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入府
大鳳朝天啟一十五年,初冬。
初冬的皇城已被雪花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雪白,凜冽的寒風找着縫隙猛灌,街上稀稀疏疏的行人瑟縮着身子,有抱着雙手在嘴邊不停哈着氣的,還有雙手互搓取暖的,更有雙手攏進袖子裏頭的。這麼冷的天氣還在外面跑的大多是那跑腿的下人,有錢有勢的主子出門多是坐着馬車,烤着炭火哪會受那冷風吹襲。
此時,一位上身着灰白花色棉襖,下着淺灰色儒裙,頭上左右梳着流雲髻,兩髻纏着灰色布條的丫鬟,左手挎着一個半舊的竹籃子,正行色匆匆的往城東方向趕。“不知道小姐現在怎麼樣了?天可憐見的,這麼冷的天可別出什麼事才好!可憐的小姐!”
城東臨街的一座府邸,漆黑色的鐵門,鎏金的門環,大門兩邊矗立着兩個府衛。丫鬟急匆匆地往府邸趕來,這麼冷的天額頭上也趕出了一層細汗,丫鬟抬頭望着門匾上面宏偉大氣飛舞着“將軍府”三個大字,莫名的鬆了口氣,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低頭拾階而上,走到門口正欲跨步而入,門邊的府衛手中槍戟交叉攔住,口中暴喝:“什麼人?膽敢擅闖將軍府!”
丫鬟急道:“奴婢是七夫人的貼身丫鬟,求府衛大哥給個方便。”說完彎腰行了一禮。
“七夫人?府里什麼時候多了位七夫人?我們怎地不知?莫不是你故意誆騙我們?大膽!”其中一位府衛怒喝。
“糟糕!”丫鬟心中咯噔一下:“這可怎麼辦?小姐是昨晚夜半從後門抬進府的,前門大概還沒來得及通傳。今早自己從後門出門也忘了問管事拿個腰牌什麼的。”丫鬟暗自悔恨跺腳,心裏挂念着主子,臉上卻不得不擠出一點笑容道:“府衛大哥,我家小姐是昨晚半夜進的門,怕是還未來得及通傳到前門,您給行行好,我家小姐身上還有傷至今昏迷不醒,怕是也出不來迎接奴婢,還請兩位大哥行個方便。”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些碎銀往其中一位府衛手中遞了過去,“這點銀錢給兩位大哥買酒喝,暖和暖和身子。”
府衛推拒着,口中喝道:“將軍府豈容你等放肆!沒有腰牌不得入內!”
丫鬟見此情景更為著急,“那能麻煩府衛大哥幫奴婢把府里的裘管事叫來嗎?奴婢求你們了……”昨晚正是那裘管事把小姐從後門迎進來的,也是他給安排的院落,現在只有他能給自己做個見證了。說完也顧不了那麼多,雙膝跪地磕頭,許是心裏挂念主子的傷勢,這頭磕的砰砰響。
兩府衛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連忙喝止“行了行了,你且等着,我進去通報就是。倒是個忠誠的!”說完也不等丫鬟回應,便自往裏通報去了。
丫鬟聽得此言,心裏感激,又重重的磕了一頭,“謝謝府衛大哥!”這才起身一旁站好。
丫鬟心裏焦急萬分又不得不靜心等待,時不時的伸長脖子往門內探,就在她心裏不知念叨了多少遍快點快點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門內走道上去通報的身影,後面還跟着一位五短身材,留着兩撇小鬍子,頭戴褐色紗帽,身着墨綠色長袍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歲上下。
丫鬟看到了兩人,面上一喜,急忙跨前兩步,躬身行禮:“奴婢見過裘管事。”
裘管事撇了她一眼,問道:“怎麼回事?”
“奴婢和我家小姐昨晚剛進門,怕是還未來得及通知府中的府衛大哥,今早奴婢出門走的是後門,一時匆忙也未想到跟管事大人討個腰牌,府衛大哥不認識奴婢,奴婢又沒有府里的腰牌進不了府門,想着管事大人能給奴婢作個見證,這才煩了府衛大哥代為通報,給大人您添麻煩了!”說完再次躬身表達歉意……
裘管事打量了一番丫鬟,見她態度也頗為恭敬,也不欲多加為難,揮了揮手:“行了,趕緊進去!沒什麼事少點出門!”
丫鬟謝過了管事,挎着籃子小跑着往裏面走,路上經過花園,經過池塘,還有幾個院落也無心欣賞,就徑直往西北邊的一座小院落而去。
院落不大,倒也精巧別緻。正對院門的是主卧,左右各有一間廂房,院子左手邊種着一棵梨樹,一棵桂花樹,兩樹之間擺着一張大理石圓桌,桌子周圍擺着四張圓凳。在兩樹後面不遠處蓋着一間小房子,是院落里的小廚房,院子右邊也有一間小木屋,卻是如廁用的。
丫鬟推開院落里的木門便急急忙忙地往主卧里走去推開門是一間飯廳,擺着一張飯桌,和幾張木椅,飯廳左邊還有一道門,那便是小姐的卧房了。丫鬟把手裏的籃子放在桌子上,在牆邊木架上的木盆里凈了凈手,這才往左邊的卧房走去,掀開門帘,映入眼帘的就是卧房裏的木床,床架上雕刻者各式各樣的花型圖案,床上躺着一個約莫十五六歲年紀的女孩,閉着雙眼,臉色蒼白,橢圓形的臉蛋,彎彎的眉毛有點濃密,厚薄適中的嘴唇,稱不上傾城傾國,卻也是佳人一個。丫鬟湊上去,蹲在床邊,看着自家小姐這副模樣,心裏悲痛萬分,握着自家小姐的手更咽着道:“小姐,你醒醒!你快醒來吧!你不醒來,奴婢不知道怎麼辦了!小姐……”,丫鬟繼續着呼喊:“你怎麼這麼傻!你就算尋了短見老爺還是把你送進了將軍府,你何苦呢?早聽了老爺的話也不至於受這份罪啊!”
丫鬟哭了許久,許是把心中的鬱悶發泄出來了,便漸漸止住了哭聲,想起給小姐買的葯,趕忙起身去小廚房,先是燒了鍋熱水,把藥材洗乾淨,找個砂鍋把藥材放入,然後按照大夫的吩咐加了三碗水去熬,剩下的熱水端進卧房給小姐洗臉擦手,忙完后就在爐子旁看着火熬煮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