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東胡之戰 第七章

番外 東胡之戰 第七章

通過鹽河上的浮橋,數萬神朝官兵迤邐而行,大群記者、畫師和攝影師混在這支隊伍當中,林登萬要把每場戰役變成彰顯自身政績的表演。

兵力薄弱的蛤軍不敢駐守北岸陣地,他們估計至少有三到四個整編軍打到面前,守軍在史家坳發射大量煙霧彈后開始退卻。

拔松庄本身處在一塊高地上,村莊南側的地勢更為陡峭,守軍在此構築簡單的工事。

神朝步兵需要闖過一片長達二十里長的開闊雷區,西北方的獸人軍隊佔據淆山高地,他們隨時可以趕過來增援。

林登萬採取慣常策略,他把較弱部隊擺在中間衝擊拔松高地,右翼是進攻重點,這裏有條路況很差的土路能包抄拔松庄側翼,塗峰的嫡系精銳第四軍被用來監視西北方動向。

“猢猻”的思考總是在平面上展開,手段不是“左勾拳”,就是“右勾拳”,但是這套兩百年前的戰術仍舊適用。

一位幕僚想和躲在隱蔽部里的林登萬開個玩笑,他說起了獸人的滑稽之處。

“獸人這群烏合之眾,三五萬軍隊就能摧毀組合國。假如真大打出手,我擔心獸人的難民會把神朝給淹沒。”

林登萬竭力偽裝的鎮定自若,他開口說道:“今天到了拔松嶺,你以後就會改變對獸人的看法。”

雙方在出動空軍時存在時間差,神朝的機場更接近戰場,所以能在敵方完成調動前先實施一輪打擊。

低空掠過的幾架“彩京式”在兩個“菜鳥式”中隊的護航下抵達拔松地區,前者沒有懸挂空對空導彈,所以在空戰時只能動用機炮。“彩京式”機翼上掛載的四枚“千斤炸彈”威力巨大,當這些大傢伙被射向拔松庄,成片的低矮民宅當即淹沒在火海里,停留在地面上的蛤軍蕩然無存。

投彈后的戰機不敢停留,飛行員馬上拉升逃離,聯軍戰機已經到路上了。

林登萬在鹽河以南佈置了兩個炮群,大批火箭彈划著弧線越過河面擊打在拔松庄內,牽引火炮的射擊更是沒完沒了。

尚未清醒過來的蛤軍方才發現拔松以南出現大批敵人,最先抵達的十個營都是“猢猻”信賴的老兵,這支部隊還有直升機掩護。

裝甲薄弱的直升機無法在防空火力下堅持太久,動不動就搖擺着落到地平線以下,飛行員可能還沒時間把掛架上的火箭彈亂打一氣。

地面上的官兵知道這場戰鬥會很艱難,基本沒人衝到一線“插標賣首”。兩個團的“划水道”部隊取代了前者的位置,這支部隊的裝備不見得好,“划水道”信徒亂鬨哄佈置成散兵線,發起頗具氣勢的衝鋒。

步兵戰車和卡車跟着“划水道”士兵前進,他們的重武器只有迫擊炮和機槍,神朝大部分沒有整編過的軍隊都是這副模樣。裝甲車發射的煙霧讓蛤軍無法辨別到來的敵人,他們還以為林登萬把精銳都派到了一線。

堅信是“天選之人”的“划水道”信徒表現出無以復加的勇武,沒人懼怕身邊爆炸的炮彈。進退得法的“划水道”步兵會派出小股部隊上前試探敵方火力,蛤軍先進的自走炮急切打完第一輪炮彈,但是針對敵人的殺傷極為有限。

蛤國的“蛤九”火炮安裝有先進的火控電腦,科研人員研發了專門的作業系統,雖然炮手面前的顯示器看上去像個賭場裏的老虎機。

煙霧和風向干擾了測距設備,牢記教條的炮手不願胡亂射擊,但是他們也沒能力評估炮彈落點。

拔松庄南方崎嶇的地形無法使用裝甲兵展開突破,雙方打成了慘烈的肉搏戰。炮彈在昔日平靜的農田裏炸響,穿過村莊的溪流泛起劇烈的漣漪。

“划水道”軍隊背後還有一批部隊待命,他們是臨時抽調鄉土駐軍和徵召的新軍,士氣和裝備都一塌糊塗,重武器完全沒有,好在“划水道”軍隊的勇武鼓舞了他們的鬥志。

拔松庄村口有個簡陋的村民服務中心,這塊空地上擺着幾件油漆剝落,銹跡斑斑的運動器材。一輛帶有起重機的坦克修理車就停在這裏,旁邊是爆缸后需要更換髮動機的“麵條一型”坦克,

“划水道”部隊一鼓作氣衝鋒至此,他們手裏的榴彈發射器很多,其中還有幾把擲彈筒和轉輪榴彈槍。到了足夠近的距離,火力就強到驚人,普通蛤軍部隊根本不敢在四分五裂的榴彈破片當中停留。

“划水道”士兵舉着輕武器在兩百米開外射擊的效果還不如拿着長矛進行搏鬥,但是到了六十米內,還真不一定有人能攔住他們。

一輛帶有隨動發射架的“划水道”步兵戰車碾過一塊作物枯死的玉米田,沿着崎嶇的土路來到村莊內,撞倒了路邊一排村民搭建的竹籬笆。反坦克導彈從發射架上飛出,那輛等待維修的坦克當即被炸翻炮塔。

