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杏花未開

第1章 杏花未開

進入二月,BJ的杏花還沒開。據馬行舟說,BJ的杏花要三月底才能開。

這也算是某種南北差異了,經緯度不同,植物所體現的季節特點也不同,老祖宗一定也想不到在他們未踏足的北方,杏花是在三月底才開的。

“你這屬於理解行錯誤,人家說的是農曆,你這那公曆來看,怎麼可能看得對。”

上午的國際愛大劇院管弦樂團人不是很多,大部分的人還沉浸在愉快的春節假期里,要不是劉長洲提前在微信工作群里通知下午的排練很重要,估計會有很多人請假在家吧。

像是陳綺雲和白玉林這樣積極來訓練的人還是少,人家每天訓練的時間都固定了,還有各自的生活要過,不像是白玉林和陳綺雲這樣空閑時間一大把,不來訓練都找不到事情做。

被陳綺雲懟了一句的白玉林知道,這回是自己丟人了,他在這種事情上,總是有點迷糊,經常搞出來很多奇葩事情,被人拿來取笑。

白玉林倒也沒有辯解說什麼自己也不知道杏花幾月開,笑了笑,岔開了話題。

下午在排練廳沒有進行排練,劉長洲、陳楊天和賈春秋給樂團開了個會,傳達了一下春節過後,2017年的工作思路。大概就是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的發展越來越好了,接下來每個月將要舉辦兩次大型演出。

“就現在的安排是,我們預約了國家大劇院音樂廳,2月10日和2月25日各一場。”賈春秋說道:“在這裏要和大家說聲抱歉,這個場次排得緊了,我們沒有預留出足夠的排練時間,這段時間可能要大家辛苦些,排練時長要拉一下,第一場過後,就可以步入正規了,今年基本上都是這個安排。”

這個消息大家其實都知道,其實團里平日的排練,已經足夠應對這些演出的了,很多熟悉的曲目基本上拿出來就用,只要不碰到一月份那種突然有人離職、背刺,基本上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二月份的演出,因為時間緊迫,經過商議后,第一場定為巴赫的《恰空》、陳啟仁先生的《亂彈》、普羅科菲耶夫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這幾首大家都很熟悉,《恰空》不用說了,陳啟仁先生還是國家大劇院的駐院藝術家,去年陳先生的曲子我們可沒少練。也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組曲需要熟悉一下,咱們完整的排這個比較少。”賈春秋說道:“接下來陳指會帶大家練習,大家辛苦……”

二月份的第一場國家大劇院的演出,就和白玉林沒什麼關係了。

白玉林倒是不覺得有多失望,春節假期之後的首次表演,對於樂團而言十分重要,在時間如此緊迫的情況下,讓自己這個還不夠熟練的傢伙上台才是對樂隊的不負責。

又不是每個月都需要有人救火。

同樣無法上場還有陳綺雲,理由和白玉林的差不多。

“所以白哥你就開始躺平了?”陳綺雲覺得這不可理解,“這不對吧,白哥,你好不容易來到了這個平台,然後因為能跟上進度就躺平了?”

“有什麼不對嗎?”白玉林有些詫異,“小雲你這麼看,我現在只是來到了這個平台而已,你知道吧,我是鄉下來的,能力水平擺在這裏,我現在能跟上排練已經殊為不易了……”

“等等等等,白哥,不對吧。”陳綺雲顯得有些着急,“這裏是BJ啊,這裏是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啊,這是國內多少人想來都來不了的地方,你說想在這躺平?”

