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靠近

趙珉珂在圖書館自習。淅淅瀝瀝的雨聲，似乎就是他憂慮的心曲。除了和同學聚會的時間，他都上學校的圖書館來，很少呆在家裏。和母親早早離異的父親，在國外成立了新家庭，當他是個多餘的人一樣從不過問的。母親是工作狂，平時和他交流不多。所以趙珉珂在家裏就感到無聊、冷清。見雨漸漸停了，他走到窗前，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感到心情舒暢起來。“好像有好事。”他有些喜悅地想。

這時，他手機一震，拿起一看是卓韜發來的消息。“我搞清楚了，現在來找你可以嗎？”短訊這樣寫着。“好，我在圖書館二樓。”趙珉珂回復。

不一會後，樓梯傳來腳步聲，卓韜出現在教室門口，他把雨傘撐開放在教室前門，快步走近趙珉珂：“沒有咱們想的那些事。”他擦了一下額頭，掏出手機，把茶餐廳的錄影給趙珉珂看。“還錄影啦，”趙珉珂有些意外，見到視頻裏面的李薇低着頭，眼神飄忽，一板一眼地回答着問題，感到有些好笑，“你們也不要像審犯人一樣嘛。”“呵呵，反正啊，她這回說清楚了。”卓韜笑道。“行，哎。”趙珉珂也撓撓頭，“好了，這就是件烏龍的事，大家都別在意啦。”兩人笑着釋懷。簡單寒暄后，便各自回家去。

趙珉珂如釋重負，回家換脫雨靴時不小心手一滑，雨靴“哐”地一聲砸到地板上。明慧正背對着大門看照片，聽見后，迅速把照片藏進衣服口袋，再轉過身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回來啦。”原來，她端詳着一張16年前她抱着阮暉的合照，已經好一會了。“嗯。”趙珉珂漫不經心地應道，並沒有發現母親的異樣。“小珂，是這樣……媽媽想跟你說件事。”“啊？這次該不會輪到媽媽要說我同學壞話了吧。”這麼想讓他心裏又發毛又好笑。

兩人坐到沙發上，各自抿了口從養生壺裏倒出的菊花茶。趙珉珂用茶杯遮住嘴巴的時候偷偷乜了一眼明慧，見她一副希冀的樣子，心裏打起小鼓。“小珂，媽媽要跟你聊一下你的同學……”“哦！”趙珉珂大叫一聲放下茶杯，趕緊用手按嘴忍住笑，假裝是被茶水嗆了。“你經常和一個女生一起放學吧。”“嗯？”他又陷入了驚異，簡直驚異得感到恐怖，“天啊，媽怎麼知道的？她要說什麼？”他的心咚咚地跳了起來。“聽說你們還挺要好的吧。”“媽你不要亂說，是誰對你告我狀了吧？”趙珉珂瞪大眼睛問。“哦，沒有沒有。就是……媽媽在下班時，總是看到你跟一個女生一起走。”這時明慧趕緊忍住，以免她那句“你們男女要注意彼此距離的話語”脫口而出。她整頓了一下凌亂的思緒，繼續說：“小珂，你可以帶她到家裏來玩啊。媽媽發年終獎了，下周在家設大餐款待你們，怎麼樣？”“啊？”趙珉珂聽得一頭霧水，該不會是媽要上演見未來兒媳的戲碼吧？這也太早了吧。這麼一想他臉也紅了：“哎呀，我跟她就是學習上的同伴而已。她叫阮暉。”

“阮暉，是嗎？你確定？”母親突然站起來，眼神里全是關切。趙珉珂被她的激動嚇了一跳，滿腹狐疑地看着她。察覺到自己的不適當，明慧馬上進行表情管理，擠出微笑掩飾內心的激動：“啊，沒什麼，媽就是隨便問問。”

