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慕霜聽到他的回答后臉上露出滿意的笑，背着手一蹦一跳地往餐桌那邊走。
謝易臣端着菜跟在她身後，等把全部的菜放到飯桌準備開飯時，卻看到慕霜接了個電話然後神色慌亂地往外走。
他及時抓住她的手腕，“都要吃飯了你還去哪？”
慕霜說話都些亂，“醫院，去醫院，慕霖出事了。”
謝易臣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心生不好的預感，“我跟你一起去。”
慕霜點點頭，她急得連外套都來不及穿，還是謝易臣幫忙的。
到了醫院，兩人又往手術室方向趕。
慕霜沒想自己再次見到慕霖會是在醫院。
訂婚宴那天結束之後，慕霖就回警局上班了，之後一直沒見到他。
慕霜打過電話跟他說了自己現在不住在慕家別墅，如果他想搬出來可以過來星瀾公館這邊。
慕霖當時說自己最近工作忙，都在警局睡。
慕霜知道他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就會很認真，所以這幾天都沒有去打擾他，等他有空了再聯繫自己。
南城公安局這幾天都在加班，燈光一直亮到天亮的那種。
慕霖所在的刑警隊最近在跟進一樁大案件，關於販賣人口的。昨天案件有了新的突破，有線報說他們會在碼頭進行交易，兩方發生了槍戰，過程中慕霖為了救一個受害人，腹部不小心中了一槍，大量失血，很快就送進醫院搶救。
剛好當時離得最近的就是慕家這間私人醫院，得知受傷的人是慕家小少爺后，有人第一時間打了電話通知慕伯山。
慕伯山一邊趕過去一邊打電話告訴了慕霖的父母。
慕霖的父母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在來醫院的路上了，還要比他更快一步知道，因為當初慕霖進了警局工作后他們就託人幫忙照顧着，說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定要及時通知他們。
當時他們正在慕家老宅吃飯，所以慕家二老也知道了這件事，跟着一起過來的。
慕老太太站在手術室門外，一直雙手合十在祈福：“老天保佑，保佑我的孫子福大命大。”
慕霜是最後到的，她看着手術室亮起的紅燈，整個人都在發抖。
旁邊的謝易臣抱住她，一直在她耳邊安撫着，“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等到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全部人連忙上前圍在醫生身邊詢問着情況。
“子彈沒有傷及要害，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需要留院觀察。”
眾人聽到這句話才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但是他們誰都沒有走，就這樣從下午守到了第二天早上。
直到他們看到慕霖醒了，心裏的那塊大石才真正放下。
慕霖的臉上還戴着氧氣面罩，臉色蒼白，想說話卻被制止。他的家人隔着扇玻璃站在門外，朝他擺擺手，讓他不要說話好好休息。
他只能露出個虛弱的笑來，放在病床的手慢慢抬起，朝他們豎了個大拇指，表示自己沒事。
慕霖的媽媽看到后，沖他笑了笑，下一秒背對着他，捂着嘴巴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這一哭，慕老太太也跟着哭了。
慕霜轉過身埋首在謝易臣的懷裏，緊緊地抱着他。
慕伯山也守了一晚，但是公司有事情等着他回去處理，就跟慕霖的父母說了聲自己可能要先走了。
後來慕霖的父母讓慕家二老和慕霜他們先回去休息一下，晚點再過來跟他們換班守着。
離開醫院前，慕霜去了趟洗手間。
現在剛好是午休時間，周圍格外安靜，少有人走動。
拐角處有個單獨的女洗手間，慕霜正打算進去，耳尖地聽到裏面的談話聲涉及了某個人的名字，腳步停頓。
有一個年輕女聲問道：“媽，你不是說過會把我調到你身邊跟你一起工作的嗎，到底什麼時候啊？”
“過段時間吧。”
這層樓的病房裏住的都是些身份特殊或者需要特別照顧的病人，因而大多數都配有私人看護，工資也比其他的護士要高些，所以很多護士都想來這裏工作。
“又是這一句，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你不是認識醫院裏那個宋清柔的媽媽嗎，你再找找她……”
“上次安排你進這家醫院我就去找過她，你媽我真是熱臉貼冷屁股一樣，就差三跪九叩地求人了！”
“你不是說過你們以前是好姐妹的嗎，還是一起進的這家醫院。”
裏面的洗手間，隔間的門都被打開，空無一人。兩母女站在洗手台邊上，以為四周只剩下她們，所以說話有些肆無忌憚。
“以前是以前，那個宋淑雲現在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就狗眼看人低，幫個忙還推三阻四的。”
“別人不知道她當初怎麼攀上慕總的，我可清楚，當年要不是慕夫人來醫院鬧這麼一出，她能有機會上位？”
“宋淑雲這個女人，心機可不淺，故意讓我打電話通知慕夫人說慕總在醫院，然後還說自己懷了慕總的孩子……”
話未說完，她看到突然出現在門口的那道身影，尖叫了一聲。
慕霜的那一張臉冷若冰霜，沁着滿滿的寒意。
