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結婚戒指的那點事（2）
整個居酒屋的風格倒沒什麼特別亮眼的地方，和姚尤在微博上看到的那些差不多，——貼着復古日本海報的淺駝色牆壁，散着暖色光暈的燈，一堵陳列着各色酒瓶的牆櫃，門邊擺着收銀台和招財貓，而收銀台後面則藏着個同樣用半暖簾作遮擋的料理間。
就在姚尤打量之際，料理間裏走出來了位約摸三十多歲的女士。那女士穿着黑色的女款西裝，化了濃妝。
姚尤猜測她就是老闆娘。
這位老闆娘看到姚尤並沒有太大的熱情，逕自坐在了收銀台前。但當姚尤身後的謝雲逸走近前時，老闆娘的眼神一下就亮了。
老闆娘起身和謝雲逸說話，張口就是日語。
姚尤聽不懂。
謝雲逸回答也是日語。
姚尤只好站在一旁保持微笑。
比姚尤多項語言技能的兩人聊了好一會兒，其間老闆娘還時不時掃眼打量姚尤，姚尤猜謝雲逸大概和老闆娘攤了牌。
待兩人談話結束，老闆娘朝姚尤溫柔一笑，點點頭，轉身進了料理間。
“我們坐最裏面的那張桌席。”謝雲逸主動牽起姚尤的手，故意湊近臉，對着抗拒身體接觸的姚尤勾唇一笑，順利帶着臉頰染上酡紅的姚尤走向了最角落的那方桌席。
待兩人落座，不知從哪冒出的服務生立馬上前，為兩人遞上疊成小方塊的熱毛巾，在桌上放下一碟涼菜和一個小茶壺。
“美奈子不會講中文。”謝雲逸一邊為姚尤取杯斟水，一邊作着解釋，“你坐的地方，是觀察居酒屋最有利的位置。”
姚尤十分贊同謝雲逸的觀點，但她現目前最關心的還是晚飯的着落：“她家有中文菜單么？”
“知道你餓了，剛剛已經點好單了。”謝雲逸瞭然地笑道，“她家有隱藏菜單，不是熟客吃不到。”
姚尤放心了，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便掣起筷子，拈了點涼菜，一邊吃一邊關心着居酒屋的營業狀況。
等上菜的時間裏，又有客人陸續走了進來——有形單影隻的白領，有抑不住滿眼新奇的情侶，有略顯頹喪的老人，也有結伴的朋友...眨眼的功夫，居酒屋就快滿員了。
這時老闆娘也親自將謝雲逸點的菜給端了上來。
托盤上的菜品逐一擺上桌，老闆娘也低聲和謝雲逸交談着什麼。
托盤空了，老闆娘友好地朝姚尤點點頭，退卻了。
“她問了什麼啊？”姚尤抑制不住好奇，開口問謝雲逸。
謝雲逸將剛上桌的氣泡水推到姚尤面前，回答道：“只是再次確認我們是不是真的不要酒。”
“你再次拒絕了？”姚尤睜大了眼。
“你要喝酒？”謝雲逸不可思議地反問。
“有梅子酒啊！”姚尤抬手指着牆柜上的酒，眨眨眼，討好道，“你不會也管着我吧？”
謝雲逸考慮了下，胡謅了個理由拒絕：“梅子酒和我今天點的菜不是很搭，下次來給你配喝梅子酒的菜，今天就不喝，好嗎？”
姚尤沒有懷疑謝雲逸的說辭。
從帆布袋裏掏出本咖啡色便簽本和一隻按動筆，姚尤握着筆在便簽本上寫下“下次帶姚尤來居酒屋請記得為她點梅子酒套餐”，然後撕下那一頁便簽，折成小方形，擱到桌上，推遞給謝雲逸，囑咐道：“你要收好啊，回去后要貼到你洗漱台的鏡子上，這樣才不會忘記。”
謝雲逸含笑應允，收下便簽，放進衣兜里。
預約好梅子酒的姚尤了結了心事，開始專註於眼前的食物：酥香軟嫩的唐揚炸雞、金黃飽滿的芝士焗鮑魚、濃郁咸香的豆腐味增湯、素食琳琅的炸物、肉質鮮美的魚生壽司、焦脆豐腴的蒲燒鰻魚、清新淡雅的茶泡飯...