前線開戰的消息讓博卡薩欣喜萬分,他立即申斥那群尸位素餐的高級將領,領着高工資的武將全然沒有料到敵人會發起進攻。

仍舊在蛤國南方海岸度假,享受溫泉療養的布施將軍估計趕不回去,博卡薩就帶着一夥親信幕僚在幾千裡外接管了指揮權。

博卡薩對具體作戰細節不甚明了,對於傳輸過來的信息也只能大概看看,好在參謀總長和陸軍總司令在他旁邊提些建議。

蛤軍總參謀長是個頭髮灰白的老者,他長着一副怪異的蠻族面孔,鬆鬆垮垮的武將制服掛在他的身上。日漸喪失權力的參謀總長說道:“我們要讓戰鬥持續幾個晝夜並派出軍隊威脅林登萬的補給線。連日激戰會讓傷員無法得到救治,擴大‘猢猻’的損失。”

陸軍總司令搖頭說道:“我看要派出轟炸機襲擊對方的國防光纜,林登萬很快會失去對於部隊的控制。”

博卡薩嘆了口氣說道:“前些日子的地方選舉里,其他地區的支持率再創新高,但是蛤布斯堡選區丟掉了,首都的民眾已經不支持我的內閣。太大的傷亡只會帶來一場反戰遊行,我需要實實在在的勝利。”

日益年老昏聵的方歸仁安排了兩個裝甲團突破拔松北方的聯軍防線,但是後續部隊沒有協調起來,從市鎮東北方公路上發起突擊的裝甲兵大搖大擺向南運動,後面的步兵和卡車跑得太慢。

帝國時代的演習里,交戰雙方唯一使用的策略就是正面推進,今天也不例外。

一批牽引火炮和多管火箭炮被移動到拔松東側的高地上,防空部隊卻像撒胡椒面一樣稀稀拉拉部屬。林登萬再三強調要佈置完整的防空體系,他的“義子”還是沒聽進去。

官僚化嚴重影響蛤軍效率,在神朝軍隊接近拔松庄北部的過程里,沒有一架攻擊機過來投擲炸彈,方歸仁的大軍安然無恙進入預定位置。

駐防拔松庄的蛤軍裝甲團裝備了最新式的“麵條二型”坦克和裝備反坦克導彈的步兵戰車,神朝大軍橫渡波濤滾滾的鹽河北上讓他們始料未及。

按理來說,一輛坦克應該由專業的軍工企業生產,但是蛤國的“麵條二型”主戰坦克卻是一家汽車企業的某個部門所研製,質量倒是比該集團故障百出的汽車要好一些。

蛤國官方起初放話要研發有史以來最優秀的設備,畢竟“麵條一型”算是中規中矩之作,這件武器的假想敵是北方鄰國勃特蘭。

“麵條二型”的造價確實做到了絕無僅有,高昂程度能與神朝的“捧日式”合稱雙璧。研發“麵條二式”並非出於軍事需要,而是一項炫耀性的政治需求,所以坦克在設計上堆砌了大量不成熟的數碼化設備。

頻頻出現的問題導致投產被一再推遲,坦克近十年才正式定型,畢竟頂着五十噸重量,傳動系統出問題和漏油就是家常便飯。

新坦克在外觀上和“麵條一型”相差不大,外界認為這就是個簡單的改進型號。軍工能力薄弱的蛤國需要大量進口發動機和光學儀器,“麵條二型”在本質上是個組裝貨。

坦克低矮的方形炮塔上有個用來自動裝填炮彈的尾艙,看上去就像頂着一個痰盂,但是這項改進提升了炮彈射速。蛤國優秀的穿甲彈技術得以發揮。

“麵條二型”這幾年在外貿市場上屢次挑戰勃特蘭的地位,這從側面說明其性能可圈可點。

為了打發漫長的等待時間,將坦克停在拔松庄南方公路旁“文應廟”圍牆下的一名蛤人車長拿出了自己的掌上遊戲機,他通過數據線連接坦克內部的顯示器,清晰度較低的屏幕開始播放記憶棒里儲存的一部電影。

雙方交火之際,車長還以為外面的炮聲只是影片音效,等到排長因為他的不作為發出怒吼,慌慌張張的車長才命令啟動坦克。

沉重的“麵條二型”坦克沿着公路駛去,沒有開出幾米就碰倒路邊的一口石砌水井。使用周視儀的車長對炮手說道:“上面要求我們噴射煙霧來支援戰場,你記得裝填炮射導彈。”

全速前進的坦克匆忙登上一個沒有開墾的斜坡,炮手調整炮塔方向準備射擊,這下剛好和趕在前面爬坡的一輛坦克撞在一起。一百二十毫米口徑的炮管掃到另一輛坦克前端,那個剛探出頭來觀察情況的戰友就被砸成傻子。

弄出烏龍事件的車長心急如焚,聯軍在東側沒有掩護,曠野上來不及後撤的步兵正在被敵人的霰彈殺傷,漫天的火箭彈就在幾裡外落下。

一枚劣質穿甲彈撞擊在“麵條二型”的炮塔上,潛望鏡和紅外測距儀嚴重受損,但是炮彈沒能擊穿裝甲。大約兩千米外的土丘后,裝備“劉帝二型”坦克的神朝裝甲兵正在射擊,對手的數量遠超己方。