“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
幾分鐘后，走廊傳來腳步聲，慕霜的身影從護士台面前走過，腳步生風。
她拿出手機，翻開通信錄找到陳助理的電話打了過去，一句廢話也不講，“宋淑雲現在的住址，給我。”
陳助理：“大小姐你……”
慕霜：“
謝易臣還在電梯那邊等她，看到她動怒的表情，走過去牽住她的手。
慕霜還聽着電話里的人報着
二十分鐘后，白色賓利到達一個小區樓下。
出入小區要先登記，門衛是新來的不認識慕霜，正攔着人的時候物業經理來了。
因為他剛剛接到了陳助理打來的電話，馬上就趕了過來。
“這是慕小姐，讓她進去。”
這棟小區本就是慕氏名下的產業，門衛聽到這個姓，馬上自己眼前人是誰了，連忙道歉。
他看着慕霜氣勢洶洶地往裏面走，身後跟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有點不知所措。
“經理……”
物業經理搖搖頭：“這不是我們該好奇的事，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電梯裏，慕霜的身影走進去后按下七樓的按鈕，眼睛盯着電子顯示屏一直變換的數字。
她說：“謝易臣，待會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準攔我。”
謝易臣到現在都不知道她這麼生氣的原因是什麼，但是沒有過問，應了聲：“好。”
709的門鈴在響，宋淑雲將剛做好的飯菜端上桌子，讓在沙發上坐着的宋清柔去開門，“應該是你慕叔叔到了。”
宋清柔將手裏的雜誌放下，嘀咕着：“他怎麼又沒帶鑰匙。”
她趿着鞋往門口那邊走，連貓眼都沒看，打開門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副微笑的臉，“慕叔……”
“慕霜？怎麼會是你？”她看清來人後馬上變臉。
慕霜只看了她一眼就一把推開她，往屋子裏面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響聲，聲音很重。
“啪——”
宋淑雲聽到這聲音還有點奇怪，沒來得及看清人，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她的臉上。
這一巴掌打得非常用力，宋淑雲沒有任何防備，慣性讓她單手撐着旁邊的飯桌，她捂着臉，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宋清柔看到她媽媽被打了才反應過來，走過去阻止。
“慕霜，你發什麼瘋？”
慕霜在她伸手的時候再次將她推開，冷聲道：“滾遠點，不然連你一起打。”
她說完之後又繼續往宋淑雲的臉上打了第二巴掌。
宋清柔想再次阻止的時候，手臂被人拉住，她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哭喊着：“謝易臣，你快幫幫我媽……”
然而男人沒動，彷彿沒聽到她的話一樣。
宋清柔看着在扇她媽媽巴掌的慕霜，再看了眼謝易臣，終於反應過來——
這個男人拉住她是為了阻止她，不是幫她的。
她這回看他的眼睛滿是陌生，沒有了之前的繾綣愛意。
從那天她看了媒體報道，知道跟慕霜訂婚的是謝易臣，而他居然是北城謝家的人時，宋清柔對他的喜歡，已經沒了一大半。
她曾經以為他跟她一樣，一樣那麼可憐，生活在泥濘里，被人踩在腳底下，只能靠自己奮力地往上爬。
結果卻發現，他跟慕霜才是一個世界的，充滿鮮花充滿掌聲。
只是他這顆星星隕落了一段時間，現在又回到了那個耀眼的世界，而她以後也只能抬頭去仰望他。
——
宋淑雲兩邊的臉蛋已經被打得又紅又腫，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后就始終沒動過，從頭到尾也沒反抗。
慕霜打得手都疼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心中所想，“不反抗？是想着待會慕伯山來了幫你撐腰？”
宋淑雲咬着唇不說話。
慕霜突然捏住宋淑雲的下巴，讓她看清自己的臉，“看來你也知道我是誰，很多人都說我跟我媽長得像，你現在看着我這張臉，有沒有這種感覺呢？”
“你晚上睡覺就不會做噩夢嗎！”
“慕叔！快、快救救我媽！”宋清柔終於看到了慕伯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連忙喊道。
還穿着一身西裝的慕伯山踏入屋內，腳下那雙昂貴的意大利皮鞋在這滿地狼藉里顯得格格不入。
他看着地上的玻璃碎渣，掉在地上的椅子，慢慢將視線看向坐在地上的宋淑雲身上，一下子就看到了她高高腫起的臉頰。
謝易臣看到他眼神都變了些，他突然鬆開宋清柔的手，往慕霜那邊的方向走去。
比慕伯山先一步站到了慕霜的面前，以一種保護的姿態。
慕伯山將手臂搭着的外套放到一旁的沙發，鬆了松領帶，呼吸有些重，“慕霜，解釋一下？”
剛才陳助理打電話跟他說了慕霜問
慕霜：“今天，我是替我媽來討回公道的。”
她點開手機的錄音軟件，隨手一扔，扔到了慕伯山剛才的那件西裝外套上。
“您先聽聽這個。”
安靜的環境裏，宋淑雲聽到手機傳出那熟悉的女聲后，臉色一下子就變白了。
“當、當年，慕總車禍住院后，宋淑雲剛好是照顧他的護士，醫院裏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喜歡慕總，整天粘着他。”