趙珉珂面露難色：“讓人到家裏來啊……”“沒關係的呀，”明慧着急地拍了下兒子的肩膀，“媽媽也在啊！額，要不，你有其他好友的話，都一起帶來吃飯好了。”明慧着急地解釋說。趙珉珂撓撓頭，沒想明白母親的動機，但他認為母親是單純的，以為是中年婦女對晚輩的一種熱心和照顧，就同意了。“今天真是好事成雙。”他快樂地想，“但——嘿嘿，我可不叫其他人來。”

放寒假前的最後一周，題海戰進入了白日化，班級里活潑的聊天氣氛少了很多，直到期末考試結束大家才又說說笑笑。成績發榜的時候，除了穩坐前三的鐘曉明、趙珉珂和阮暉，進步最大的是牧雲，她從原來的20多名一下子升到第9名，着實讓全班同學刮目相看了一回。阮暉也很高興，覺得自己一早就沒看錯人：牧雲的確優秀上進，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想想自己也忽略牧雲很久了，於是這天周五上午休息，下午返校的寒假最後一天，阮暉一大早便帶着精緻的糕點和可口的滷菜，坐公交車去牧雲家敘舊。

這天陽光很暖，車窗外，整潔的街道，碧綠的小樹，慢慢在阮暉的眼前飛過；快到站時，阮暉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咦，那不是卓韜嗎？”阮暉張了張嘴，此時他正和一個女生在噴泉廣場上微笑着走在一起。“還有一站就到牧雲家了，我先下車看看卓韜在忙什麼吧。”出於長期以來對卓韜的好奇，她提前一站下了車。

“卓學長，今天你能來陪我逛街，真是——謝謝你啊。”李薇笑得嘴有些合不上，她從沒想過這個對她冷漠抗拒的學長會同意她的單獨約見，“難道這表示同意交往？”她喜悅又忐忑地想。“沒什麼，考完試，一起出來散散心嘛。”卓韜卻眼神渙散，左顧右盼地看着四周說道。這時，兩人走到了街心公園的廣場，卓韜抬頭看了看鐘樓上巨大的鐘盤——還有五分鐘就指向8點。

卓韜的眼神突然不渙散了，聚焦在地面的噴泉眼若有所思，然後他對着李薇咧開嘴，擠出一點勉強的笑容：“今天的陽光不錯呀，李薇，我來給你拍張照片吧。”“啊？”李薇感到卓韜的主動有些奇怪。卓韜沉下臉說：“你要不想拍，就算了。”“不，我要拍。卓學長，手機你拿着，幫我多拍幾張。”“嗯，好。”卓韜接過她的手機，“嗯，你就站那邊吧，對，往後，往後，對，就在那，好了，我要拍了哦。”

這時阮暉已經躲在小樹後面看着他們好一陣了，“卓韜在跟學妹——約會？這……”她皺着眉頭垂下眼睛，怎麼想都覺得奇怪。但只好先看下去。

“好了，快怕吧。”李薇說。卓韜卻似乎還在拿着手機對位，眼睛不斷地瞄着大鐘那即將指向8點的指針，他動作慢吞吞的，李薇就一直催他，於是他按下快門鍵，先拍了一張。“再來一張！”李薇催促道，又換了個手勢，此時卓韜眼看着大鐘，又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他猶豫着，緩緩放下手機，說時遲，那時快，當廣場鐘聲響起時，廣場噴泉正好“嘩”地噴出水柱。他一個箭步沖向李薇把她推開，李薇被撞得有點遠，摔倒在地上。是的，卓韜做不到那麼整蠱李薇，原本他計劃懲罰李薇多嘴，讓她在噴泉這變成落湯雞的。但此時李薇只是頭髮濕了一點點。

李薇手撐着地，疑惑地回過頭看着卓韜，他無動於衷地俯視着她，沉默又冷漠的神態讓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卓韜出於禮貌地道歉心情，還是對她伸出一隻手。她遲疑了一下，拉住他的手站起來。“所以呢，以後，你不要多管閑事，好嗎？”卓韜說完，放開自己牽着她的手，抿着嘴唇把手機遞給她，但李薇只是疑惑地看着他——她還沒反應過來。

