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何為正確與骯髒?
奉祁去尋了竹幽,並表達了自己的來意,想要和竹幽合作一番。
但是竹幽卻是拒絕得乾脆,奉祁也講了起經脈堵塞的問題,武藝精進之事不可強求。
原本以為竹幽會很難過,但是竹幽只是微微遲疑了一番,便是笑了笑,他說這一年中他早就有所感應,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覺得有些遺憾罷了。
他也曾設想過自己會成為玄肆那般的人,或者容師姐和奉祁這般,但是終究是只能止步了。
奉祁設想過很多,但是也沒有想到竹幽會主動退出,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她看了好久也沒能看見竹幽的身影。
玄肆垂眸看着奉祁,輕飄飄的說道:「昨日竹幽去尋了容司言,說自己靜脈阻塞無緣內門弟子的選拔,便是自請閉關。」
奉祁的眸中閃過一絲的失望,不免得有些惋惜,說不清自己的思緒究竟算什麼。
這一次是祁祀宣佈試武大會第一局的規矩,她站在高台之上,衣訣翩飛,恍若神明。台下眾人屏氣凝神,聚精會神的聽着。
瞧着眼前的一幕,奉祁恍若回到了地下城的日子,一群人不論手段的去爭奪鬼王令。
她斂眸不語,很快梵寂谷也會因為自己沐浴在血色之中吧?這裏的弟子也許幸運的會離開,剩下的將面臨死亡。
她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人的生死要因為所謂的信仰白白丟失?
昨晚殷離說梵寂谷是很多人的家,倘若所有人都走了,這個家怎麼辦?
奉祁那時看着殷離的眸子沉默了很久,那為什麼還要讓一部分離開呢?明明全部離開不是更好么?
殷離終於笑了,他說梵寂谷是一塊神秘的地方,有的人這輩子都是沒有辦法離開這裏的。
對於殷離來說,梵寂谷就是他的一切,他打造的世界,他對這片土地傾注了太多太多,只有在這個他才是那個殷離,他沒有辦法想像離開梵寂谷之後的日子。
對於祁祀和許涼卿來說,這塊梵寂谷也承載了太多太多的記憶,這輩子難以忘懷的人都葬在了這片土地里,自己若是離開了,那這裏的亡靈將孤身一人。
對於許多弟子來說,哺育他們的不是殷離,是梵寂谷,那顆梵寂谷最為高大的喬松不知道是多少人的乾爹。
就算奉祁告訴他們每一個人,梵寂谷要完了,他們也不會離開,這片土地有太多的牽絆。
奉祁抿了抿唇,被驚訝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殷離揉着奉祁的腦袋,語重心長,「我知道你想拯救所有的人,但是拯救的方式有很多,讓我們坦然地面對也是拯救的一部分。」
「更何況,我們不一定會輸,為什麼這麼快就要認為我們一定都會死呢?」
後來殷離還說,其實梵寂谷的弟子說不定早就知道了,他並沒有故意的***,想要離去的人自會離開。
可是你看,梵寂谷的人不多不少,還是和以前一樣。
一夜無眠,奉祁盯着自己的腳尖,那麼自己為什麼要離開呢?梵寂谷也是自己的家啊。
突如其來的,玄肆抬起溫暖的大手覆蓋上了奉祁的腦袋,聲音低沉,「想什麼呢?這麼認真?」
奉祁沉悶的搖了搖頭,「我昨晚又夢到了雲灼,還有其他人……」
玄肆的手明顯的一頓,他微微皺着眉,滿是無奈。
奉祁不像他,死了多少人自己根本不在乎,更不在乎那些人是不是為了自己而死,是不是因為自己而死。
他承認自己或許是冷血的吧,是無情的吧,但是這樣又有什麼不好的?
周圍的弟子所有注意力都在高台上的祁祀身上,隊伍中的八人也不敢直視玄肆幾人,聽見了什麼也全當沒聽見。
玄肆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如果一直將自己困在過去,那你這一生都將痛苦,有的時候正確的路就是骯髒的路,誰的手裏又是乾淨的?」
祁祀清冷的聲音在高台上響起,「每支隊伍都可以抽籤,分別對應一隻毒獸,只要取得毒獸身上的琉璃珠,即為勝利。但是……」
她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聲音淡淡:「但是擁有琉璃珠的只有十隻。」
這就是說隊伍之間難免會產生爭奪的大戰,只要帶回琉璃珠就好了。
奉祁看向了不遠處容司言,她和高台上的祁祀一樣,衣訣翩飛,神色自若。
隨着一聲震天響的銅鑼聲響起,眾弟子立即便是沖入後山之中,率先找到毒獸的話還能多幾分的勝算。
奉祁和玄肆也不甘落後,只是奉祁忍不住的嘟囔了幾句,「梵寂谷明明有規矩,不得私鬥,不得殘害同門……」
瓊玖年紀太小,乾脆就是沒有讓他參加,試武大會不允許年齡尚小的弟子加入,他因此氣了好久。
而後山的毒獸就是白楓安排的,讓他參加實在是不公平,於是白楓只能默默的看着。
後山頗廣,奉祁看着四周的荒林,還沒有開口,便是看見一名弟子正觀察着地上的足跡。
「這裏並沒有毒獸活動過的痕迹,恐怕我們還要繼續深入一些。」
另一名弟子點了點頭,「嗯,大師兄,小師姐,我們繼續往前走走吧。」
玄肆沒有言語,只是將目光轉向了奉祁,奉祁一愣,這是要自己做主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既然你們有判斷那就按照你們說的來,不必處處問我。」
幾名弟子相視一笑,「大師兄和小師姐當然是我們的主心骨,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了,小師姐和大師兄只管看着就行。」
奉祁挑了挑眉,「那我可是真的不會插手的。」
「這是自然,大師兄和小師姐若是出手,但是顯得我們欺負人了,我們本來就是鍛煉的,豈能有偷懶的道理。」
「就是,接下來的事兒交給我們就好了。」
奉祁微微點頭,雖然感覺這樣不合適,但是他們說話真的很不錯誒!
