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決斷
太極宮，半夜被叫醒起來的李淵此時雙目圓瞪，看着跪伏在大殿的皇宮侍衛統領和本該在太子府飲宴的李神通，怎麼也不願意相信他們口中的言語。但是他也清楚，這倆人無論哪一個都不敢拿這麼大的事情來編排一國儲君。
聽到李世民最終安然離去，他心裏又鬆了一口氣。二兒子雖生性桀驁，卻同樣深得他的喜愛和倚重，只不過對比大兒子的珠玉在前，更合自己的心意，這個過份剛直無法與世家合群的兒子退而其次或許也能是個適合的儲君人選。
想到兩個兒子越發不能相處，向來愛瞎胡鬧的小兒子也在其中折騰，李淵頭疼了。.
貼身太監過來小聲傳話，言長安城的巡城武候統管有事來報。
“又出什麼事了，讓他進來！”李淵耐的性子道。能這麼晚來報，定是出了大事情。
武侯統管有些慌張，一進來就直接跪趴在了地上：“皇上，卑職急事來報，剛剛卑職的屬下在巡街時遇到了秦王殿下，似乎王爺之前遇到了危險，卑職的屬下來報說王爺吐了許多血，胸口的衣裳全被染紅了，還痛的渾身冒汗，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李淵噌的站了起來，眼睛卻看向了李神通，怒道：“你不是說世民他平安離去了嗎？”
李神通也嚇住了，他的侍衛的確跟他說了李世民根本沒有受傷啊！怎麼就。。。對了，李世民喝了李建成的毒酒，李世民是傷在了內里！
李淵吼完也想到了問題所在，心裏頓時又氣又急。他的兒子不多，連向來胡鬧的李元結他也多是責罵而少責難，便是知道幾個兒子之間問題不斷，也只是幾方敲打，捨不得下重手。就是指望着大兒子的地位穩固后，二兒子也能歇了心思。
他允許大兒子爭權，就是希望他能坐穩一國儲君之位，但爭權並非是以奪命結束啊。他想要的是天下安定，想要的大兒子幫他在朝中做事，二兒子這個有勇有謀之人隨時幫他平定天下的亂子，至於小兒子，他能聽話，安安份份的作個太平王爺便好。
兒子們怎麼就不能理解老父親的心呢。
李淵在殿上高坐着不語，神色變幻，殿下的幾人心裏也是翻江倒海，思緒不斷。太子和齊王想要秦王性命的心思已經表露無疑，事情到了這一步，秦王就算再能忍怕是也按捺不住了，今晚過後，太子與秦王之間的爭鬥恐怕會更加狠烈。
“即刻去給太子和齊王宣詔：秦王向來不善飲酒，從今以後，他倆不可再私自宴請秦王！另外，你去內庫準備一些上好的藥材和補品，再尋幾樣珍奇寶物給秦王送去！”李淵吩咐完起身往殿下走：“神通，你隨我去秦王府看看！”
“諾！”李神通也想知道李世民的情況。
秦王府，楊倩芸已經給長孫無垢清洗了妝容，因為李世民告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必然瞞不過李淵，他的好父親為了安撫自己，很有可能過來探望，就算她們要離開，也要等長孫無垢接待過李淵以後。
不得不說，李世民還是很了解自己親爹性子的，天色未明李淵一行果然出現在了秦王府。
楊倩芸以及程咬金等這些外人這會兒自然是沒資格接近皇帝的，只能遠遠的聽聽前面傳來的消息。唯有長孫無垢和作為秦王府長史的長孫無忌兩人，將李淵迎進府里。
李世民氣息奄奄仍強自起身，想要起來拜見，李淵快步上前將人按在了榻上：“跟爹不用多禮，你躺着說話便好！身子怎麼樣？爹聽說你吐了許多血，你府上的醫令是如何說的？”
長孫無垢的眼淚流了下來：“父皇，二哥他痛啊，也不知大哥在那酒里放了多少毒藥，二哥從宮裏回來的一路都在吐血，胸前的衣裳都被浸透了，染的血紅血紅的！人都站不穩，進屋還是被人抬進來的！那時兒媳就想着若是二哥。。。兒媳也跟着去了算了！”
“朕把宮裏最好的醫令帶來了，藥物補品也帶了不少，無垢你莫急，萬事有父皇作主！”