神朝沒有及時更新生產線,所以用了幾十年的“劉帝”系列坦克還是最主要的武器,裝甲無法進行實質性升級。看到敵人密密麻麻掛着裝甲的圓形炮塔,車長覺得這就是個玩具。

急忙下令噴射煙霧的車長觀察到四周不斷冒出炮彈爆炸掀起的沙土,坦克開始在泥濘的田地里原地轉向,快速後退的坦克剛好遇到先前被忽略的水泥墩。

開足馬力的駕駛員試圖從上面碾過去,但是半輛升起的坦克居然懸在半空不能動彈。沒過多久,轉動的履帶上不斷掉落泥漿。一發炮彈從履帶下穿過,這輛“麵條式”轟然炸響。

另一輛趕來支援的“麵條二型”試圖穿過一條很淺的水溝,但是換裝的蛤國自產發動機突然熄火,此後無論如何也發動不起來,坦克就成了固定炮塔。

神朝官兵鬥志昂揚,他們把裝甲薄弱的老式坦克擺在後面充當火炮,勉強算先進的“劉帝系列”坦克綁上沙袋接近拔松庄。

行進途中的神朝坦克炮塔劇烈抖動,炮手幾乎無法進行瞄準,除非到了五百米內才有把握擊穿敵人的裝甲。

拔松外圍的“麵條二型”也就才十幾輛,雙方的激光測距光束一經接觸,勝負就沒有了懸念。僅僅幾秒鐘內,幾輛靠前的“劉帝二型”變成幾團火花,沙袋沒能削弱多少穿甲彈的衝擊力。

餘下的神朝坦克和步兵不敢貿然前進,正規軍歷來講究兵種配合,方歸仁麾下的幾個團長開始等待增援,他們的下屬選擇用直射火力轟擊敵人。

駐防拔松庄北側的兩個蛤軍輕步兵團同樣是塊不好啃的骨頭,神朝部隊碰上了蛤國著名的“麥道福”部隊。

“麥道福”並非特指某個民族,而是一種特殊身份,“麥道福”成員在過去不需要向君主繳納賦稅,他們擁有蛤國東部大片肥沃的莊園,但是必須響應國家號召參軍作戰。

最初的“麥道福”由遊歷四海的貧窮難民組成,他們一律留着誇張的鬍鬚,這群尚武的鬥士組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騎兵部隊。近百年前,“麥道福”就在漫天風雪裏追擊潰逃的江先主大軍,他們幾乎在飲馬河戰役中生擒那位梟雄。

科技進步讓傳統騎兵退出舞台,“麥道福”成員普遍文化程度不高,他們不能操作太複雜的武器裝備,最後變成一支有着獨立預算和指揮體系的輕步兵部隊。

任何人只要有所謂的“麥道福”精神就可以報名參加他們的隊伍,當年蛤國人民黨發動政變,驍勇善戰的“麥道福”打退街頭的“陷陣營小將”,所以愈發受到官方的倚重。

“麥道福”成員基本上都是堅守傳統的銻族和克族人,他們不能和棕人友好相處,生活在尚武而貧窮的蛤國邊境,參軍和成為運動員是他們心目中的理想工作,體能自然比“科舉兵”好上不少。頭戴特製貂皮帽的“麥道福”成員都信奉“永明教”,他們的凝聚力可想而知。

神朝軍隊沿着蜘蛛網般的公路接近拔松庄,許釗和安排的兩個炮兵陣地把密集的炮火射向這座小鎮,炮兵冒着遭受空襲的風險拒絕轉移陣地,這是分秒必爭的時候。

“麥道福”在臨近村莊的斜坡上挖掘了散兵坑,他們的手法嫻熟專業,坑道里還有專門的手榴彈槽。神朝坦克炮塔上的榴彈發射器連連射出空爆彈,遠方牽引火炮的射擊則把村邊的高大樹木震倒,地面上只留下漆黑的深坑。

一名無所畏懼的“麥道福”連長居然背着雙手站在散兵坑上方,近處嗖嗖作響的槍炮聲和爆炸掀起的沙土似乎並不存在。針對“永明教”的虔誠信仰強化了他的勇氣,似乎異教分子的子彈無法殺傷他,這讓到來的神朝官兵覺得其他蛤國部隊只是拿着先進武器的戰俘。

拔松莊裏還有幾輛安裝着推土鏟的老舊坦克,蛤軍在呼叫支援的同時臨時構築起一道由瓦礫組成的土牆。

“麥道福”在老舊的黃土房舍間朝接近的步兵戰車開火,迎面而來的機炮把一堵堵土牆擊倒。

防空履帶車掩護着老舊的“劉帝一型”坦克抵達拔松庄東側,大隊步兵正離開運兵卡車準備參加短兵相接的巷戰。趕來騷擾敵軍的武裝直升機把成片的火箭彈拋向村莊,火箭巢的威力或許難以擊穿坦克裝甲,但是足以引發地面部隊的恐慌和錯愕。

蛤國裝甲兵仍舊佔據着前方曠野,過時的神朝坦克難以在這樣的距離擊毀“麵條式”,敵方的援軍即將趕到,所以四十多輛“劉帝一型”坦克全都加速沖向對面。幾個駕駛“麵條二型”的車長變得猶豫不決,他們擔心進入敵方能直接擊穿正面裝甲的距離,這些坦克車體過大,退到村莊內不方便轉彎。

神朝裝甲兵在衝鋒時連連開火,有時直接沖向敵方坦克的側面,希望把對手直接頂翻,“麵條式”的重量優勢發揮作用,神朝軍隊昔日在取水嶺用過的策略失敗了。

急於取得突破的林登萬用無線電聯絡躲在東都的空軍總司令,通訊信息的加密等級很高,聯軍有可能意識到這個位置有條大魚,然而現在不是思前想後的時候。

林登萬詢問說道:“空軍能提供多大幫助?”

