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觀看演出
今天就是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二月份的第一場演出的日子，白玉林和李星舟早早的就來到琴房練琴，準備把今天的訓練提前完成，晚上踏踏實實的去看演出。
那天白玉林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頂着雙黑眼圈來到了樂團，看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除了最早來到BJ的那幾天，白玉林一直都是休息得非常好的樣子。林沁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失戀了……
雖然說每個人都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角，但卻不代表是生活的主角。所以白玉林的這點小小的異狀，根本就沒有人關心，只有林沁簡單的調笑了一下。黑眼圈這件事其實都沒有人在意，包括李星舟在內，很多人在林沁說之前，都沒有發現來着。
不過白玉林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態變得前所未有的好，自然也對促使自己有這種心情轉變的李星舟十分感激，對李星舟的態度可以說是非常好，整得李星舟都有點不自在。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今天的演出，不是說黑眼圈，而是說白玉林對李星舟的態度變好。
好到什麼程度呢？
就是不去參加陳綺雲的室內樂練習，而是和李星舟玩二重奏的程度。
因為這個，陳綺雲最近對白玉林意見很大，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姑娘和李星舟處不來，可能是來自於天才的同性相斥？
今天這場演出，白玉林特意和團里告了假，因為這次不用白玉林上場嘛，他就想邀請柳燕一起看演出，這是一種難得的體驗。票提前都向團里要好了，除了他和柳燕的票，還有盛毅文和他對象。為了避免被盛毅文看到自己和柳燕一起看演出，白玉林特意將座次分得特別遠。
中午吃完飯，白玉林就跑了，他上午誰也沒搭理，也沒有分心去看書啊、看熱鬧什麼的，就是專心的練琴，一切都是為了下午和柳燕去溜達，白玉林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興奮，就好像是個純情的小男生一樣。
其實白玉林有點搞懂狀況了，很簡單的說，就是有些心動了，只不過是溫馨一直橫在那裏，就像是紫霞滴在至尊寶心口的那滴眼淚一樣。
總有些人說什麼硃砂痣、白月光，現在這個年代信息太爆炸了，各種各樣的信息充斥着人們的感官世界，白玉林有的時候就在想，他現在對溫馨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他現在對柳燕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白玉林知道，自己是特別容易受到外界干擾的一個人，一些不知道哪來的信息，都會讓他對所遭遇的事情有所誤判。
所以，現在白玉林見到柳燕時，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心動，還是春天效應，還是受到了一些影視作品的影響而產生的無端臆想。
白玉林會對自己的感覺產生質疑。
“你今天很奇怪啊。”柳燕好奇的看着白玉林，說道：“你今天的這個表現，不符合你一直以來的氣質，怎麼感覺畏畏縮縮的？”
“沒什麼，我挺正常的。”
如果白玉林能看着柳燕的眼睛說話，也許柳燕會相信白玉林的說辭。但可惜，柳燕也是很聰明的一個人，略一思考，就知道白玉林現在這副樣子是怎麼回事了。
柳燕笑了起來，她不知道這塊木頭到底什麼時候能正視自己的情感，也不知道這塊木頭這股子情感是真實的，還是僅僅只是荷爾蒙分泌鼓起的虛假。
