洪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我執行任務而已。”衙役的聲音。
“又不是第一次進來，慌什麼慌？”捕快聲音。
“大家聽好！你們都要配合，你們不想戴鐐銬吧！我們也不希望給你們戴鐐銬的。”牢役的聲音。
郭天慶沒有出聲，他感覺出大事了，他冷靜地思考前因後果，卻想不出什麼頭緒——難道因為自己冒犯知縣大人而連累朋友？
郭天慶扶着木欄慢慢站起，這時群人已經走到眼前。
“阿慶，你怎麼在這裏？”
“你什麼時候被抓的？”
“它瑪的！肯定有yin謀。”
……
郭天慶沒有回答，他的大拇指抵住嘴巴，然後搖手——這是他們暗語，意思是“不要說話，不要反抗”。
所有的人都知道事態嚴重，現在反抗還有用嗎？他們都壓住滿腔怒火，乖乖地順從牢役安排房間。
突然，一個捕快在門口大聲叫喊：
“郭天慶在嗎？”
“我在。”郭天慶大聲回答。
“郭天慶！出來！總捕大人等着問話。”
兩名牢役架住郭天慶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