姚尤懊惱地摸了摸被緊身牛仔褲勒得難受的腰腹，後悔今天早上出門時怎麼沒挑件版型寬鬆的褲子。
“沒有梅子酒相伴，吃得可還盡興？”謝雲逸噙着抹淺笑詢問，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盡興！”吃飽喝足的姚尤一向好說話，但對食物格外上心的她生怕謝雲逸問這話是存了反悔的心思，故又重申遍梅子酒的重要地位，“不過下次來能嘗到梅子酒，我會吃得更盡興。”
謝雲逸臉上的笑意深了些。
和謝雲逸聊天的姚尤也不忘給自己投喂炸物，她的手都第二次探向炸物盤了，卻遲遲不見謝雲逸動作，便問了句：“你不吃了？”
謝雲逸雙手交握桌上，喉頭攢動了幾下，才開口道：“已經吃飽了。”
姚尤狐疑地掃了眼桌上的菜碟，問道：“你今天的食量太不正常了，胃口不好？”
“不是，”謝雲逸抿唇笑了笑，“是因為有些緊張。”
姚尤對謝雲逸最近時不時的坦率習以為常。
她擱下炸藕，喝了口清水，鄭重問道：“為什麼緊張啊？”
謝雲逸深深看了眼姚尤，又移開視線，回答道：“因為你。”
本想充當人生導師、為謝雲逸紓解愁思的姚尤愣住了。
她頂着張困惑萬分的臉，指着自己詢問謝雲逸：“因為我？”
謝雲逸頷首：“是的，不過歸根到底還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可以問是因為什麼嗎？”秉承有錯就改的姚尤虛心向謝雲逸請教。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謝雲逸誠懇地望着姚尤。
姚尤點頭。
“你喜歡待在居酒屋嗎？”謝雲逸問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都預定了下次的梅子酒，怎麼會不喜歡？”回答完又注意到謝雲逸問的是是否喜歡待在居酒屋，而不是是否喜歡這家居酒屋，姚尤思忖片刻，開始掰着手指細數她對居酒屋的欣賞之處，“雖然我不喜歡鬧騰，但居酒屋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鬧騰。通過帘子的隔絕，門裏和門外形成了兩個世界。無論門外你的生活是熱鬧還是冷清，是開心還是憂慮，鑽進帘子裏，你就來到了另外一個嶄新世界。一個熱鬧，卻不要求你必須和多數人一樣熱鬧的世界，一個你可以心安理得偏居一隅獨自思索的世界，一個你可以是聆聽者也可以是參與者的世界。”
不知不覺，姚尤開始陷入自己的思緒里，不斷生髮着屬於她的想像：“我覺得，居酒屋既不高雅，也不低俗，它就是沾染着人間煙火氣的方寸之地。它就像我們多數人的一生，有苦難，卻沒到山窮水絕的地步；有幸運，卻未到天遂人願的境地。它就像我們的靈魂，裝得下悲歡，受得住離合。”
等姚尤抒發完自己的感情，她才察覺到已完全走向了意識流。
朝謝雲逸歉意地笑了笑：“一時沒注意，又胡謅了，你別介意，聽過就忘，聽過就忘啊...”
謝雲逸搖搖頭，“我在日本做交換生那一年，對居酒屋一點也不感冒。讀書的時候，只覺得未來充滿無限的可能，整個世界都在等我揮斥方遒。而居酒屋，在我眼裏，不過就是逃避明天，懈怠人生的場所。後來工作了，才漸漸明白，人都需要那麼個可以容納萬千心事的地方。”
姚尤還是不太明白謝雲逸突然走心的意圖，但還是傾力勸慰：“人大抵如此，只要不是自己養活自己，就會以為生活的一切都如大風刮來似的輕鬆。但是別否定那個自己，過去的你同樣塑造了現在的你，對自己寬容點，畢竟我們每個人都是摸着石頭淌完人生這條河。”
謝雲逸釋然一笑：“所以，我們決定走進這段奇特的婚姻關係裏，也算是對人生的一種摸索。”
“一種負責任的摸索，”姚尤補充道，“我們是在充分了解彼此，深思熟慮之後作出的這一選擇。雖然不知曉這個選擇會將我們引向何方，但我們已經為我們的人生竭盡我們所能了。”
“那麼，”謝雲逸漾出抹溫暖的笑，從西裝衣兜里掏出個八角綢緞盒，將它推到姚尤面前，“我覺得，我們也可以賦予着傳統的結婚飾物以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