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罡風

鍾曉明雖然表面上聽從了趙珉珂和阮暉的意見，擺出與卓韜和好的樣子，可是心裏總是彆扭的，他只要一想到卓韜，腦海就浮現出他對自己乾的壞事。鍾曉明覺得和卓韜這樣的的人還是少接觸為好。正好，現在他們座位也分開了，鍾曉明為此也是感到輕鬆了很多。

阮暉和趙珉珂在一起溫習以及相互幫助了一段時間后，成績顯著提高了，阮暉的數學較差，她就準備了一本筆記本，把所有她做錯的題目以及難點，全部抄寫進去，有空就找趙珉珂去諮詢、解疑。趙珉珂的數學還不錯，人又熱心，不會拒絕去幫助朋友的。這樣一個方法，能把幾乎所有的死穴找出來，一一擊潰，在數學王國里就可以完勝了。所以兩個人的數學成績總是保持在高分，從這裏也可以看出阮暉也是個很有學習方法、也很有毅力的女孩，同樣的方法如果給卓韜，那他是整理不過來的，他本來學習就不行，而且他也沒有時間。所以他能把較難的數學題掌握，也就算是有長進了。

既然趙珉珂和阮暉兩個人準備了一本公用的本子，自然接觸的頻率就更多了，每當這種只有兩人之間的交流進行的時候，趙珉珂對阮暉的感情也是增加的，因此也就更加看重這本本子的價值——不在於它上面有多少道錯題，也不在乎這是誰抄寫上去的，而在於這彷彿是他們之間共同的一個財產——共同進步的、一起付之於心血和情感交流的無形資產，而這資產，趙珉珂的付出是更多一些，不管怎樣，這僅屬於兩個人的秘密分享，也包含了趙珉珂的很多期待，其中包括希望阮暉僅僅重視他一個人。

但是事與願違，自從鍾曉明坐到阮暉座位後面，這本子就不再是“兩個人的秘密”了。原因就是，阮暉對趙珉珂只是作為普通的好朋友來看待，對於這本趙珉珂心裏認為是付之於心血的錯題集，她只是看作是一件提高成績的學習工具。阮暉既然沒有這份心思，所以也就會轉過身，把本子拿去問鍾曉明一些難題。

“越是想要迴避的人，反而越受到關注。”這話不假。阮暉這麼做也有目的，其實也是想藉此多了解一下鍾曉明，他的話太少了，人其實長得挺英俊的，也很聰明，心地也非常敞亮、單純。就是太內向，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因此阮暉才更想了解他一些吧。

但是，每當趙珉珂看到阮暉這樣做，心裏並不舒服，但他畢竟是老練世故一些，不會立馬板起臉對待那兩個人，看到了也就是淡淡一笑，這使得阮暉和鍾曉明根本察覺不到他笑里的苦澀。好在趙珉珂也會及時跟自己開脫，他想：畢竟阮暉有選擇去找誰詢問難題的權利啊，沒什麼理由說非只問自己不可的。而且，鍾曉明畢竟是後來才參加進來的，阮暉再怎麼樣不可能去撇開一開始的夥伴趙珉珂，再單獨又和鍾曉明成為好夥伴的，只要阮暉還是能以他為主就行。

最主要的是，趙珉珂也是看著鐘曉明為人十分內向、老實，而且也很友善，因此並不把他視為對手。

但越是擔心的事，越有可能發生。

一個秋光明媚的午後休息時間，還沒到上課時間，教室里最愜意和懶洋洋的時分，卓韜對着手裏的數學作業冥思苦想，對着一道題發愁，看到不遠處的趙珉珂，正趴在座位上打盹。他想：這道題，我去問問趙珉珂吧。

於是他主動拿着作業本走到趙珉珂課桌前面，用謙虛的語氣小聲問到：“趙珉珂，打擾你一下，幫我看下這道題行嗎？”趙珉珂正趴着午睡一小會呢，一下子也被驚醒了，他一看居然是卓韜，心裏也感到有些意外，看着他有些可憐巴巴地站靠在課桌邊，就接過本子，說：“好的，你坐下呀，我來看看。”一看題目，覺得很眼熟，這道題出現過兩次了，但是可能是才睡醒的關係，暫時沒想起解題的思路，但他想着得趕快給這小子解決問題，於是他從課桌里掏出錯題集，翻開后找到那題，順了一遍解題思路后，明白了，於是給卓韜講了一遍。