稀里糊塗的吳家聲回答道:“千機大出動。”

惱火的林登萬知道這就是個笑話,他繼續說道:“我不要那些老掉牙的玩意,你把幾個比較好的飛行隊都派到一線,確保許釗和能實現突破。”

神朝空軍的機隊裏還有上百架名為“鯤式”的戰鬥機,這是江後主初年研製的單座雙引擎戰機,本身機體很小,電子設備沒有幾樣,看上去就像個玩具。一般而言,戰機的名稱越是響亮,性能就越是糟糕,因為好聽的名字都被早期機型挑走了。

“猢猻”不指望這些老飛機可以返航,那些飛了不到二十個鐘頭的飛行員能實現一次投彈就很不錯了。

聯軍方面通過預警機和地面雷達發現傾巢出動的神朝機群,西南方面襲來的戰機有上百架之多,這些戰機的油箱容量有限,作戰時長將會很短。

最好的四個中隊裝備着劉帝時代購買的“雷電式”,幾個中隊長時刻關注着戰友的狀況,戰機必須及時撤退避免燃油不足無法返航。

幾架老式轟炸機被機群保護,這些機翼上帶有四個螺旋槳,飛行時黑煙滾滾的轟炸機早就該退出歷史舞台。地面上裝備防空導彈的聯軍士兵躲藏在樹林裏,戰機被擊中的概率很低,幾架速度緩慢的轟炸機就不好說了。

飛臨拔松東側公路的機群毫不畏懼地面火力,攻擊機飛行員在向下俯衝的時候發射出一片彈雨,一閃而過的紅光落向大地,戰機的副油箱也被同時拋掉。公路上運動的棕人部隊損失慘重,飛機投下的凝固汽油彈只能殺傷步兵,但是那幾枚雲爆彈卻導致內部空間狹小,缺少增壓設備的步兵戰車熄火,裏面的士兵被窒息殺死。

神朝空軍幾乎把家底掏空了,那些駕駛艙內只有機械儀錶,無法實施數據鏈傳輸的飛機在完成最後的使命。

處在干擾機保護之下的聯軍戰機漸漸接近,神朝飛行員的雷達上卻有大片死角,火控雷達在照射時也會受到干擾,雙方只能在不對等的情況下展開戰鬥。

“獅鷲式”發射的每一發自動制導導彈都在空中一分為四,這是蛤國最先進的技術,雙垂尾的重型戰鬥機在幾十裡外就鎖定敵人。導彈組成的牆壁撲面而來,一些神朝飛行員面對面向敵機發射導彈,好讓後方的攻擊機抓住時間逃走。

幾分鐘內,拔松附近的空域到處是中距彈射擊的弧形煙霧,很多戰機拖着火焰落在農田裏,交戰雙方都以為擊落了敵機。

聯軍的四個“獅鷲式”中隊接近后,兩個護航中隊朝着淆山岔開飛行,追擊而來的蛤國飛行員突然湧現出一種預感,雷達上顯示的光點太少,這可能是個陷阱。四架“獅鷲”選擇和敵機拉開距離,然後發射空對空導彈。

靠前的兩架“獅鷲”已經越過淆山,埋伏的四架“雷電式”突然繞過山頭來到背後,雙方戰機交叉而過的時候,蛤軍飛行員甚至能看到敵方機艙內綁在飛行員腿上的白色記事簿。

身後的幾枚敵方導彈同時發射,一名蛤軍飛行員打開節流閥並調整垂尾,飛機側向一邊實施了可能導致過載的規避動作。

緊隨其後的那架“獅鷲”機艙高度表迅速下降,第二名飛行員知道完成了本次動作,自己就要戴着頸託過幾個月,他的頭盔撞擊在艙蓋上,感受到一陣天旋地轉。

兩枚導彈拖着尾焰在戰機右前方飛過,躲過導彈的戰機縱軸上可能出現斷裂,但是沒空管這麼多。

兩架早期型號的“菜鳥式”加入到這場圍獵里,其中一架被“獅鷲式”放出的導彈追蹤,飛行員連忙加速躲避導彈,但是古老的機體無法承受加速帶來的壓力,飛機右側機翼在空中解體,拖着黑煙的“菜鳥式”又被導彈擊中。

地面上的防空導彈發射車讓戰局更為混亂,另一架“菜鳥式”毫不猶豫纏上迎面而來的敵機,他與一架“獅鷲式”展開“剪刀式機動”,雙方螺旋着下降高度,幾乎就要撞在一起。沒有時間和空間發射導彈的戰機相互用機炮展開格鬥,高度計的讀數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蛤國飛行員抬升機頭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火球撞擊在地面上。

死裏逃生的飛行員極為欽佩剛才的對手,如果後者能分配到一架好些的戰機,他今天就必死無疑。

神朝為數不多的優秀戰機開始蛇形轉向,他們胡亂髮射攜帶的導彈減輕戰機重量,這是要逃跑的徵兆。一位缺乏經驗的神朝飛行員左右擺動着戰機,這是浪費飛機加速度的愚蠢行為,他立即被中隊長提醒不要把價值不菲的戰機當成玩具。

有干擾機和預警機的協助,聯軍很容易捕捉到敵機位置,好在幾架雷電式被強行安裝了電子干擾吊艙,林登萬的空軍也能扳回一局。

吳家聲在東都的空軍司令部里抽着香煙,其餘的空軍武將開始失去耐心,出擊的幾個中隊過於託大。

近期無所事事,職權被林登萬代行的空軍參謀長說道:“要是幾個主力中隊沒有降落,咱們就沒有多少先進戰機了。餘下的百來架‘菜鳥式’和‘鯤式’就是飛行靶子。”

激動的空軍總長抓起無線電直接聯絡那些大膽的中隊長。

“馬上退回來,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

割據天下的幾位大帥里,謝燁文手上接管的戰機最多,所以他的部下吳家聲順理成章成為空軍總司令。神朝比較先進的戰機都是靠走私和仿製來積攢零部件,最後在生產線上組裝出來。

