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深夜密談

“什麼？！你說公主是被人推下去的？”后艙杜連川的房裏，原本坐在椅上的晴姨猛地站起，不敢置信地看着小玉。

杜連川也驚愕地望向小玉，懷疑自己聽錯了。

“剛才公主無意中說出來的，奴婢也聽到了。應該不會錯。”小翠在旁佐證到。雖然公主說話聲音很輕，但她聽得清清楚楚。

“誰想毒害宮家少夫人？讓我知道非扒了他的皮！”晴姨氣得咬牙切齒。

“當時前艙除了楊公子和兩丫頭，沒有我們的人了。若有人故意推公主下水，只能是宮裏頭的人。”杜連川鎖緊眉頭。

“王將軍還懷疑是我們乾的呢。”剛在內室換上杜連川衣服的楊浩遠苦笑着走過來，挨着火盆坐下，哆嗦着搓手拷火。剛才在冷水裏泡太久了，還沒能緩過來。

晴姨忙把桌上冒着熱氣的薑湯端給他喝。“這次多虧了楊公子，老婆子我先替少主謝謝您！”

楊浩遠不在意地晃晃頭，勉強端穩碗咕咚咕咚三兩口灌完。他也想不通究竟是何人推公主下船。此人能夠在他轉身拿衣服的極短時間內出現在甲板上將公主推下水接着又馬上消失，能做到這一點的人，要麼是混在巡邏隊伍中，要麼是從江上泅水上船並在推公主下水后也一同跳進水裏潛逃。

楊浩遠眯起眼睛仔細回憶他衝到船頭時見到的情形，假定有人從江中攀上船后摸到公主身後推她，船頭位置的甲板上應該落有水漬才對，然而並沒有。如此推測，此人定為原本就在船上的人。

“杜叔，你說會不會有人從……”楊浩遠用手指敲敲桌面，沒再往下說，。

杜連川會意忙搖頭：“不會不會，前面甲板上的通道裡外兩頭都封死了，我方才特意留心看了，甲板外的封口還是原樣好好地。”

原本前中后三個艙的甲板上均有一個不小的口子可以通到底下的貨艙。決定用這艘船送長公主南下后，杜連川令人把前艙中艙的貨艙通道都封了，只留了后艙一個通道給船工通行。

如此這般，眾人又陷入死胡同不得解。

“楊公子，我們是否要多安排人手到前艙保護公主？”晴姨臉上儘是擔憂之色。

楊浩遠無奈道：“安排更多人手？我擔心連我都會被趕出來，今晚能不能回去睡覺都說不準。”他沒忘剛才王將軍可是讓人把前艙圍起來了。

“不行，害公主的人還沒有揪出來，我更應該留在前艙才對。小玉小翠，我們回去，公主出了意外，我們怎麼說都應該去關心問候一下。”楊浩遠決定后立刻站起身往外走，兩個丫頭應聲跟隨。

韋多思滿以為王嵩要同他統一好說辭回去彙報給皇上，不料王嵩竟直截了當地說公主落水恐怕不是意外。

韋多思懵了，不解地問：“王將軍何出此言？可是發現了可疑之處？”

王嵩深深看他一眼：“下官暫未發現線索，只是認為有此種可能。一切應等公主清醒后再查實。”

“可是長公主離京下嫁已昭告天下，大駙馬的聘禮亦已送進宮中，不論哪方的人，都不應該會謀害長公主啊？”此刻的長公主正是一顆有利的棋子，沒有理由被除掉。

韋多思的反應正常合理。王嵩幾乎立刻排除了對他的懷疑，如果曾經有過的話。

“不瞞大人，下官最怕此事不只關乎東凰。”

韋多思看向王嵩，因為太過驚駭而無言。

王嵩生於京城普通人家，父親是京畿衙門裏的小吏。王嵩自小愛好耍弄拳腳且悟性奇高，父親漸漸管教不住託了熟人將他送到城郊軍營。父親既是找個能管束住他的地方，也指望他在軍營里替自己掙個出身。

少年從軍的王嵩表現得遠遠高於父親的期望。畢竟年紀小，他在營地里只幹些打雜跑腿的活，手腳勤快人又沉穩，很得大家喜歡。休息時王嵩會偷偷跟學大頭兵的訓練招式，遇到身手好的兵士就搶着幫人洗衣服刷鞋子纏着人家過招。後來與王嵩同一營帳的人就都把汗臭的衣服都、攢着，堆滿一盆后就喊王嵩來過兩招，王嵩若是輸了，他二話不說端起臟衣服就去洗，洗得乾乾淨淨涼曬疊平后再給人家送回去，然後要求再打一次。往往在王嵩幫某人洗兩三次衣服后，他就會多一位手下敗將。

不到半年，沒有大頭兵敢跟王嵩過招了，於是大家起鬨慫恿王嵩去找百夫長比試，王嵩只笑笑，不接話。他曾見過百夫長隨手丟出一根長槍把靶場旁碗口粗的白樺樹插了個透。什麼時候他能練到一槍刺穿白樺樹什麼時候他就去找百夫長。又過了半年，王嵩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和百夫長過招，但百夫長立了功即將升任千夫長了，只怕以後輕易見不到，王嵩鼓起勇氣跑到百夫長的營賬外高聲喊向百夫長討教。

百夫長哈哈大笑兩聲說你小子總算來啦，早就聽說你要向我下戰書，來吧，我們比劃比劃。

比試的結果是王嵩輸了。圍觀的人爆出一陣善意的鬨笑，這樣的結果在大家意料之中，畢竟王嵩還只是半大的孩子。王嵩輸了這場比試，卻出人意料地贏得了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百夫長升任后千夫長后不久就舉薦王嵩去京效澄湖軍營。那裏是澄湖水師駐地，也是禁宮侍衛的特訓基地。

五年的訓練期間無論是身手膽識還是心思謀略，王嵩在同批受訓的學員當中出類拔萃。他不是皇家宗室子弟，以他的出身，原本只有擔任宮中外圍侍衛的資格。然王嵩不僅武藝超群，還彷彿對陰謀和危險有着天生的敏銳嗅覺，他多次用近乎詭異的反應速度和捨生忘死的忠誠化解皇上身邊或近或遠的危機，最終贏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及完全信任，被破格任用為御前侍衛。

王嵩這段不同尋常的經歷，當年曾在京官中傳過一陣，韋多思自然也聽說過。王嵩的覺悟和忠心是經受過考驗的，是不需要懷疑的，韋多思起身正色拱手：“一切請王將軍作主安排，在下必將全力配合。”

王嵩也起身，無半分客套地抱拳回禮：“多謝韋大人，下官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