卓韜個木頭腦瓜，沒有明白。趙珉珂又耐心了講了一遍，他還是不明白。這時趙珉珂也感到有些為難了。

卓韜對錯題集本身也很好奇，他拿起那本子翻了翻，對趙珉珂說：“要不，這本本子，借我看一下吧，我今天晚上放學前還給你。”趙珉珂看他有點焦慮的樣子，也不忍心拒絕，就說：“好吧，一定要還我啊。”卓韜笑嘻嘻站起來：“一定，一定。”，趙珉珂重重了點了一下頭，“嗯”了一聲，表現出對卓韜一定的信任。

卓韜下午抽了點時間，把自己需要的錯題抄寫下來了，正當他站起來，拿起本子想要還回去的時候，凌樺過來找他玩了，他看到了趙珉珂的這本本子在卓韜這裏，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說道：“哦，你就這樣還回去啊。”“是啊，不然怎麼樣？”卓韜奇怪地問。凌樺詭秘地眨眨眼睛，悄悄對他說：“你可以還給阮暉啊，反正這是他們一起用的本子，大家都知道的。你這麼做，說不定趙珉珂會特別感激你呢。”卓韜對此撇嘴一笑，“哼”了一聲表示無所謂，但是當他轉過身時，看到趙珉珂也不在座位上，剛才被數學老師叫走了。

他沉吟了片刻，覺得凌樺的建議可行，就拿起本子，徑直走到阮暉跟前，說：“這本錯題集，我要還給趙珉珂，但是他沒在座位——所以就放你這吧。”阮暉正寫着作業呢，抬頭看了卓韜一眼，原來是還學習資料來了，不以為然地說：“哦，那你放我這就行了。”接過本子放在自己桌角上了。卓韜心裏大致有數了：看來她也不是那麼重視趙珉珂的。

趙珉珂不在座位上，他去幫數學老師拿材料了，然後又被老高叫到辦公室去談話，聊一些班級管理事務，以及期望他期末表現良好爭當三好學生之類。

再說阮暉見到錯題集還回來了，還挺高興，因為這會正好又要抄寫錯題上去呢，於是她沒多長時間就抄完了錯題，這時趙珉珂也沒有回來，還有個問題也沒弄明白，她就轉過身去問鍾曉明了。

鍾曉明見阮暉過來問，就和她一起分析起來，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畫畫寫寫，一邊又對阮暉眼神交流示意。

碰巧，趙珉珂忙完了，從辦公室回來走到教室門口，正看見鍾曉明帶着淡淡的笑容和阮暉在拿着本子聊題目，心中很不高興，他想：這本子我很小心地借給了卓韜，阮暉你也不該立即拿去去和鍾曉明聊啊，還顯得這麼親密，這也太隨便了！此刻他感到自己的權利受到了侵犯，而且受到了愚弄。他就氣阮暉兩點：一是還本子過來沒讓他先知道，二是他不在的時候立即拿着本子就去和鍾曉明交流。幹嘛啊，這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他心裏生着氣地從教室門口回到了座位，也不和阮暉打招呼，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他那寬闊的後背微微駝着，有一種拒絕的姿態。友情或戀愛的天平失衡，他開始覺得鍾曉明也是個小人。

趙珉珂的這些內心活動，阮暉和鍾曉明完全不知道，放學后，大家又開始快速收拾東西走出教室，趙珉珂推着自行車，和步行的阮暉聊起鍾曉明，趙珉珂心裏糾結着試探說：“鍾曉明那個人，感覺性格也挺悶的，你好像和他還挺聊得來。”阮暉一聽，連忙糾正：“不悶啊，你是沒和他怎麼接觸，他其實挺風趣的。”

趙珉珂要對自己的“知心好友”表達對他人的不滿，結果被反駁了一通，心裏挺憋氣，想想今天所受的委屈，阮暉居然完全不明白。此刻他感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漸漸失去，可是沒人理解他，他憋得慌，之後和阮暉沒怎麼聊兩句，到了分岔的路口，就騎上車遠去了，趙珉珂對鍾曉明的不滿，阮暉也感覺到了，不過她也想不出為什麼。

趙珉珂車子騎得很快，正好看到前面的卓韜也在騎着車，就追上去，趙珉珂此刻是比較依賴卓韜，因為卓韜總是很需要他，這種需要，讓他感到卓韜對他的一份重視，所以他追上卓韜，和他一起快速地騎着車子往家趕。