其中一位中隊長答覆說道:“沒辦法了,以後要看後輩們了。“

無線電失去聯絡,通過雷達上的訊息,這名飛行員似乎駕駛受損的戰機撞向了地面目標。

兩行熱淚從吳家聲的面頰上流下,他經常和那些穿着飛行夾克的飛行員一起吃飯,他們確實沒有辜負幾倍於陸軍將士的伙食費。

以往視察各個基地的時候,林登萬都不肯拿出真金白銀來建設空軍,他的經費都花在討好近衛軍上。吳家聲多次提醒“猢猻”不要吝嗇金錢,空軍需要買最貴的設備,不然就是擺設。

負責東都南郊空軍基地的主官說道:“後方正在建設堅固的地下機庫,我們該把戰鬥機埋起來避免損失。”

在場武將無不惴惴不安,林登萬或許會在戰後用指揮失當的理由把他們拎出來當替罪羊。

史家坳北方隨處可見慌忙移動的裝備和待命的人員,有些清晨趕赴戰場的士兵還沒有投入戰鬥,鹽河上的浮橋在聯軍戰機面前只有幾個鐘頭的存活時間,工兵已經重複工作了好幾次,高射炮和防空導彈發射車在南方公路上集結。幾架武裝直升機掩護着抵達北岸田野的步兵戰車。

橫貫天地之間的淆山頂部被大霧籠罩,附近工業城市的污染和炮戰的硝煙正讓天地變得混沌。緊張的士兵出現幻聽,他們誤以為能感受到拔松庄傳來的輕武器射擊聲。

稻田裏收割過的枯黃稻草被炮火點燃,天空宛如一幅潑墨畫。一列裝甲車輛沿着公路前進,防空導彈發射器上的雷達緩慢旋轉。

神朝軍隊的隊列突然間沸騰起來,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響起,林登萬居然親自出現在這片曠野上。

尚未投入戰鬥的老近衛軍歡呼雀躍,兩個裝備四十輛改進型號“捧日式”的近衛軍裝甲營即將投入戰鬥。這些坦克的動力問題似乎解決了,然而很多將士還是不喜歡這件新武器,新技術的磨合意味着極高的故障率。

一位想把“猢猻”抬起來的近衛軍說道:“林公,你不該在這裏,這是個炮彈能切碎人的地方。”

林登萬用佩劍敲打地面說道:“我不在一線,一群傻子就會斷送眼前的大好局面。許釗和到底在幹什麼,突破居然花了這麼久。近衛軍現在該投入戰鬥,你們要從拔松庄東南的坡地實施突破,擠壓敵人右翼。”

雜亂的信息讓“猢猻”錯判了局勢,拔松庄的聯軍其實已經開始東撤,上饒方面剛好有兩個團趕過來支援,近衛軍只是去和這支不具備戰略價值的敵人交手。

林登萬調兵遣將的同時,蛤軍在西側戰線上鬧出了烏龍事件。一支獸人部隊在前些日子繳獲了十幾輛“博濟二型”步兵戰車,他們盤算着偽裝成神朝官兵到敵軍後方破壞一番,但是空中的戰機認錯目標,地面部隊被自己人打得潰不成軍。

戰線西部的加爵鎮守軍卻真以為自己人落敗了,受到驚嚇的神朝軍隊未經激戰就向後退卻,“猢猻”左翼完全暴露出來。

放棄據點的郭哲綱所部沿着公路逃跑,加爵鎮裏有家停產多年的家電企業,炮彈好像把那些冰箱生產線給點燃了。

炮彈橫切過等待進攻的步兵隊列,林登萬知道剩下的時間不多,聯軍的空中打擊會接踵而至,他對周圍的近衛軍將士們說道:“不要管我,繼續打他們。這一仗如果打敗了,我們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會很危險。”

放棄戰線後退的郭哲綱用無線電聯絡主帥,他對“猢猻”說道:“再給我調撥一個團,他們就要崩潰了。”

郭哲綱沒想參加戰鬥,但是他要裝出在竭力進攻,掩蓋自己的過失。

擔心影響部下士氣的林登萬說道:“每個人都這樣和我說,但是現在只能堅持住,我變不出多餘部隊。”

心力交瘁的林登萬在心中如此感嘆。

“勝利的時候,不可靠的人也變得可靠。戰敗的時候,可靠的人也變得不可靠。”

近衛軍的營長趙森浩趕去協調下一場衝鋒,他對那些摩拳擦掌想要上陣的近衛軍叫道:“你們要是打贏了,‘捧日號’的外貿型號就能賣個好價錢。”

那些老近衛軍都鬨笑起來,戰場上心驚膽戰的新軍將士完全無法理解他們的心態,居然能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保持鎮定。

趙森浩再次說道:“你們如果活到三十五歲退役,每天拿着退休金逛老年室就是徹頭徹尾的廢物。”

遙控指揮聯軍的博卡薩高估了“猢猻”的兵力優勢,他覺得必須發起一場史無前例的攻擊才能打垮對方。戰場西側的獸人援軍紛紛趕到,但是蛤軍將領赫伯特的一個軍還沒有消息,進攻不能貿然展開。

博卡薩要求部下主動放棄拔松庄,精疲力盡的蛤軍向西退走,林登萬會投入更多部隊保護撕開的缺口,他在西線的防禦必然削弱。親自在前線作戰的許釗和算是突出重圍,他立即帶着兩萬人的部隊向史家坳運動,不過這支部隊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沒有發揮多大作用,他和林登萬在戰後才取得聯絡。

