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無火為炁

第一十三章 無火為炁

這兩日張角的修行像是到了一個瓶頸,儘管有九節杖的加持,體內的炁也只能修到胸前的華蓋穴了。而且隨着郭潔的到來,內心莫名悸動,這部分修為竟也有慢慢減弱的跡象了。於是張角找到了左慈和于吉。

“所謂炁者,分為先天和後天之炁,先天之炁為元炁,後天之炁則是宇宙萬物之炁。人的靈魂從宇宙之外而來,身體自母胎而生,本身就帶着先天之炁。而隨着生命的成長,人開始食五穀,有五感,頓生七情六慾,這些情慾就是心火。我們的先天之炁就會由心火炙烤而慢慢消弭於天地之間。所以我們修行則是以身為爐,收納宇宙萬物之炁,待後天之炁圓滿,則慢慢轉為先天之元炁。而後神魂以元炁為引,尋出宇宙之外中元炁的源頭。當神魂投入中去,就可以稱為仙了。”左慈聽聞張角的疑問,並沒有急着回答他,而是徐徐解釋“炁”的根本。

“先天之炁會消失?與七情六慾有關?那豈不是說只要有七情六慾,就會有心火,也永遠修不出元炁了!那……”張角聽聞左慈的話急忙問。

“你先別急,且聽我說。”左慈擺了擺手,打斷張角的話,而後笑了笑接著說:“所謂無火為炁,要看你如何理解‘無’了。人需食五穀而活,有七情六慾,所以出生帶來的元炁也終會散去。這是天地間再正常不過的規律。而我們以身為爐,納宇宙萬物之炁入身,也正需要用這些心火為煉,才能將龐雜的後天之炁化為先天之炁。”

“那既然心火會消弭先天之炁,豈不是那些剛剛由後天之炁轉化來的元炁馬上就又沒了?那……”張角聽的懵圈,忍不住又問。

“爐,爐呢?!臭小子別著急,聽我說!”左慈忍不住給張角的腦袋上來了一巴掌,又接著說。

“就好像一壺水,若直接把水澆入大火中,很快就會被燒沒,若是裝在壺中燒,雖然也會蒸發一部分水汽,但大部分還是無恙的。所以我們修道就好像在壺中燒水,壺中的冷水就好像後天之炁,而燒火的柴就是七情之心火,我們一邊往壺裏添水,一邊添柴,等壺中水剛好燒開,而且剛好是一整壺,與此同時,燒火的柴也剛好在水燒開的那一刻燃盡,就等於全部的炁都化為先天之炁了,懂了嗎?”左慈口沫橫飛,給張角舉了個例子。

“額…還…還是不太懂…”張角摸了摸腦袋,很是不好意思。

“你這榆木疙瘩,吶,你來看看你干師兄腦袋上這朵花。”左慈一手指向于吉頭頂,而後于吉頭頂上竟緩緩長出一朵鮮艷的花。

“我們就以這朵花來舉例,你未看此花時,此花存不存在你心?”左慈指着于吉頭頂,惹得于吉一陣臉黑,但想到是在給小師弟論道,也並沒有發作。

“不…不存在。”張角想笑,可看見左慈認真的眼神,硬生生憋住了。

“那你現在看見這花了,它存不存在?鮮不鮮艷?漂不漂亮?”左慈循循善誘。

“漂…噗…漂亮,漂亮。”張角看着于吉黑着臉,頭上插着一朵鮮艷的花的樣子,差點沒忍住。

“這就對了,你看見和沒看見這朵花,它都在那,只不過在你心裏,它的存在與不存在就只在你的一念之間。就算這朵花真的長在你干師兄腦袋上,你看不見,他就是不存在的。”左慈以為自己終於說通了。又恢復了淡然的模樣。

“額…所以呢…我還是…有點不太明白。”張角仍是一臉懵的看着左慈。

“所以這其中的關鍵就是你如何看待‘有’或‘無’的意義,

你覺得壺裏的水沒有火的參與能燒開嗎?當水燒開以後,水中有火,火中有水,只不過換了一種存在形式罷了。原來的冷水和柴火看起來‘無‘了,可是真的‘無’了嗎?”左慈深吸一口氣,讓自己脾氣安靜下來。慢慢對着張角解釋。

“所以說我有部分炁緩緩消逝是正確的對么,它們就像是燒水過程中蒸發的水汽?”張角似是有些明悟了。

“孺子可教啊!”左慈呼了一口氣,又好像想到了什麼,對着張角眨了眨眼問道:“是不是那郭家的小姑娘給我小師弟的心火又添了一把柴呀?”