教室中，鄧逸又跑到湯海萍跟前，說：“一會下課，我想去買參考書，我們一起去好嗎？”鄧逸這麼說，是因為今天的英語老師要求大家去書店買那本書，下個星期要用，鄧逸就想藉此機會接近湯海萍。湯海萍擺了擺手說：“我今天不跟你一起走了，有事。”說完，很快整理好書包離開教室，留下鄧逸怨懣了一會，他想：什麼事啊。關於湯海萍的一切都讓他好奇，於是打算跟着湯海萍去瞧瞧。

鍾曉明下了課和往常一樣步行回家，他家離學校也就是10多分鐘的路程，他本來心情較為輕鬆愉快地走着，沒有發現身後慢慢追過來的湯海萍。原來，湯海萍一直良心不安，感到之前他和卓韜的誤會，就是因為她放錯了書本。所以這次她鼓起勇氣，想和鍾曉明坦白那次的誤會其實錯的是她。

可是鄧逸又跟着湯海萍，所以湯海萍路上和鍾曉明一起走，又被鄧逸看到了。鄧逸腦門也竄起一股火氣，心裏想：“這個鐘曉明，又是他！湯海萍不會也喜歡他吧！”一邊想一邊繼續潛伏在他們倆注意不到的地方，走兩步就躲進路邊的小商店小飯館，再出來，繼續暗暗觀察着他們倆。

湯海萍以為已經擺脫了鄧逸的糾纏，就喊着鍾曉明的名字追上鍾曉明，鍾曉明很意外，這個同學他平時不太去聊天的，今天好像有事找自己似的，就說：“哦，你好。”再一看湯海萍有些緊張，就問：“有什麼事嗎？”

湯海萍的眼神雖然躲閃，嘴角的肌肉有些不自然地抽搐，但是她今天是下了決心要坦白錯誤了，於是說道：“鍾曉明，你知道那次，你妹妹送來的本子，為什麼會在卓韜那裏嗎？”鍾曉明一下子覺得有隱情湯海萍是知情者，他一向反應很快而且很鎮定，就問：“為什麼？”“因為那是我放的。……”於是她把當時本子掉在地上她撿起來如何粗心大意的過程告訴了鍾曉明，還請鍾曉明不要生她的氣。

鍾曉明聽到如此一個故事，總算感到是一件懸案是解開了。他想湯海萍本來就和他不熟，沒有必要撒謊的，所以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說道：“我原諒你，別擔心……可是，你覺得我需要把這件事也和其他人說明一下嗎？”湯海萍聽到“原諒”二字，心裏的石頭落下了，她很感激地說：“謝謝你，沒有生我的氣……嗯，那是要說明的，你能幫我和卓韜同學說一下嗎？”“好的，你別擔心了，事情也過去這麼久了，卓韜也不會生你的氣的。”鍾曉明友好地笑笑，安慰她道。湯海萍臉上表現出高興的神色，於是就在岔路口和鍾曉明告別了。

其實，正是因為湯海萍把鍾曉明看成一個普通的同學，才敢先去找鍾曉明承認錯誤，而不是先去找她喜歡的卓韜，她也只敢拜託鍾曉明去向卓韜轉達她的認錯。

可是，遠處的鄧逸看到湯海萍一副歡欣的如釋重負的樣子，卻一廂情願地認為鍾曉明和她之間有什麼“專享”的秘密，此刻又對鍾曉明恨得牙癢，心想：“韜哥被他冤枉了，湯海萍還要對他這麼重視，居然支開了自己去找他，這小子，到底有什麼魅力我是不知道，但是他太可惡了，以後走着瞧！”一邊想，一邊恨恨地騎上自行車離開。

就這樣，無辜的鐘曉明又被誤會了：卓韜的一番心計本來只是想試探阮暉到底如何看待趙珉珂，卻歪打正着地成功地施了離間計，使趙珉珂認為鍾曉明會去搶自己的愛慕的女孩，從而要敵對鍾曉明；而鄧逸卻不問東西，粗心大意只信眼前見到的，也誤會鍾曉明要去搶自己的愛慕的女生。鍾曉明的不善言語和不善察言觀色，又招來了別人的誤解，看來，他又將無法避免和同學的衝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