太醫們一番忙亂，最終向李淵保證，秦王沒有兇險只需將養后，李淵將所有人趕了出去。
“世民，”李淵長嘆一聲坐到榻邊，他拍了拍李世民的手臂：“爹知道，這次是你大哥和三弟做的過了，爹剛剛已經着人去警告他們，以後他們不敢再對你這麼做了！”
李世民的眼眶紅了，埋頭並不說話。
李建成如此惡劣的做法，才得幾句訓斥，何其的不公！
前有太子之位的許諾，李淵也知自己的保證太過無力，為了平息李世民的怨氣，讓他不至於太過憤恨李建成，只得安撫道：“爹很清楚天下平定大都是你的功勞，只是你大哥是長子，在太子位置上時日已久，一直兢兢業業做事，我實在不忍剝了他的位置給你！
經過今晚的事情，爹也知仍讓你們兄弟同聚京城，恐怕難以相處，不如讓你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這樣吧，以前你曾經給我提過想去洛陽，那你就重新掌管陝東道大行台，以後陝州以東的國土由你來掌管。過幾年，等你們兄弟彼此消了氣，那時候你再回來！”
“父皇，兒子一直想在你身邊盡孝的！”李世民眼眶含淚，聲音哽咽。
“好啦，你父皇我身子康健，不必擔心，你往後盡孝的機會有的是，如若我想念你了，隨時可召喚你回來，你就安心守在洛陽。把身子養一養你就去吧，就這麼說定了！”
一晚沒睡李淵有些精神不濟，把他的意思表達到了，便匆匆離開回去了皇宮。
他們離開后，長孫無忌立刻又將楊倩芸等人又喚到了李世民的屋子。李世民也從榻上坐起來，沒有外人，他也沒了那有氣無力的狀態。
“剛才皇上允了王爺去洛陽，請大家過來，就是為這個事合計合計！”長孫無忌道。
尉遲恭眼睛一亮，嘿嘿大笑道：“那我們豈不是能光明正大的去洛陽了！”
“皇上都親自發了話，去洛陽我們自然是名正言順！只要出了這長安城，咱就好辦事了！”程咬金也是眉開眼笑：“王爺，出了長安咱就聯絡人去，如何？”
李世民的心情也很好：“東宮佔着大義名份，私募長林兵二千餘人，這還是明面上的，元吉也在私自招募壯士，他還私藏許多罪人為他做事，兩人的兵力合起來有三千餘眾。
我雖也招募了些人卻被父皇和太子限制，明顯處於劣勢，一旦開戰我等容易吃虧。出鎮洛陽對我來說，實在是進可攻，退可守的上上之策。而且我們的人分散各地，在洛陽更容易把人集中起來做事，遠勝於在京城的束手束腳！”
“對極，太子算是走了一着臭棋，沒他來這場事，皇上不開口，王爺還沒法子離開京城呢！這兩年王爺被困長安城，我們也盡受了太子和齊王那幫子人的氣，憋屈死了！”
“這下好了，王爺不僅能離開，還被賦予了守地，獲得了兵權，大喜之事！”
“離開好，陝州以東地方不小呢。。。。”
眾人開心議論，連一向穩重的秦瓊都是一臉的喜意。
李世民恍眼卻看到神情淡淡的楊倩芸，心裏一動道：“楊四郎，你怎麼看這事？”
見李世民如此重視楊倩芸，眾人也停下了話頭，看向楊倩芸。
楊倩芸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她知道李世民根本離不開：“王爺，你大約是離不了京城的。”
“為何？這可是皇上親自開口許諾的。”長孫無忌皺眉道。
“小娃娃，你可不能瞎胡說，咱們王爺受了這麼大的傷痛和委屈才讓皇上開了金口，這天下又是皇上最大，他主動許諾了的事別人還敢勉強他收回去不成？”程咬金提醒道。
程咬金現在已經知道自家兒子受過楊家的救命之恩，在邊城的楊家大郎又與兒子處的親如兄弟，怕楊倩芸亂說話惹得李世民不高興，這是在暗暗的提點他。
楊倩芸很想說，李淵也曾經許諾過李世民太子之位，後來不也言而無信了嗎。現在再毀一次自己的許諾，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因為也沒人敢指責他。而且事實上，他後來也的確後悔了，根本沒讓李世民離開京城。
