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暮色天傾（感謝老哥每天的支持）
天欲將晚，人慾將回。
集市上的各處都開始收拾攤子，幾天前的災難並沒有影響到這裏的人們太久。
只是往往最早收攤的牛大媽這幾天確是最晚的一個。
她的攤位上擺着一碗已經放涼了的粉，整個人低着頭髮呆。
自從那個黑臉漢子死後，她的攤位每天都要擺上這麼一碗，再坐一坐。
眾人也早已習慣。
不過今天還是有些不一樣。
在所有人都收拾好了離開之後，何沐心出現在了這裏。
“大娘，給我來一碗粉吧”。
清脆的聲音叫回了牛大媽的思緒。
抬眼一看，剛回來的思緒又有了一瞬間的空白。
她六十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女子。
來着一襲黑色襦裙，紅紗罩體。
唇膜輕動，吐出的是冬日降雪；
衣袖微漾，舞出的是春風迎闕。
呆愣了一怔后，方才回過神來道：
“這位姑娘，我已經歇攤了，爐火都已經熄了，你還是明天再來吧”。
何沐心聽到這話，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麼失望的表情，只是輕柔的道了一句：“沒關係，涼的就行，我付雙倍的價錢”。
既然客人如此要求了，牛大媽沒有再拒絕這樁生意，手腳麻利的拾了一碗涼粉。
只是在對方接過袋子的時候補了一句：“姑娘，你可以拿回去熱一熱，總比涼着吃舒服一些”。
初陽化雪的笑容很快就重新隱匿，道過謝后，何沐心提着袋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太陽僅僅剩下幾點倔強的時候，何沐心回到了家。
……
何宇中正在和面，他今天沒有加班，打算給女兒做她最愛的手擀麵。
在鋁盆中倒入兩小碗白面，加上一勺食鹽，一邊加水一邊用筷子攪拌。
待面全部結成絮的形狀，停止加水開始揉搓。
在強大的力量之下，不過十來分鐘，麵粉就被揉成了光滑的麵糰。
用盆子倒扣，藉著醒面的功夫，他打算洗兩個土豆，炒一道辣椒土豆絲。
拿着兩個土豆走出廚房，蹲在垃圾桶的前面就準備開始削皮。
恰在此刻，何沐心提着涼粉走了進來。
四眼相對，何宇中手上的土豆滾落在地。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兒，他也從沒見過這樣的衣服。
明明只是五官的一點微妙調整，還能看的出原來的樣子。
卻已經超越了“漂亮”這個概念。
“爸，我為您提了粉，牛大媽的，只是有點涼了”。
何宇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接過了女兒手中的涼粉，小心翼翼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
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你跟我說，爸爸給你撐着”。
何沐心臉上有着一絲傷感：“爸，我想跟您借一點東西”。
何宇中沒有猶豫，立馬就做出了保證：“你說，只要不是公家的東西，爸能給你的都給你。
有什麼事千萬別自己憋在心裏”。
何沐心話語更是低落：
“爸，這裏已經被我佈置了陣法，什麼信號都傳不出去的，您要是有什麼想問的，如果今天過後我還活着，都可以跟您講。
若是我不在了，院裏的槐樹下有一切的答案。
至於現在，還請您先睡過去”。
伴隨着女兒的話音，何宇中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不受控制。
他強撐着想看清女兒。
直到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從他眼前撤走，世界天傾，歸於黑暗。
最後只勉力道了一個“不”字，便昏倒在地。
…………
將自己的父親抱到床上，何沐心拿出羅盤和佛珠。
在羅盤中注入靈力，隨着其轉動，一縷縷純白氣息從何宇中身上流出。
最後在陰魚上方凝成了一顆白色圓珠。
這是“人願”，是何宇中作為英雄、靈監局局長、最近又連破大案所彙集的盤安的人願。
同時佛珠上也逸散出純黑的氣息，在陽魚上方凝成一顆黑色圓珠。
這是“人怨”，由楊勇與魔教兩重身份匯聚的“人怨”。
“珠落睛成陰陽開，氣聚圖現靈脈來”。
心底默念口訣，何沐心單手結成靈印，對着羅盤一指。
黑白兩珠融入陽魚陰魚體內，形成陰陽之眼。
而後兩道完整的游魚互相追逐，相互咬尾，形成一道玄妙的太極圖。
上面浮現出卧龍山的山影，而一條泛着金光的細線，就處於龍首之中，正在逐漸清晰。
卧龍山多年下來，已經與盤安牢不可分。
脈靈相當於一定程度的山神，盤安下面的，都是他的子民。
在沒有化形之前，它與盤安的聯繫，不可分割。
《天地人息尋脈法》正是利用這一點來尋到它的位置。
“聖女，要不要殺了他？”
虛空中男音響起，能夠聽出明顯的激動。
雖然對聖女有着信心，但看到太極圖上的山影，還是讓他興奮不已。
“一個跟我說話從來不用真音的親人，要讓我殺了這世上可能唯一對我好的人嗎？
我說了不用多管閑事，現在找到脈靈，完成任務才是首要”。
何沐心的話語中聽不出半點感情。
虛空中也一時沉默，待到金線完全清晰的呈現之後，才有聲音再度響起：
“聖女，總有一天你會理解，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聞言何沐心只是自嘲一笑，沒有在跟他交談。
見對方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虛空中的聲音不在響起，而是走出了一個人。
一身紅色流沙裙，不染世情不沾塵。
一顰一笑，魅惑自成，不似凡間之人。
這是一個女人——一個跟何沐心長得很像的女人。
何沐心看着這個女人，眼神有些恍惚：“這十六年，我都已經有些忘了你長什麼樣子了”。
文月心拉起自己孩子的手，眼中泛着一絲心疼：“聖女，我和你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看着自己，你就應該想得到我的樣子”。
“呵，可是你從沒叫過我聖女以外的稱呼”。
“聖女，你生下來就是要做魔教之主的，包括我在內，我們所有人都只是你的下屬、工具。
要不是你修為還不夠尋道，甚至不會有教主之外別的稱呼。
你終將接引魔界重臨”。
何沐心沒有再理會這個眼中透着瘋狂和誘惑的女人。
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的何宇中，收起羅盤就朝屋外走去。
“我們現在去山中，還有，如果他出事，魔教也別再想要這個聖女了”。
文月心看着其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昏迷的何宇中，眼中有着嫉妒和憤恨：
“便宜你了”
……
風過鳥鳴之際，院中已是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