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10

“那你們不是挺幸福的嘛，你來找我作甚？還是說，來虐我一個孤寡老人啊？”

我有些沒好氣的盯着她。

真是，都是些什麼人啊，我這流雲閣啥時候充滿了酸臭味啊……

我在心裏默默叨叨。

“這倒是不敢，不過人類終究是生命短暫……我們就那樣生活了五十多年。在那個秋季，他抱病而終，而我，終究沒趕上再見他一面……天知道他那時候有多麼需要我！可我，甚至連他下葬時也沒能出現，沒能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她的聲音變得沙啞、更咽，最終，悄然無息……

“這，這也是命不由己啊，你們四神本就法力強大……可能，這也是另一種殘缺吧。”我不免有些傷感。

“有時，當我們擁有了一些東西的同時，總會以另一種方式失去別的事物……”

“我想用淵洄，我想救……”

“停停停！”我連忙打住。

“我已經告訴你了，淵洄沒有這種神奇的功效，你再怎麼說也是不可能的！它無法救回你的心上人，也無法讓你回到那天，陪他走完最後一程……”說著說著，我的聲音漸漸變小，竟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神仙尚且如此……

“可哪怕只能見一面，見最後一面啊……”

終是有些於心不忍，我將淵洄拿出，施法，將淵洄所保存的片段放映出……

一幕幕畫面在她眼前閃過，她淡漠又略顯憂傷的臉上，有兩行清淚正緩緩滑下。

在她閃着淚光的眼中，我看到了，故事的結局。

“爹爹又染風寒了，他的病越來越重，這可怎麼是好啊，也不知爹爹能不能撐到阿娘回來……”

念兒與夫君和他們的孩子在病榻前守着，面露憂色。

“曾祖父你快好起來，再陪冥兒玩兒啊。”是重孫的聲音。

“咳，咳咳……”

病榻上的人早已經無力說話，一聲聲咳嗽，似是回答。

入夜，家人都已回房休息。只有僕人在門外靜靜的守着。蕭琛靜靜地躺在病榻上，眼睛如一潭死水，神色落寞。

“雪，年紀大了，可能身子就是不好了。”

“入秋的一場風寒就讓我疾病纏身，醫治困難，久久不能痊癒。我也深知自己撐不下去了，可我多希望能熬到有你在的冬天啊……”

“沒曾想能和這麼優秀，這麼獨一無二的你共度一生。我也是，此生無憾了，但，咳，咳咳，只是我好貪心，好希望你能夠每天都在我身邊陪我啊，但，咳，但我一點兒也不後悔，不悔……”

蕭琛感到自己的眼皮有些沉重，他想伸手去拿桌上的東西，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了力氣，他的眼睛慢慢閉上，似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嘴角，輕輕揚起一個弧度。

桌上，是兩支並排放着的笛子，一支玉笛，一支竹笛，正緊緊的依偎在一起。

畫面漸漸模糊，最終消散……

她靜靜的站在桌子前，半乾的淚痕在臉上留下兩道印記。她在這裏沉默佇立了良久，而後仰起臉，沉重的閉上了眼睛。

她輕柔的揮揮衣袖，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上灑下，輕柔、夢幻，一如第一次與他相見時一般，卻多了幾分肅穆，像是一場隆重的告別……

［雪/完］

就算知曉明天你會離開，昨天的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和你在一起。

心中有愛的人，什麼都可以跨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