所以，柳燕不會點破，一切如常，不會有任何變化。她很有耐心，她的耐心可以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待一個放她鴿子的人，
她足夠理智，她的理智可以讓她清楚的知道放鴿子並不是那個人的本意。現在只不過是之前那一切的延伸，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她已經找到了那個人，那個人已經開始動心，不用着急，一切按部就班就好。
木頭總有開竅的時候，鐵樹也會開花，時候到了，該得到的，總會得到。
“嗯~”看着白玉林那張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些心虛的臉，柳燕笑着說道：“我還沒問你呢，怎麼邀請我來聽音樂會了？還讓我這麼早出來，怎麼？最近遇到什麼煩心事嗎？”
‘煩心事就是你啊……’這話白玉林只敢在心底念叨念叨，說出口的是，“沒什麼煩心事，今天晚上樂團有演出，我上午訓練完，下午也沒事，這次演出沒我，我下午也就沒什麼事，找你出來溜達溜達，我在BJ能找到的人也少……”
“你說我很閑是吧？”柳燕眉頭一挑，略有不滿的說道：“哼哼，你這麼我我可走了哦～”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白玉林感覺自己都出汗了，女孩子的思維他果然一直也參不透，“這不是晚上邀請你一起看演出嘛，下午沒事自然就想到你了。”
柳燕低聲抱怨了句“木頭”，抬頭笑着說道：“行啦，不難為你了。”
白玉林鬆了口氣，他一直都不是很擅長應對女生，女孩子們的心事他永遠都猜不準。
原本的計劃，白玉林是打算要帶柳燕找個公園溜達溜達，然後找個咖啡館喝點什麼。結果柳燕直接說是不去別的地方，直接去國家大劇院，哪裏也有一些展覽可以看，而且咖啡館雖然貴一些，卻有着水準不錯的演出可以看。
柳燕既然有明確的想法，白玉林自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在國家大劇院裏走走也挺有意思的。雖然一直吐槽那是個蛋，但是進去之後會發現裏面挺好看的，而且不定期的展出也很吸引人。
當然這是白玉林的想法，搞藝術的人對於一些事物的喜好會與他人產生差別，畢竟門檻這種東西始終是存在的。有時候展出的過於陽春白雪，自然是曲高和寡。
就像是國家博物館，去那邊的人大多還是為了增長見聞，要說是踢出什麼藝術鑒賞力、歷史鑒賞力，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今天國家大劇院是現代繪畫展出，在門口到劇場的那段長廊里搭上了幾個棚子，裏面按照畫家、風格分別弄出了幾個隔斷。
其實展出的展品都不是真品，真品都被妥善的保存了起來，或者說像是這種展出，如果是真品的話就基本上是要賣的那種。
誰都不知道哪家的熊孩子會把自己的圓珠筆畫到哪副畫上，為那幅畫增添些許童趣，再降低無數倍的價值。
“現代繪畫我有點欣賞不來，我總是無法領悟到其中所反應的精神。”白玉林陪着柳燕在繪畫長廊中穿行，看着這些總是給他一些怪異感覺的繪畫，“別介啊，我不是說你，你的畫我還沒看過呢。”
“很正常吧，近現代的畫作都有這個趨勢，信息太爆炸了，迸發出的思想其實都很極端，你是沒有找到你所鍾情的點。”柳燕隨口說道：“你總想在繪畫中看到一些精神層面的東西，這種東西拋開時代背景本身就無法剖析，給一個沒看過梵高的人看他那自畫像，你說他能看出什麼？單純點體驗繪畫的美好不就行了。”
繪畫的美。好……色彩？構圖？還是陰影比例？白玉林覺得自己的思維方式出了問題，那不都得是從業人員才去思考的問題，對於他而言，就看好不好看不就行了嗎？
白玉林沒有和柳燕討論這些畫好不好看，就跟着自顧自的看了起來。雖然不是畫家，但白玉林看得出柳燕並不只是再看這些畫好看與否，也不僅僅是欣賞，更有一些可能是帶着批判的眼光來看。
同行是冤家，相互之間是可以借鑒、溝通，但要說到誰比誰畫得好，那就不一定那麼和諧了。