“師兄說什麼呢!”張角有些臉紅,沒來由的想起郭潔額頭上的桃花瓣胎記,心裏又莫名一陣抽痛,悵然若失。

“沒事兒沒事兒,我等修行也是不妨礙成婚的,正所謂多一些柴火,才好燒水嘛!”左慈擠眉弄眼,對着張角說。

“……”張角低着頭髮呆。

“罷了罷了,所謂道法自然,師兄也不多說什麼了。可是我觀那姑娘心性善良,品性賢淑,可是不多見的好柴火,師弟若是有意,把握住機會啊…”左慈看着張角低頭髮呆悵然若失的樣子頓感無趣,拍了拍張角肩膀,轉頭帶着于吉和張寶張梁出去了。

兩天內郭潔早已習慣了鄉下的生活方式,上午跟着劉月娥出去施粥,下午幫着準備藥草和糧食。吃飯的時候也不再拘謹,整個人似乎都變得開朗活潑了許多。

“今日來的百姓比昨天少了很多了,想必要不了多久,伯父伯母就不用這麼辛苦了。”郭潔將手頭一袋藥草分類封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着對張懷林夫婦說。

“沒什麼辛苦的,這兩天侄女你倒是幫了不少忙啊。沒想到溫雅的郭家大小姐干起活來也這麼麻利!”劉月娥掏出手帕給郭潔擦汗,並笑着誇讚道,她越看越覺得郭潔順眼。

“小茹也幫了不少忙呢!今天我還在鍋邊攪了大半天的粥呢!”小丫頭看着母親給張茹擦汗,醋意大發。

“好好好,小茹是最棒的!”郭潔聞言一笑,揉了揉張茹的小腦袋。

“下午便讓阿角隨你去郭家走一趟吧,也早些治好郭兄弟的頭風。順便把小茹也帶去,她跟着我們在家,也學不上什麼學問,倒不如跟着侄女做伴讀。”張懷林看着郭潔笑眯眯的說。

“好,聽伯父的安排。”郭潔笑着說。

郭家是平台縣十數年內崛起的新貴,傳聞郭家家主郭建亮本是潁川一豪門的旁支子弟,因得罪了族中掌權人物,被打發到了巨鹿這種偏遠之地。結果因其人善於經營,做事八面玲瓏,短短十數年便在巨鹿混的風生水起。

郭建亮剛到巨鹿時還有些余財,為人十分飛揚跋扈,可隨着整日聲色犬馬,吃喝嫖賭,很快就敗盡了余財。一日溜到青樓之中花天酒地,卻並無錢財結賬,被人痛毆一頓丟到街上。郭奄奄一息之時遇上了行醫的張懷林,被其帶回家中治好。

痊癒的郭建亮性情大變,變得勤勤懇懇,低調無比。先是以小生意起步,短短十數年便成了巨鹿數一數二的豪門。然郭卻仍有一缺憾,或許是早年間沉湎聲色,身體每況愈下。時年三十四歲了還只有郭潔一個獨女。

張角對郭建亮的了解不多,他只記得幼時,逢年過節就有個郭叔叔帶着很多禮物來張家。可自十歲以後,已有五年未見過了。

張角準備了幾身衣服和一些祭器放進于吉給他的乾坤袋裏,而後又穿上祭祀的衣服走出門,想讓于吉或左慈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剛一出門就看見院裏郭潔正把一包行囊裝上馬車。

“是要準備出發了嗎?”

“張大哥不是後天一早就要去司祭了么,我家離那祭壇也只有幾里路,這兩天就住我家去吧,到時候你也方便。”郭潔對着從屋內走出的張角說。又看到張角的裝束,雙頰一紅,眼睛有些發直。

“正…正有此意,這兩日也順便幫郭叔叔好好調理調理身體。”看着少女直愣愣的眼光,張角很不好意思。

張角披着長發,頭頂只戴一花環製成的冠冕,身披絳紗袍,腰間掛着一塊晶瑩的玉佩,手持節杖。看上去仙風道骨,英氣逼人。

“無妨無妨,這樣就可以了。去祭祀而已,打扮那麼漂亮做什麼,難不成你想相親吶!”左慈一如既往的不正經,本來無比嚴肅的社稷祭禮,在他口中竟成了輕飄飄的“祭祀而已”。

張角眼看從師兄這得不到什麼意見了,就回房換上了平日的裝束,趕着馬車帶着郭潔和張茹向平鄉縣的方向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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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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