即便如此,上饒出發的蛤軍卻沒有接到任務取消的命令,他們等於剛好被調去迎擊近衛軍的進攻。

這支蛤軍在拔松東南的道路上攔住近衛軍的鋒銳,一個裝備“麵條二型”坦克和“蛤六”步兵戰車的機步團佔據了幾座開墾過的丘陵,雙方都擺開了陣勢。

老近衛軍看到敵方漫長的隊伍隱蔽在公路路基背後,但是坦克和裝甲車上方的機槍還是露了出來。最前面的那批“捧日號”開始實施測距,紅外激光束交錯在一起。

蛤國在設計新裝備時運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新奇技術,坦克和步兵戰車一旦感應到激光束就會自動發射煙霧實施隱蔽。

噴射而出的煙霧讓行進中的蛤軍亂作一團,他們沒料到會這麼快接敵。蛤國遠征軍挑選了國內最精銳的幾個師,所以裝備普遍很好,但是由於缺乏實戰經驗,戰鬥中有些反應遲鈍。幾輛最先進的“麵條二型”坦克加速登上前方種植茶葉的丘陵,在土路上行進的同時,炮手挪動着十字準星胡亂開火。

一輛“麵條二型”躲藏到土丘邊緣一塊突兀的岩石后,這輛坦克擁有獨特的懸挂系統,前方履帶可以下壓,炮塔的上下機也能調整更大角度。

“麵條二型”的炮管保持了一個獨特俯角,炮手居高臨下實施射擊。射出的第一炮命中了一輛噴射着煙霧的步兵戰車。

趙森浩把裝甲兵分成三隊,普通的陸軍官兵從正面拖住敵人,兩個營的近衛軍左右包抄,這樣就能搶佔有利位置,攻擊敵人的側裝甲。行進的近衛軍周圍不時有炮彈掀起的泥土,其中一輛“捧日號”被側面射來的炮彈擊穿裝甲,右邊的半條履帶嚴重損毀,兩個負重輪滾了出來。內部的車組人員毫不在意,他們駕駛着坦克繼續向前直線行駛。

第二發炮彈命中了坦克炮塔,“捧日號”緩緩停下,內部燃起大火,象徵性的自動滅火系統沒有起到作用。炮塔頂部的翻蓋被人打開,火焰衝天而起,兩個燃燒着的近衛軍跳了出來。

在這片並不開闊的丘陵地帶,雙方下車的步兵都跑到土丘上搶佔位置,相互發射榴彈和投擲手雷。每當有近衛軍向山崗上的“麵條二式”發射火箭彈,坦克的攔截彈就會突然射出,幾乎是在要貼上裝甲的時候引爆射來的火箭彈。

蛤軍坦克和步兵戰車安裝了特殊的機槍彈鏈,子彈能穿透普通步兵戰車的裝甲。雙方向亂跑的步兵噴射着榴霰彈,這對近衛軍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他們不會像普通部隊那樣撞上去吃子彈。

趙森浩計劃優先吃掉東側公路上較弱的蛤軍部隊,二十多輛裝備一百零五毫米口徑火炮的“麵條式”。

老營長用無線電指示前方車組說道:“十一點鐘方向,六百米,抬高炮口,射擊岩層。”

幾輛混戰的“捧日號”實施了一輪齊射,矮丘上那輛保持大俯角射擊的麵條二型中了一炮,正面複合裝甲未曾被擊穿的坦克搖搖晃晃翻下土丘,炮彈的爆炸和五十五噸的重量讓那塊岩石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近衛軍的包抄計劃以失敗告終,混亂的戰場沒有給雙方實施機動的空間,相互射擊的坦克紛紛爆炸,起火的殘骸交錯在一起。

指揮這個團的武將是個念過幾年軍校的棕人,他對近衛軍的到來欣喜萬分,同行的銻人參謀調侃說道:“我還以為你會被老近衛軍嚇壞。”

棕人團長用手猛砸武將型坦克的指揮儀說道:“對手太弱就不好玩,我等不及要和他們一較高低,我的策略能寫進教科書。”

近衛軍南方有條不起眼的小河溝,神朝官兵突然發現有可疑物體正在移動,原來這是“麵條式”坦克方正的頂部炮塔。

最先渡河的蛤軍坦克登上河邊的灘涂地,水流從炮塔上向下流淌,轉動的炮管朝企圖半渡而擊的近衛軍開火。看到蛤軍佔據側翼,河岸上的幾輛“捧日式”連忙原地轉彎把正面裝甲迎上去,這就讓那些駕駛老式“劉帝”系列的裝甲兵頗為羨慕,他們的倒車半徑着實太大了。

渡河的蛤軍付出高昂代價,兩輛帶着指揮天線的坦克在水裏熄火,但是趙森浩的夾擊策略被打亂。激戰正酣之際,一輛沿着泥土路面飛速行駛的“捧日號”碾過地面上的枯枝,連續兩發穿甲彈在坦克周圍炸響,一枚炮射導彈的金屬射流擊中履帶。

“‘麵條二型’一百二十毫米口徑炮彈果然名不虛傳。”

興奮的趙森浩嘟囔着從起火的坦克里跳出來,他拋下履帶受損的設備,向路邊一輛備用的武將型步兵戰車飛奔而去。

重新接管部隊的趙森浩用無線電對陷入苦戰的近衛軍將士說道:“諸位,我剛換了一輛坦克,這就像古代武將換戰馬,你們千萬不要覺得我陣亡了,大家要把蛤軍趕到海里去。”

大受鼓舞的近衛軍纏住龐大的蛤國軍隊,只有千餘人的兩個營彷彿有千軍萬馬,蛤軍無論如何也難以前進一步,雙方陷入比拼彈藥基數的惡鬥。

參與本次攻擊的其他部隊一共只有八千人,林登萬拿不出更多有經驗的人馬,上饒趕來填補突破口的蛤軍卻高達兩萬。“猢猻”此時要求近衛軍在保存實力的同時向後退卻,趙森浩堅守一陣後向西撤離戰場,他沒有讓對手察覺到“猢猻”剩下的底牌已經不多。

