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盛世 第十四章

上卷盛世 第十四章

幾乎就在苟助帶着眾人返回臨河的同時,來到肉林行宮度假的“唯一帝皇”正和幾名親信鑒賞一幅價值不菲的古畫。

天子面前的長桌上攤開了一張畫軸,鄭文和的兒子鄭顯道站在一旁連連驚嘆,這位格外受到劉帝抬舉的後生說道:“天子,這恐怕是前朝平定獸人通古斯汗國時留下的紀念畫,你看這一排排釋放火器的兵丁多有氣魄。”

畫卷右上角還有一首眾人認不出具體寫了什麼的古詩,在場沒有人能看懂上面龍飛鳳舞的字體。

太子劉乾韜進言說道:“父皇,這是我的小小心意,希望您笑納。”

江康大帝和江後主都有機會獲選“史上最受生育問題困擾君主”的稱號,然而如今的劉帝已經變成他們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唯一帝皇”佔有這個稱號可謂毫無爭議,天子生育能力低下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這位終日廝混在脂粉堆里的君主竟然從未擁有過任何子嗣。鄭文和勸說初登大寶的劉帝儘早確立一位合法繼承人來穩定人心,天子便把他的表兄弟過乾韜從興州接到東都。

過乾韜本來只在興州地下小商品市場開店度日,“唯一帝皇”發跡前時常帶着馮國忠和洪波濤光顧他的店面。過乾韜在店鋪里售賣各種不曾開刃的裝飾性刀劍,他靠這些金光閃閃的小玩意取得劉帝的歡心。

“過乾韜”改名換姓變成“劉乾韜”,“唯一帝皇”將他收作“螟蛉之子”。大腦一片空白的劉乾韜在稀里糊塗的狀態下參加冊立儲君的儀式,帝國算是有了穩定的太子。

“唯一帝皇”沒有答話,天子近年來對太子的所作所為不太滿意,後者也知道儲君地位不夠穩固,所以時常進獻一些珍奇文物討好劉帝。

天子打開擺在長桌左側的沉香木木匣,這裏面擺着一堆用玉石和瑪瑙雕刻而成的印章,劉帝取出其中最沉重的那方大印,他在一處留白的角落蓋上方形的朱紅印章,這算是在這幅畫上宣示主權,前朝就有一位皇帝喜歡用此類方式糟蹋名畫。

天子轉身對太子說道:“你該把心思放在正經事情上,不要每天和生意人往來,我猜這幅畫就是他們搞來的,這些人和你結交是為了撈取好處,沒有多少真心。”

受到呵斥的劉乾韜臉上掠過鄙夷和不屑的神色,但是他很快擺正態度說道:“父皇所言極是,我一定好好改正。”

劉帝轉怒為喜說道:“蓋上我這方大印,這幅畫才算是‘詩書畫印’的集大成者。”

“唯一帝皇”其實是在不懂裝懂,他對如何賞析畫作一無所知,此刻倒是不忘信口胡言一番。天子平日裏登台講話都要用到御用文人提供的演講稿,引經據典的文稿能掩蓋劉帝在某些方面的短板。

一名內侍突然跑進劉帝所在的御書房,他朝着在場眾人高呼道:“‘烏龍衛’搞到了一份要緊的錄像,還請天子過目。”

劉帝抓住這個機會教育太子說道:“乾韜,你記住了,君主不能遇到事情就和普通人一樣大驚小怪,不管錄像帶里有什麼內容,我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天子轉過頭對內侍說道:“不用多說了,現在就播放錄像。”

內侍連忙把夾在懷裏的錄像帶塞進御書房的播放機,佔據半面牆壁的液晶屏幕上開始播放一段紀實錄像。

屏幕上顯現出一座人山人海的會場,無數繪有怪異圖案的黃色旗幡在會場四周飄蕩,穿着奇裝異服的怪人來到人群當中舉行不知名的儀式。

看了三四分鐘不到,臉色大變的劉帝拿起遙控關掉錄像,他轉身對眾人說道:“盧獻康這個草包真是不像話,我給他十幾萬軍隊,最後弄成這副樣子。”

鄭顯道悄悄對太子說道:“這好像是東邊那幫夷狄稱帝的錄像,王懷恩真是居心不良。”

太子點頭說道:“盧獻康這下難辭其咎。”

鎮西藩鎮爆發的“復興黨”運動本來極有可能受到朝廷的干預,但是“聖君”劉善進剛好在汪熙興“進軍西京”的當口面臨著令他無法抽身的麻煩。

江先主末期曾對東方大陸發起過一場很不成功的遠征,自詡“革命皇帝”的江康沒能把他的先進理念帶到國外。遠征的失敗需要用一場勝利來進行掩飾,鎩羽而歸的江先主出兵佔領東方大陸西南方的廢土地區,帝國獲得了一塊遙遠的殖民地。

