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魚兒
又是一年春。
距離魏長明踏入修行已有一年之餘。
應父親的要求,一大早,魏長明便來到了鬧巷中,去置辦一些家中必備的物品。
只是天公似乎有些不作美。
烏雲不斷的聚攏下,隨着“轟隆”一聲,天空中,再次下起了朦朧細雨,看着架勢,還有愈下愈大的架勢。
凝聚在磚瓦上的雨珠順着屋檐滑下,輕輕敲打着地面上的磚石。
而道路的兩旁,才剛剛長出淡綠色花苞的楓樹上,枝條也已經被壓彎了腰,幾滴雨珠隨時就要滴落下來。
“滴,噠。”
“唉,怎麼每年春天都下雨。”
一位少年,右手拎着大大小小的布袋,左手則嫻熟地撐起了那柄油紙傘,嘆了口氣,抬頭望着天空。
“其他洲呢,也在下雨嗎?”
······
正所謂: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乾洲境內的花月宗。
“爹爹,知道啦,別催了!人家還想再玩一會兒嘛!”
一個扎着兩個小辮兒的少女氣鼓鼓地望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說道,“天天催,天天催!煩都煩死了!”
“我的小魚兒,要是有得選,爹爹也想讓你高高興興地在這兒玩一輩子,可是這一次非你不可。”
一個中年男子面露無奈地說道:“這次的機緣事關重大,你也知道,我們所處的地方競爭是多麼之激烈。”
男子說著說著,走到了屋口,望着屋外零零散散走動的弟子,眼神有些深邃。
“乾洲內宗門林立,我們雖佔據了一席之地,但近年來也逐年在走下坡路。”
“而走下坡路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花月宗成立之初便是為女子所設,而現如今宗主是你爹我,長老大多也皆是男子,可我們不知為何,卻根本無法領悟到《花月禮》的最後一重,而宗門內能夠修行到後幾重的女子也屈指可數,幾代下來年輕弟子已是無人有能力可以擔保扛起花月宗的未來。”
說著說著,男子轉頭望向女孩。
“小魚兒,每五年各大洲便會聯合開辦一次洲際會,那時各洲都會派代表參加。但是我們宗門已經連續兩屆沒有參加了。我們弟子連乾洲內部都無法做到脫穎而出,更何談登天大道。”
“你可知參加洲際會可以獲得多少資源,你可知若是再這樣下去,我們宗門······”
“知道啦知道啦,我去還不行嘛。”小魚兒嘟囔着嘴,模仿着中年男子的語氣說了起來:“小魚兒呀你是我們宗門的希望,你娘離世前叮囑好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小魚兒扭頭望向面前的中年男子,“爹爹你每天都說這些,我背都要背出來了。”
中年男子摸了摸小魚兒的頭,寵溺地說到:“那我不說了。”
“明天我讓宣姐姐陪你一同前去。”
“知道了爹爹,那我先去玩兒啦!”說完這句話后,小魚兒便“嗖”的一聲飛奔出了房間。
臨走時,小魚兒還不忘還捎帶了一下門,生怕父親改變主意,繼續拉着自己說下去。
隨着“哐當”一聲,房門被重重地關上。
“唉,這個孩子,一點兒也不讓人省心。”中年男子走到窗邊,望着窗外的少女,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是眼神中,卻滿是寵愛之情。
雖然少女前不久已經過完了自己十二歲的生辰,但在父母的眼中,卻永遠是那個孩子,需要照顧,需要保護。
中年男子收回視線,走到屋中央,坐下。
“宣懿。”
隨後,一名紅衣女子輕聲打開房門,再小心掩上,持劍走到中年男子的身邊,半跪行了一禮。
“宗主。”
“嗯。”中年男子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面對其他人時,中年男子的臉上不再柔和,換來的,是嚴肅的神情。
“宣懿,你是我們花月宗青年一代十分傑出的弟子,明天就由你帶着小魚兒去一趟桑洲的青宇城,這次行蹤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青宇城附近並無大宗門,憑你築基後期的修為足以應付,路上小心。”
“是,宗主。”宣懿起身,面容卻有些疑惑。
“可是宗主,我與小魚兒此行為何?”宣懿不解地問道。
“功法有缺。小魚兒的娘去的突然,在外被賊人偷襲。我只能代為掌管花月宗,但是《花月禮》核心部分向來只傳宗主,我與各位長老互相合作才勉強領悟功法最後一重的皮毛,但與原法已經有所出入,處於瓶頸處的女弟子進步緩慢,這也導致了我們宗門青黃不接的結局。”
中年男子站起身,拍了拍紅衣少女的肩膀。
“此次前去,需要你帶着小魚兒去找她的外婆,也就是前宗主,我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尋得老人家的蹤跡,我要鎮守宗門無法脫身,人數太多又容易遭遇不測,因此此次全靠你了,宣懿。”
“宗主言重了。”紅衣女子抱拳說道。
“此行既是為了宗門,也是為了自己。能夠完善修復功法,對我們花月宗來說是一件大事,宣懿會重視的。”
“好了,下去吧。”
“是,宗主。”
“唉,子夢,你走的突然,宗門可出大問題了。”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眼神眺望着,看向窗外不知何處。
如釋重負的小魚兒穿着一身淡黃色的衣裙,高高興興地走出宗門,來到了喧鬧的街市。
花月宗作為乾洲大宗,所處之地卻非與世隔絕之地。
相反,花月宗正位於繁華的慍城之中,宗門內各弟子也經常出沒在各個城市的酒樓之中,向世人表演才藝,這既是為了在紅塵中修鍊本心,也是為了搜尋世間情報。
“這次出遠門爹爹只讓宣姐姐陪我,太好啦,終於可以盡情地玩了!”