楊倩芸感激程咬金的提點，卻不能聽他的話就此把事情敷衍過去。因為面前的所有人，包括他們楊家，都要依附着李世民過活，減少秦王一系損失的事，她必須做。
“王爺天縱其才，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大唐定天下王爺佔一大半功勞，曾經王爺治下的守地更是治理的井井有條，民心歸順。勇武，智謀，名望兼備，王爺較之太子尤其得百姓擁戴，我能如此想，別人也能，王爺到了洛陽就掌握了土地，城池和軍隊，無異於龍躍於海，猛虎上山，對太子一系顯然後患無窮！”
李世民皺起了眉頭：“我那位好大哥防我防的緊，生怕我奪了他的太子之位，因為行軍打仗他不如我，元吉同樣不行，是以這幾年他一直慫恿父皇收我的兵權，還讓父皇下令把我困於京師，就是怕我手握重兵，生出不利於他的心思。
楊四郎說的沒錯，太子處處不如我，所以他會忌憚一切我可以尋得的機會。其實我更相信父皇剛允我去洛陽只是愧對於我衝口而出的話。答應了又怎樣，想想以前，若我父皇知道對我好卻於他的好大兒不利，也許說過的話也是可以作罷的。”
這番話下來，眾人雀躍的心沉寂下來。
“這次的事不同以往，出了今晚的事，皇上肯定存了將王爺與太子暫時分開的心思，不管怎麼說既然皇上親口允諾了，這就是一個機會！”杜如晦皺眉道：“王爺的身子本也要養兩天，太子若真怕我們離開要求助於皇上，必會最快作出反應，阻止王爺離開！”
“太子都能明目張胆做出毒殺王爺的舉動了，我們沒有必要再去猜測他會不會阻止王爺離開。結果都一樣，太子與王爺只能存一，我們與太子的人馬也只能存一！”長孫無忌掃視了一眼眾人：“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為何要給太子機會，讓他的人馬壯大，羽翼更豐！”
杜如晦點頭：“是這個理，太子既有皇上支持，又佔着名分大義，過不幾日皇上還要給他配備兵馬強將，於我們來說也是不利的地方。我們還不如找準時機先下手為強。只有王爺坐上那個位置，我們所有人才能得到安定！至於時機嘛，太子毒殺王爺就是最好的理由！”
“王爺，你不能再對太子和齊王手下留情了，你顧念兄弟情分，他們呢，對你可有半點親情存在？這一次是下毒，下一次指不定就是兵馬圍府，刀斧上身了！王爺，還有許多兄弟和他們的家眷指望着你過活呢，我們有多少人已經折在他們手裏了！”長孫無忌語氣沉重。
“對，太子把人都搞的要活不下去了，還有什麼不能做！”尉遲恭大聲道。
“干吧，趁皇上還沒把兵馬賜給太子！”程咬金興奮叫道。
眾人也一個個表示，要與秦王府生死與共。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微不可察的對視了一下目光，眼中有着一閃而過的笑意。
李世民嘆氣：“你們說得對，我越是容忍太子和齊王越是變本加厲。我怎麼樣不打緊，可若是我出了事，你們這些與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卻要因為我吃苦頭了。你們信我，跟我多年，我不能對不起你們。好，為了我們能好好活下去，我乾脆不走了，我們拼他一場！”
“拼他一場！”眾人齊喊。
立下了目標眾人開始熱烈的商討起如何行事。譬如杜如晦和長孫無忌，就在議論該尋何人來加入共舉大事，又如程咬金等武將，就在議如何瞞天過海將能別處能聚攏的兵將帶進長安城。被太子一系打壓了許久，這些才從戰場下來沒多久的善戰善謀之人又有了共同做的事。
還是關係到他們性命和將來前途的事，由不得他們不慎重。
這場面，看的楊倩芸都有些熱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