“宋淑雲說慕總會跟慕夫人，就、就是你媽媽離婚，然後娶她的。說只要我幫了她這個忙，以後她也會多多照顧我。我鬼迷心竅，我就打了個電話給慕夫人，結果她來到醫院后就鬧了起來。”
“當時我在旁邊拉架，我聽到宋淑雲對慕夫人說了句，說她懷了慕總的孩子，很小聲的那種，我是離得近才聽到的。然後慕夫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刀，就要去捅人。”
“我還攔了一下的，我真的有阻止，我怕搞出人命，不過宋淑雲推開了我的手……”
“慕小姐，我知道的就只要這些了……”說話的那個護士聲音都是顫抖的，斷斷續續的。
錄音里，慕霜還問了句：“除了你，當時拉架的護士還有哪些人。”
“還有一些老護士，現在都退休了，只有我還在這家醫院。”
錄音到此結束。
氣氛一片死寂。
慕霜抬起眼看向慕伯山，“如果您不相信這份錄音的真實性，可以去做技術鑒定。還有，要去查當年事發的時候都有哪些護士在場，對於慕總來說應該也不算難事。”
“我早就跟您說過，這個女人不簡單。”
直到慕伯山的眼神看過來，宋淑雲才有所反應，爬着過去拉住了他的褲腳，“伯、伯山，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你相信我，我沒有做過。”
女人哭喊着，哭得很厲害，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慕伯山被吵得頭疼，他閉了閉眼，腦子裏在認真思考着。
慕霜是他的親生女兒，父女這麼多年，他知道她的性格是怎麼樣的。
她沒要搞這麼一出去冤枉誰，她就是恰好聽到了那個護士說的話。
因為他記得，他從來沒有說過要跟安雅竹離婚然後娶宋淑雲的那些話。
宋淑雲當時也不可能懷了他的孩子。
安雅竹當時的精神狀態本來就不好，隨便一個人都能刺激到她，宋淑雲就是抓住了她這一弱點。
慕伯山的腦海里一下子閃過很多畫面，想起安雅竹自殺的前一天，她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哭喊着對他說：“慕伯山，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
慕伯山猛然一下睜開眼，彎下腰來，就在宋淑雲以為他是要扶自己起來時，他扒開了她的手——
伴隨着他冰冷的聲音落在頭頂上：“兩天之內，滾出南城，我不想再見到你們。”
是你們，意思是還有她的女兒宋清柔。
宋淑雲撕心裂肺地喊道：“不、我不走！”
慕伯山對她現在這副樣子不為所動，“那就進局子裏待着。”
宋淑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沒想到他會做的這麼決絕。
“慕伯山，我跟你這麼多年，你就這麼狠心無情！”
慕霜沒心情去聽兩人之間的這些事，她拿回自己的手機，然後去拉謝易臣的手，“走了，我們回去，我不喜歡這裏。”
慕伯山跟在她身後也要走。
宋淑雲在他身後喊道：“慕伯山，我做這些是為了什麼，我是為了你！我是真心愛你的，你信不信我可以為你去死！”
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真的就往自己身上捅了一刀，衣服被傷口處的紅色很快暈染開。
可慕伯山聽到刀子沒入皮肉的聲音后並沒有為此停下腳步，甚至頭也沒回。
宋淑雲忍着疼痛，聽着旁邊的宋清柔在打120，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她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
回到星瀾公館，慕霜坐在沙發那裏，從回來之後就沒再說過話，一直很安靜。
吃飯的時候也是這樣，像個機械人在進食，沒有任何感情，吃了幾口就說不想吃了。
謝易臣收拾好碗筷，從剛才在外面買回來的冰袋拿出來，給她敷手，她掌心那裏還是紅的。
謝易臣就這樣安靜地陪着她，也沒說話。
直到一滴透明的淚珠砸到他的手背上，謝易臣心一抽。
他的脖子被人單手摟住，摟得很用力，肩膀處的衣服布料很快被浸濕一小塊。
慕霜哭了。
她還是沒能忍住。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的淚水決堤而出，止也止不住。
耳邊傳來她細碎的哭音，很輕，可謝易臣聽着卻很心疼。
慕霜把一直憋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我以前，不喜歡我媽媽，她總是讓我做一些我不喜歡做的事。”
“可是後來她不在了，我就想，只要她能回來，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因為比起不喜歡她，我更不喜歡她不在我身邊。”
她說話的聲音都是哽咽的。
慕霜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
她從小就不愛哭，輸了比賽會想着下一次一定要考好，考試考砸了就更加努力學習，別的同齡人都說羨慕她可以活得這麼理智。
但那些理智都是她裝出來的。
而如今，她能在這個男人面前卸下所有的偽裝。
她這一哭，好像把這幾年來一直壓抑的情緒全部都釋放了出來。
“謝易臣，我想我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