兩個鐘頭的激戰里,近衛軍剩下的“捧日式”只能裝備兩個連,步兵同樣損失慘重。經驗老道的神朝官兵摧毀了二十一輛“麵條式”和六輛“麵條二型”,這得益於近衛軍將士嫻熟的技藝。

放棄拔松庄的蛤軍很好奇勇武的“划水道”部隊為何沒有選擇擴大控制區,他們居然在剛奪取的戰壕和散兵坑裏停下腳步。輪番進攻消耗了大量彈藥,林登萬的老兵死傷慘重,停下來等待補給不失為明智之選。

蛤軍將士逐漸認清敵軍的真實規模,裝具齊全的重步兵只佔據少數,穿着橄欖綠軍裝,頭戴布帽的烏合之眾才是林登萬大軍的主體。

不肯輕易投入預備隊的林登萬命令餘下的近衛軍繼續觀戰,惶恐的通訊兵向他傳達了一個壞消息。

“獸人在左翼發起猛攻,勃特蘭在靠近史家坳的地方實施了空降。”

林登萬慶幸沒有過早投入近衛軍,這支精銳之師能掩護大軍後撤。決定離開火線前往南方某處隱蔽部的“猢猻”對站在身旁的近衛軍將領衛治平說道:“安排兩個營去援救史家坳,這能起到心理作用。”

勃特蘭的空降行動堪稱災難,最先進的運輸機將漫天傘花拋向藍天,普通空降兵每年其實只有六次傘降訓練,實戰經驗更是完全沒有。空降的士兵缺乏地面引導,有人直接飄向史家坳的高射炮陣地,中彈后被降落傘拖着落入鹽河,變成一團泛紅的水花。

以往的演習里,勃特蘭從未忽視重裝備的空投,如果投放失敗,有人會從隱蔽的樹林裏開出一輛步兵戰車假裝投送成功。幾輛掛在減速傘上的步兵戰車以過快速度砸向地面,然後側翻着倒下,上面的設備損壞嚴重。

乘坐運兵直升機的步兵剛好闖入神朝防空火力的射程,敵方的手搖式高射炮沒有雷達設備,所以聯軍的反輻射導彈毫無用武之地,昂貴的直升機僅僅在火網裏生存幾秒鐘就連同一批乘員墜毀了。

原先被派來引導傘兵的偵查大隊潛伏在一片覆蓋著竹林的坡地里,他看到神朝的防空戰車用強勁的火力將落地的傘兵部隊一個個掃倒在地。

近處山坡上的爆炸此起彼伏,神朝的迫擊炮似乎長了眼睛,幾乎追着降落的勃軍士兵。巴贊喃喃自語說道:“博卡薩要不是許諾給我準將軍銜,我才不會到這裏來冒險。”

偵察大隊的六十名士兵在幾個小時前被派往史家坳西側,上級表示這一區域完全沒有敵方裝甲車輛,舉着步槍用榴彈反射器的偵查大隊沿着農田邊緣前進,他們在田間公路上看到一夥攜帶迫擊炮的正規軍正在電線杆下休整,裝甲車大搖大擺駛過公路。

巴贊叫停想要去路上安放地雷的同伴,他說道:“特種部隊沒有和正規軍較量的可能,大家要避其鋒芒。”

每個人都能察覺到情況不妙,巴贊曾對勃特蘭的“新陸軍”理論嗤之以鼻,這種後勤壓力較小,僅僅裝備輕武器的師級單位只夠打治安戰,省下來的經費可能被武將貪污了。

一輛勃特蘭空降師的反坦克戰車從路邊駛過,竹林里的同行受到莫大驚嚇,企圖節約軍費的勃軍居然在那種低矮方正的越野車頂部安裝了火箭巢和反坦克火箭,缺乏防護的廢鐵居然會出現在今天的戰場上。

勃特蘭將士的勇氣無可置疑,巴贊聽到頭頂隆隆作響,一架龐大的運輸機居然冒險在一段平直的鄉間土路上降落,空降師的直升機用火箭彈驅散地面的守軍,但是投送下個把連隊的部隊實在用處不大。

運輸機龐大的身軀緩緩減速,一批步兵從打開的裝卸跳板上跳下,後面還有幾輛裝甲薄弱的步兵戰車。運輸機無法向前滑跑,前面的路面難以再次起飛。

每個將領都知道空降計劃失敗了,但是一線將士卻還在繼續執行。

獸人在北方同時發起地面攻勢,大量沒有淘汰的老舊坦克向第四軍發動集群衝鋒,勃特蘭空降師的一個團駕駛着反坦克導彈發射車緊隨其後。

這無疑是把一批批軍隊派去送死,發起進攻的聯軍鬥志頑強,獸人數量眾多的老式坦克推進最快,他們頂着史家坳南岸射過來的炮射導彈組成楔形陣,繞開在北岸灘頭爆炸起火的同伴繼續戰鬥。

保護交通線的神朝軍隊挖掘了足夠多的散兵坑和戰壕,後方樹林裏的火箭炮也打得很准,雙方在史家坳西側的一座橋樑上激烈交火。

趕來支援的老近衛軍卻從另一條公路抵達戰場,沿途零星的獸人步兵被各個擊破,他們的目標是史家坳西北方的林地,破壞獸人防備空虛的炮兵陣地。

躲藏在樹林裏的獸人炮兵幾乎魂不附體,那些一百五十毫米的自走炮立即拋下彈藥車逃跑,普通的牽引火炮被隨意丟在炮位上。

從煙霧裏顯現出來的老近衛軍用幾發炮彈擊中陣地里堆積的彈藥,爆炸的巨響此起彼落,蛤國援助的“蛤五”自走炮沒能倖免,這是近幾年軍火市場上的搶手貨。

隱蔽在竹林里的巴贊目睹一發炮彈落在兩百米外的土丘上,一整片蔥鬱的竹林連同下面的地皮被一起颳起,缺席戰鬥的他說道:“勃特蘭想用輕裝備攔住御林軍,腦子恐怕壞掉了,這次突擊一定是隆古曼的主意。”