白玉林知道陳綺雲說得對,

但是看着舞台上正在進行排練的樂隊,白玉林實在是無法說服自己去做得比他們好。

有天賦的人,正在極端努力的進取着,自認天賦一般的白玉林,怎麼也想不出來該怎麼做,才能追趕上天才們的腳步。

“小雲,你的理解好像不太對。”白玉林解釋道:“你看,我的天賦也就那樣,機緣巧合的來到這,我自然是十分珍惜這個機會,盡全力的去練習,爭取留在這裏的脊機會……”

說到這,白玉林實在是編不下去了,因為他說服不了自己,現在正有着一顆堅定的心,就是要留在這裏。

“你太不自信了,白哥。”陳綺雲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事情屬於心病,她現在還小,怎麼可能會給人治心病,“白哥,你就想一件事,你要是真的沒有天賦,我怎麼可能和你一起練二重奏、三重奏。”

想要找借口,怎麼都有。但白玉林不是個喜歡找借口的人,也不是個喜歡直面問題的人。在遇到現在這種情況的時候,他的選擇一直都是逃避。

“小雲,繼續看排練吧。”白玉林突然笑着說道:“放心吧,你白哥我會努力的,剛才只不過是自怨自艾而已。”

陳綺雲狐疑的看了看白玉林,也只能相信,繼續看排練了。

這也是一種難得的機會,樂團的排練也不是誰都有機會看到的。而且現在的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才是完整形態,不需要白玉林、陳綺雲這樣借調的,也不需要張琳這樣新來的。一月份點時候,除了被白樹彬背刺之外,還有部分成員檔期沒排開的因素,人家那邊合同都已經簽好了,總不能就違約不去了吧。

所以說,在了解了這些情況之後,白玉林才真實的認識到自己有多幸運,無數的條件糅合到一起,才讓他來到了這裏。其中任何一個條件出了問題,白玉林都來不了這。

其實還有一些白玉林不知道的其他條件,比如說男性,比如說單身,比如說院校。最為關鍵的是,推薦白玉林的是魏琳,或者說是人家主動找魏琳問有什麼人推薦。

樂團的排練,白玉林看得有點雲裏霧裏的感覺。主要是這次排練進度很快,都是大家比較熟悉的曲子,不會出太多的問題,一些細節上的調整也不用說的太細,《恰空》和《亂彈》一天就過了。《恰空》還好,畢竟是名曲了,練西方古典音樂的就沒有不彈這個的,《亂彈》屬於相對比較新的曲子,白玉林很少練這種偏近代的曲子。

因為樂團忙於接下來的演出,白玉林和陳綺雲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人借曲譜,只能在排練後繼續做室內樂的練習。

春節過後,陳綺雲在BJ的商演活動也要開始了,這回不僅僅是一些走穴串,還有一些個人演奏會,她準備在一些演出中邀請白玉林和張琳一同參加,三重奏其實是個挺不錯的選擇。

“你們在這聯繫吶。”正在練習三重奏的三個人被林沁抓了個正着,她笑眯眯的遞過來三個樂譜說道:“我猜你們沒找到人借樂譜寫,我給你們帶來了哦,三本總譜。”

白玉林接過一看,果然是《亂彈》。

“我先去忙,回來看你們排練哦~”林沁笑着說道:“就當是我送曲譜的報酬吧。”

“太歡迎了姐……”

白玉林覺得女生在一起,要比男生在一虛頭巴腦得多,雖然女生那個到最後都是看着很真誠的樣子。

看着關係好到像是親姐妹一樣的林沁和陳綺雲,倆人拉着手說得熱鬧。白玉林卻總能想起學車時那組裏的兩個女孩兒,成天膩在一起,但實際上卻連個微信都沒加,手機號也沒給。

這感情來得太快,走得也是措不及防。白玉林很是不能理解這種情感,可能這也是性別差異的一環吧。

三個人送走了林沁后,各自拿起曲譜看了起來。

“這個結尾有點《拉威爾圓舞曲》的味道,就這幾個音符的運用。”白玉林指着樂譜說道:“不過這曲子有點難啊,剛才我在那聽着就覺得挺震撼的,感覺配器有點複雜”

“嗯,和《走西口》的開頭動機也挺像的。”陳綺雲附和道:“難度那當然是有的,叫《亂彈》嘛,大師自謙的說法,這曲子可不亂,或者說是恰到好處。

“有點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的感覺。”林沁默默的說道。

“正常,大師師承那脈挺喜歡斯特拉文斯基的,大師受其影響很正常啦。”陳綺雲解釋道:“現代作曲家都這樣,基本上都是踩着前任的肩膀往上爬。”