“我下午還有事，就這樣了？”卓韜擺出無所謂的樣子說。“你，你……”李薇終於明白了卓韜約她出來只是為了“教訓”她，她一手奪過手機，一手指着卓韜氣得說不出話，一扭頭跑開了，一直跑到最近的商廈後面，才打開手機。屏幕亮了，她看着卓韜給她的第一張照片發獃。但面對李薇的離開，卓韜只是一直抿着嘴唇。當他一轉身準備離開時，卻看到阮暉從小樹後向他走過來。

“阮暉？”卓韜驚訝地喊道，她在這看着他多久了？阮暉走到卓韜跟前，嚴肅地問：“你剛才是故意的對吧？”卓韜嘴角一掀，輕笑道：“你在說什麼呢，”他假裝撓撓頭，做出無辜狀。阮暉和他對視了一會，從他眼神中看不出什麼來，只好放過地說：“算了，我也只是經過。再見。”卓韜把手從腦袋後面放下，着急伸向阮暉，跟着她小跑：“辦什麼事會經過這裏啊？”“你都不告訴我，我幹嘛要告訴你。”“哎呀，大班長，你還會談條件啊。那你別走那麼快好吧，我告訴你是什麼事。”阮暉停下腳步，一轉頭，見到卓韜的真誠的眼神，心裏有些波動，但她還是搭着架子說：“好，你快說，我還有事要辦。”“大班長，我這事、快說不了。要不，你先去辦事，我等你辦完回來，再跟你說，呵呵。”“耍我啊，再見！”阮暉嘴一噘，頭一扭便要離他遠點似的，卓韜心裏有些歡樂，還沒跟阮暉這麼耍着說過話呢，他覺得阮暉還是在乎他的，肯定是跟蹤他到廣場的，心裏非常開心，搶過阮暉手裏的滷菜，“咦？”阮暉驚異他的大膽。“這樣吧，”他壞笑着說：“這菜送我，等你辦完事回來，我們一起再拿它下酒喝啊。”阮暉聽着這話，又羞又氣，奪過卓韜手裏的菜，一聲不吭地跑開了。“你去哪，辦完事回來找我哦，我在這等你。”卓韜對着她背影喊道，“你要回來繼續跟我說事啊，我真的會等你啊。”走了80多米后，阮暉才回頭看卓韜，他插着腰看着她，一副“我會等你回來”的樣子。這時正好一輛公交車來了，阮暉上了車。

到了牧雲家，阮暉鬆了口氣，一看時間已經快9點了，敲了敲門，只見到了牧雲的父親，說牧雲一大早去找同學了。“這麼早就出去了呀。”阮暉心想這真是不巧。但還是笑着送上禮物，隨後禮貌告辭。離開小區后，她卻沒有再坐公交車，而是想走着回去平靜一下心緒，可她哪平靜得了呢？當她往回走到那個公交車站還有一半的路程時，只見卓韜帶着墨鏡，慢慢地迎面走來了。

阮暉感到心跳得有些快，等到卓韜走近后，瞪着眼睛看他。卓韜倒是嘴一掀，輕笑着說：“大班長，我……”然後慢慢靠近阮暉，摘掉墨鏡，兩個人就這麼四目相對了幾秒鐘。阮暉眼睛眨了眨，一副看不上的樣子說：“行，要說事是吧，你說吧，沒有菜給你。”卓韜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可不是對着李薇露出的勉強笑容。“那，我們邊走邊說，好嗎？”卓韜建議道，阮暉同意，就這樣，兩人面帶笑容地走在街上。卓韜把之前李薇釀成的烏龍事件整個地說了一遍。

阮暉沒有想到趙珉珂有這麼多煩惱，而告訴她這些的居然是卓韜。她覺得如果有機會，真得跟趙珉珂好好深入地談一下。但，趙珉珂會給她這個機會嗎？還是，他會變本加厲地用控制的方式跟她繼續交流呢？而趙珉珂如果發現卓韜喜歡阮暉，又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