可是一行人繼續往前走不過半柱香的功夫,身後卻是突然炸響。
幾人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可是那聲響卻是轉瞬即逝,樹冠一層疊着一層,什麼也看不見。
玄肆卻是微微皺着眉,一下便是躍上了高高的枝頭,奉祁也緊隨其後。
茂密的樹枝遮擋了兩人大部分的視線,但是兩人居高臨下還是看見了,梵寂谷的上空閃過一絲白色的光亮,拖着細長的暗紫濃煙萎靡而下。
奉祁心中一驚,那個方向是白芷林,這個信號意味着有人入侵。
她的心中一驚,莫不是殺心觀音?玄肆的臉色也很是難看,顯然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幾人見到奉祁和玄肆落地,齊齊圍了上去,「發生了什麼事兒?」
「是不是已經有人拿到琉璃珠了?」
「這麼快?不應該啊!」
玄肆的聲音平淡,卻是帶着不可拒絕的威壓,「我要你們立即散開,去通知後山的其他弟子,立即從後山離開梵寂谷,立刻!」
幾人一愣,也來不及問些什麼,便是四散離開,速度之快,連奉祁都來不及反應。
梵寂谷的後山乃是一處斷崖,往下便是無涯底,但是唯有一條暗道通往梵寂谷外,這也是奉祁昨夜才知道的。
她看着玄肆,眼中滿是一會不解,玄肆的反應太快自己並不懷疑,但是方才那幾名弟子的反應卻是讓自己懷疑極了。
玄肆沒有看奉祁,但還是解答道:「師父就害怕發生這樣的事兒,便是讓他們早早的跟在我身側,只要一出事,他們便會立即將消息帶到各處。」
果不其然,談話之中,後山便是響起了一片片口哨聲,卻是像極了鳥鳴,只是越發的尖銳刺耳起來。
這是梵寂谷弟子之間互相溝通的暗號,在後山的人立即從暗道離開,其餘的人也在努力的朝着無涯底集合。
不願意離開的那些人便是自發的聚集在了白芷林,已經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
奉祁急急忙忙的便是朝着梵寂谷內部趕去,玄肆卻是一把抓住了他,「按照師傅的意思,你應該帶第一批弟子離開!」
可是奉祁卻是甩開了玄肆的手,「你知道的,我不會這樣做。」
四目相對,玄肆無奈的一笑,只能淡淡的落下一句,「跟在我身後。」
不過剛出後山便是遇到了容司言,「白芷林尚未攻破,還有守的餘地!」
殺心觀音也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無法滲透便是準備強攻,竟是打算一寸一寸澆灌火油,然後再一寸一寸的燒進來。
也許是上次鬼信子來過得緣故,還真的被他找到了白芷林最為薄弱的地方,風向正佳,不過半個時辰便是可以燒出一條大道!
祁祀,殷離和許涼卿以身作則,服了解毒丸便是衝進了白芷林,打算將其他各個地方的毒獸都集中過來。
四巫也沒有閑着,也一股腦兒的湧入了白芷林,但是也只能是拖延一些時間罷了。
容司言還在幫忙疏散弟子,越快越好,只是偏逢後山也放了毒獸,一時之間還真的有些困難。
白楓也在幫忙,這種時候,梵寂谷的每一個弟子都顯得格外的團結。
奉祁和玄肆帶着部分弟子守在白芷林的裏層,他們將是梵寂谷的最後一層防線。
很快,奉祁便是看見了白芷林另外一頭升起的濃煙,伴隨着陣陣毒獸的咆哮,還有大火下噼里啪啦的聲響。
奉祁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破魂,玄肆似乎是看出了奉祁的緊張,不由得出聲安慰,「沒事兒的,我在。」
「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殺心觀音陰險狡詐,師姐她們……」
玄肆自然是知道奉祁所擔心的,無非就是覺得殺心觀音的手段絕不僅此,更是擔心已經將整個梵寂谷圍了個水泄不通,哪怕是從暗道出去了,也……
「沒事兒的,地下城的人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他們會代為接應。」
大火漸漸的逼近了,奉祁看着玄肆,玄肆無奈的笑了笑,聲音喑啞,「我應該拒絕你的,但是你知道我做不到。」
奉祁要進入白芷林,她要和殷離等人一起奮戰,她不會一個人離開。
「咯咯咯~」
耳邊突然傳來了陣陣嘶啞的笑聲,這聲音玄肆和奉祁格外的熟悉,正是鬼信子。
一陣毒霧之中,模模糊糊的走出一個人影來,掩嘴輕笑,看着一眾弟子笑得越發的猖狂。
他的聲音依舊又尖又細,像是要劃破人的耳膜,「梵寂谷就只有你們幾個廢物了么?」
鬼信子不懼毒物,來回自由,想必也是為了身後的大軍前來打探消息的。
玄肆手中還在不緊不慢的扇着摺扇,「無妨,我一人對你便是足矣,莫不是上次沒被我打夠么?」
鬼信子勾了勾唇角,慘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變扭的笑來,「咯咯咯,險些將你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