小魚兒哼着歌,手裏拿着不知何時買到的糖葫蘆,心情格外的好。
“欸,這邊好像很熱鬧啊。”不嫌事大的小魚兒看着前方擁擠在一起的人群。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個子只有成年人半個高的小魚兒卻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氣死本姑奶奶了!”小魚兒鼓着腮幫子,雙手叉着腰,彷彿前面的行人都是她的敵人一般。
“要不是我年紀小,才修行到練氣後期。等我跟師兄師姐們一樣,我也要御空飛行!”
“快讓開!到底是什麼呀!”小魚兒費勁扒拉着前方的人,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擠到前面,剛一走進,便聽到了爭吵聲。
“這是我爹給我的護身符,憑什麼說是你的!”
一個稚嫩少年漲紅着臉,雙手捧着一塊玉佩,神情緊張地看着眼前人。
而與少年與之對峙的則是一個相較年長的青年,此時正神情淡定地望着少年。
“你說是你的,有什麼證據。”
少年聲音漸漸輕了一點,說道:“我爹爹是花月宗負責打理的酒樓的掌柜,前些日子出
了意外,在離世前把這個交給了我。”
少年望向青年。
“我在給我爹幫忙的時候見過你,你是花月宗的客人,但是我希望您可以講公道,這個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
“一個小小酒館掌柜之子,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說這塊玉佩是你的,這塊玉佩的價值你知道多少?它能抵擋下金丹期強者的全力一擊。”
青年輕蔑地掃視了一眼面前的少年。
“你?我看你練氣中期的功力都還沒穩固。你還敢說這玉佩是你的?”
少年的聲音更輕了,“可是,可是,這真的是我爹爹留給我的東西。”
“好了!我傢伙計說了是他的那就是他的,我相信他。”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喲,是誰想幫這位練氣小兄弟說話呀?”青年望着人群中出聲之人,戲謔的神情中一絲嘲弄。
“小妹妹天賦不錯,看功力已經比你要幫忙出頭的哥哥深厚許多。”
語罷,青年的神情重回平淡。
“但是這還不夠。”
“你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你。”小魚兒嚼了一口糖葫蘆繼續說道。
“看你袍上圖案,應該就是小白堂的人吧。怎麼?濟世救人的事情不幹,干起坑蒙拐騙的勾當來了?”
青年輕笑道:“我是小白堂的人,但是今天還輪不到一個練氣期的小丫頭來評判公道。”
“是嗎?”另一個清冷女聲從遠處傳來。少頃后,一位紅衣女子踏空而來。
紅衣走到女孩身邊,摸了摸她的小辮,隨後輕聲道:
“如果公子堅信這塊玉佩是你的,那勞煩到我們宗門進行裁決,我相信這自是一場誤會。”
聽到這,青年彷彿有些退縮了。
“罷了,一塊玉佩而已,既然你們花月宗的人執意要為這個少年出頭,我就給你們這個人情。”
說罷,小白堂的青年騰空離開了現場。
“哼,宣姐姐,他就是怕了,說得跟我們欺壓他一樣。”小魚兒氣鼓鼓地說道,“我們花月宗向來公正,從來沒有欺壓他人的時候。”
“好啦,我們的小魚兒最正義了。”宣懿摸了摸小魚兒的頭,“我們也該回去啦,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該出發了。”
“好,姐姐。”
······
紅衣女子手牽着少女的左手,而少女的右手則拿着一串未吃完的糖葫蘆。
淡黃色的長裙上系有粉色的綢帶。
陽光的照耀下,好似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的黃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