白玉林從來沒有問過柳燕是什麼風格的畫家，以他對柳燕的了解，這不是一個主動將自己劃歸到某種特定流派中的人。
柳燕嘆了口氣，說道：“這就是現在很多畫家的通病，他們會主動的將自己規劃到某種流派中，而不是去表現自己。”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白玉林有些無語的說道。
“你的表情告訴了我一切。”柳燕輕輕一笑，說道：“我很高興你和我的想法相近。”
想自古以來的一系列大師，白玉林和柳燕都認為他們不會主動的以某種風格限制自己。所謂的風格，不過是後人在他們身上貼上的標籤而已。
或者是當時那個年代裏，也許會存在兩波彼此都看不慣的人，他們會對對方按上一個名頭，來劃定一群敵對的人。
君子群而不黨。
“時間到了，我們去看演出吧。”白玉林對有些沉迷的柳燕說道。
這次的現代畫作展，展品量很是驚人，柳燕和白玉林在這裏看了幾乎是一整個下午，柳燕看得很細，而白玉林大多數時間都在分享着柳燕對於這些畫作的評價，兩人連晚飯都沒吃。
至於柳燕的評價，到最後白玉林總結下來只有兩種，一是畫得不如我但有特色，二是比我畫得好但很快就會被我超越。
兩人進了音樂廳，這還是白玉林第一次在舞台下面，在觀眾席上觀看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的演出，他有一種特別新奇的感覺。
“很特別吧？”柳燕笑着說道：“我很期待你在上面演出時候哦~”
白玉林拿着音樂廳門口發放的節目單擋住自己的臉，說道：“是很特別，主要是我感覺很羨慕啊。”
柳燕覺得白玉林這個時候很好笑，就像是個大男孩兒一樣，竟然對和自己出來看演出覺得不好意思，會不想讓朋友知道。
至於說柳燕為什麼知道？
因為太好猜了，白玉林的眼神一直跟着一對情侶在走，好像不想讓人看到一樣。
對，那一對情侶就是盛毅文和他對象，兩個人已經來了，並且已經落座了，白玉林買的位置和人家隔了一定的距離，其實應該是不用擔心的。但白玉林就害怕……呃……害怕被嘲笑？
現在白玉林就在被柳燕嘲笑，而且因為被拿捏住了痛腳，所以無力反抗，一直到演出開始。
燈光暗下，第一首曲子，《恰空》。
這其實是一首小提琴奏鳴曲，但被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改編成了小提琴協奏曲，是小提琴藝術發展史上不可多得的珍寶。在巴洛克時期，這已經變成了一種音樂體裁，一種變奏曲的形式。
這首曲子無關於內涵與精神，它表達的是音樂本身，而在於音樂本身的邏輯和韻律。
在樂團排練的時候，白玉林在旁邊只是聽着，還不感覺什麼，畢竟排練時痛苦的，一個一個小細節的糾正，完全無法體會到一首完整樂曲的美感。
現在，白玉林只感到羨慕，無窮無盡的羨慕，他看着樂團首席劉長洲站在那裏，演奏着優美的韻律。那音符好像在指揮和首席之間流淌，白玉林感覺自己徜徉在無盡韻律的海洋之中。
一曲終了，白玉林有一些想哭。
柳燕握住了白玉林的手，她的眼睛裏閃爍着星光。白玉林沖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繼續聽下一首曲子。
《亂彈》。
其實在《恰空》之後，白玉林的心思就不在聽演出上了。後面的《亂彈》和《羅密歐與朱麗葉》組曲都無法讓白玉林的心神為止動搖。
在中場休息的時候，白玉林都沒有在意盛毅文看到自己這件事，他滿腦袋都是《恰空》，滿腦袋都是陳揚天指揮在舞台上揮舞着指揮棒，滿腦袋都是劉長洲恣意的揮灑着自己的汗水，在舞台上奏響美妙的樂曲。
這是白玉林看過最好的演出嗎？
不是。
這是白玉林聽過最好的《恰空》嗎？
不是。
這是一場0失誤的完美演出嗎？
不是。
全都不是，這甚至在白玉林所參與過的演出中，都算不上最好的。
但這卻是最觸動白玉林的一場演出，至少到現在是這樣。
“今年，我一定也要在這個舞台上，演奏出一曲協奏曲！”白玉林的眼睛裏充滿着色彩。
“我相信你。”柳燕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