“這首曲子什麼時期的?”白玉林好奇的問道。

“也就這幾年吧,怎麼看曲子有點傳統?”陳綺雲笑着說道:“陳啟仁先生算不得是先鋒派作曲家,再說這幾年先鋒派作曲家也都越來越傳統了。”

林沁贊同的點了點頭,白玉林雖然不懂,但也跟着點了點頭。陳綺雲看出來白玉林不懂裝懂,沒有吱聲。

“這首曲子還挺適合做練習曲的。”白玉林看這曲子越看越喜歡,“技法又多又全,磨技術挺好的選擇。”

陳綺雲點了點頭,她白哥沒露怯啊。

“我們是繼續練三重奏還是練這個?”張琳問道。

“繼續三重奏吧,這個是總譜,回家做做功課再說。”晚間訓練話事人陳綺雲拍板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白玉林是陪太子讀書的,張琳是陪小妹妹胡鬧的,所以陳綺雲說什麼是什麼。

至於說在BJ有房子的張琳為什麼沒回家,而是參與了白玉林和陳綺雲的晚間排練。白玉林也不知道為什麼據陳綺雲說是被她的魅力征服了。

很顯然,這個說法極其臭不要臉。

白玉林對此其實是樂見其成的,畢竟他總是和陳綺雲出雙入對,不惹人誤會都比較難。陳綺雲那邊先不提,白玉林這邊可是有點浮動了,每天晚上睡覺前不聊半小時微信,他可是完全睡不着覺的。

回到家的白玉林翻着《亂彈》的總譜,說實話是有點心煩意亂。

這個春節假期過得一塌糊塗,除了得遇故人之外毫無收穫。等回到正常的工作中,發現自己除了打雜好像什麼也幹不了。舞台上的光鮮亮麗,似乎就與他毫無干係。

失落,沒有緣由的失落,本就不應出現的失落感充斥着白玉林的內心,並讓他感到無盡的羞恥。

因為他知道,一月份的經歷是機緣巧合的結果,不可複製。但感性上,他也期望着說,沒準自己的水平真就達標了,可以毫無違和的加入到排練演出中去。

就像是陳綺雲勸他努力時,就像是白玉林總說的自己一年期滿會回去一樣。在他的內心裏,並沒有他嘴上說得那麼洒脫,他還是猶豫、遲疑,在想是不是會有這個希望,讓自己真的可以留在這裏。

每當白玉林想到這些事情,都會感到自己無比的丟人。而這些事,好像完全沒有辦法開口和別人說,只能自己默默承受,憋在心裏。

人吧,有的時候會變得很矯情,沒事和自己較勁。

在和柳燕聊了一小時閑嗑之後,白玉林失眠了。

白玉林應該算是個內心強大的人,除了有點認床之外,沒什麼能阻止他睡覺,就算一覺醒來就迎接人生大考也一樣。

此刻的白玉林有些患得患失,他發現現在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勁,變得有些不太像自己了,他仔細的回想着這是因為什麼,回想着原來自己應該是什麼樣子。

答案其實白玉林早就知道,只不過他不願意相信而已。

這些事情,在白雲林來到BJ之後,總是反覆的想,明明答案很清晰,卻總是在一個人的時候忍不住去糾結。明明知道答案,還一個勁的質疑和確認。

“這樣真的挺討厭的……惹人討厭。”白玉林念叨了一句,開始懷念能夠在閑暇時練琴的宿舍,雖然條件簡陋,但是自由。不像現在,明明瘋狂的想拉點什麼,卻不得不考慮到鄰的睡眠質量……主要還是怕挨揍。

在糾結中,白玉林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是一個空曠的劇場,有一個盛大舞台,上面只有他自己恣意的拉着小提琴,一首接着一首。

突然一道光打了過來……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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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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