鹽河的浮力特別大,兩軍將士的屍體沿着上遊河道向下漂流,如果流到山空城外,嚇破膽的方歸仁恐怕要開城投降。偵查大隊的成員用高倍望遠鏡發現了這個細節,他嘟囔說道:“林登萬也快頂不住了。”

消耗甚大的聯軍沒有膽量繼續攻擊林登萬的戰線,難以保障制空權的後者在燃油供應上面臨壓力,所以他下令將油料儲存在後方較小的倉庫里。

蛤國空軍習慣空襲地面上的燃料儲存站,兩架壓低機頭的武裝直升機沿着北直隸肥沃的田野低空飛行,飛行員在茂密的花木林外看到異常景象。一列靜止不動的坦克和裝甲車似乎停在路邊,攜帶肩扛式防空導彈的步兵在樹林邊緣休息,隊列里還有兩套防空導彈系統。

混雜着油罐車和普通卡車的車隊從綿延不絕的公路另一頭出現。密集而令人焦躁不安的高射炮射擊聲響起,紅色的火網包圍了那兩個一閃而過的光點,機炮彷彿彩票機里轉動的橙紅色小球令人目不暇接。

武裝直升機在抬起機頭前將十字准心對準下方的車隊射出一長串火箭彈,焦黑田野上的火光久久不曾散去,噼啪爆燃的步兵戰車撞在溢出汽油的油罐車上,起火的燃油組成一道火牆。高溫氣體所波及的地方,那些步兵身上的裝具都在燃燒,他們掙扎着在地上打滾,幾輛帶有天線的裝甲車輛和通訊車也被摧毀了。

林登萬迫切需要剩餘部隊投入戰鬥,聯軍在每個方向上都面臨壓力,敵人的戰線隨時可能崩潰。補給線遇襲的消息接二連三傳來,等待重整的神朝軍隊難以重返戰場,聯軍的空中優勢逐漸擴大,己方的防空網也被撕開了更多缺口。

幾個回合下來,這場雙方下足籌碼的決戰只是走了一個過場,損失相差不大。

飛過鹽河的聯軍戰機把炸彈投擲在神朝軍隊前進的公路上,頂着雷達天線的偵察車輛和運載防空系統的卡車不得不跑到田野里躲避。

連接鹽河南北兩岸的史家坳被蛤軍的“雪石子”多管火箭炮攻擊,一些房屋在煙霧裏被掀翻。林登萬部署在南岸的炮群都打光了彈藥,其餘將校無不面色凝重,“猢猻”對他們說道:“許釗和在考驗我的耐心嗎?他早該把對手打成夾心餅乾。”

陰沉的天空中炸雷翻滾,精疲力盡的神朝軍隊似乎到了必須退卻的關頭,先前為了避免林登萬發怒,眾多武將都或多或少瞞報軍隊的實際人數和裝備狀態,所以林登萬預想中的兵力優勢並不存在。

大多數神朝官兵以為取得了一場美中不足的勝利,級別較高的武將卻估計北方的友軍完蛋了。

一言不發的林登萬快步離開隱蔽部掩體,慌亂的官兵駕駛着一輛輛拖着牽引火炮的卡車從遠處坑窪殘破的公路上離開。

神朝軍隊在拔松庄撕開的缺口沒有維持多久,調來增援的獸人部隊填上了戰線。

林登萬對緊跟在身邊的部將說道:“拔松庄之戰,我們殲滅了三萬擁有優勢火力的對手,這是偉大的勝利,他們快堅持不下去了。”

當年“猢猻”在界河失利,他採用類似手段安撫部下。深感疲乏的林登萬突然仰頭倒在一塊草甸上,幾名衛士着實嚇了一跳,他們上前攙扶的時候,林登萬隻是揮了揮手說道:“大家按部就班向南撤退,我會處理好其他問題,現在我要當半天開心的廢物。”

兩鬢斑白的“猢猻”仰望着飄蕩着硝煙的天空,他就像一個才盡的詩人,巔峰期已過的運動員,醜聞纏身的明星。林登萬甚至覺得自己該早點主動下台,不進行這場冒險的會戰,他在戰前最擔心的不是損失慘重,而是戰果太差會損害戰無不勝的光環。

同樣損失慘重的聯軍無力南下追擊,戰地記者環視着千瘡百孔的戰場,各國的反戰團體會大肆炒作他們拍攝的照片。

原計劃截斷神朝大軍後路的蛤國陸軍第十五軍全程缺席戰鬥,這也是林登萬得以安全撤退的關鍵,“遲到軍長”赫伯特.比比麥不得不在戰後參加陸軍聽證會。

博卡薩安排的調查員詢問赫伯特為什麼沒有出現在戰場西南,這位外長的親戚憋不出幾句話來,他最後說道:“我聽到了隆隆炮聲,有人告訴我拔松庄已經陷落,趕過去也無濟於事,前進部隊正面掉頭有很大風險,所以我將大軍帶到安全位置。軍部和司令部的通訊受到敵方電磁干擾,所以沒有接到指示。”

這套說法只需稍加修改就能應用於兩百年前,大不了就是把“電磁干擾”改成“信差”,不過赫伯特還是矇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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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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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東胡之戰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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