顧名思義,廢土是一塊沒有礦產、沒有河流、沒有田地的窮苦之地,綿延起伏的荒山裡居住着成百上千個原始部落,他們對到來的帝國人並不友好。

囚犯被驅趕到廢土進行勞動,幾個特權公司到處捉拿原住民充當廉價勞動力,然而高昂的海運成本讓這些公司處在長期虧損的狀態。

廢土原住民是一群慵懶的部落民,他們沒有民族和國家的概念,每天就是到處遊盪。江先主利用各個部落的閑散人員組織了一支治安軍,這些人樂意幫助帝國撲滅同胞發起的叛亂。每個部落的酋長都受到冊封,幾百個相互不服氣的勛爵和子爵相互爭鬥,居中調停的帝國倒是能坐收漁翁之利。

江先主用盡各種辦法才在廢土的幾個定居點填充了十幾萬人,貧困的原住民和相對富裕的帝國公民居住在不同區域,無法意識到貧富差距的原住民和新來的鄰居相處愉快。

經歷血戰獲得的海外屬地在此後變成帝國的沉重負擔,接下來在位的江後主急於為帝國的侵略行為進行開脫,他不惜投入巨資替當地居民修建公路和學校在內的基礎設施,然後調撥大量資金髮放福利。

自由貿易讓廢土原住民漸漸富裕起來,但是原來封閉的經濟體系受到破壞,帝國生產的糧食和工業品物美價廉,大批部落民失去了原來謀生的門路。很多部落民不願意繼續當二等公民,他們發起零星的叛亂。

廢土這塊位於大陸邊緣的狹小領地過去受到當地暴君的野蠻統治,原住民一直極其恭順,現在日益富裕的民眾卻沒有理會帝國的好意。無休止的破壞活動讓帝國的投資者望而卻步。朝廷在廢土徵收的賦稅和開採礦產的收入都不能支付佔領軍的軍費。

江後主想過主動拋棄沒有收益的海外領土,這樣就能和東方大陸上的其他幾個國家達成和解。帝國境內的輿論對此一片嘩然,每個人都覺得江後主是一個軟弱無能的賣國賊,幾十萬將士浴血奮戰征服的土地竟被他白白捨棄。

大敢為難的江後主朝着他的幕僚們解釋說道:“失敗就是失敗,我不會在必定輸光的賭局裏不停下注。榮耀對平民太遙遠了,財政崩潰卻是實打實的問題,帝國至少要能體面撤出這些破地方。”

江後主尚未下達從廢土撤軍的命令就駕崩了,廢土問題被移交給劉帝解決。

即位之初的劉帝無法承擔失去廢土帶來的輿論壓力,他聽從幾位頂着“大學士”頭銜的學院派廢土問題專家向遠方的屬地持續增兵。帝國在廢土展開新一輪工業投資,幾百座開啟“民智”的學校將被建立起來,學校的首要任務在於破除廢土各個部落內部的原始崇拜,確立“忠君愛國”理念。

帝國不計成本在廢土的幾條主要河道上修建水電站,慷慨的惠民工程或許能幫助劉帝贏得人心。朝廷還派駐官員取代原來的部落首領直接統治每一個村莊,帝國的政令得以在廢土上下貫通。

鄭文和歷來對學院派專家嗤之以鼻,缺乏經驗的“大學士”只會在故紙堆里說些大話。宰相私下裏提醒劉帝說道:“專家的幾條策略都會帶來災難性後果。帝國擠走原來的部落酋長,維持秩序的中堅力量就會因為失去權力而反對朝廷。部落民只認可符合他們文化傳統的統治,委派與當地人格格不入的帝國官僚必然會抬高治理成本。”

“部落里的原始崇拜也不能廢除,現在一部分富裕的部落民已經和帝國人在生活上別無二致,但是大部分廢土居民都還很貧窮。廢土的貧富差距太大,各地文化傳統截然不同,一旦原來使人各安天命的宗教麻痹受到摧毀,仇富情緒就會帶來種族殺戮的風險。”

“天子推廣教育本來是了不起的善政,但是恐怕日後會帶來虐政般的惡果。我聽說很多廢土居民來到帝國留學,但是他們因為文化差異無法融入帝國的體系,反而變得仇視帝國文化,每天在網絡上以‘廢土人’自命。接受教育的原住民會產生一種尊嚴意識,他們對於現實苦難的承受能力會下降,這群不安定分子會尋找聽起來高尚的事業來緩解經濟困境帶來的痛苦,叛亂就會因此爆發。”

想要成為“聖君”的劉帝自然不能接受鄭文和的說法。

“文和,不教育怎麼能行?一個人的觀念取決於受到的教育,我用帝國文化教育下一代廢土部落民,他們就會變成帝國人。這筆錢值得花也花得起。”

鄭文和並不這樣認為,他覺得劉帝的看法有些脫離實際。

“‘忠君愛國’的教育不能改變什麼,廢土來的學生沒有其他牽挂,他們的組織力又很強,容易形成秘密團體。無所事事而貧窮的學生不會對您推廣教育產生感激,他們的自我預期太高了,你不過是在培養叛亂者。大帝,這件事不會馬上顯現危害,但是時間一久,廢土就無法挽回了。”

“唯一帝皇”沒有理會鄭文和,他也忘記了廢土原住民的生育率是帝國人的好幾倍,廢土的人口比例早已岌岌可危。

幾年以後,接受現代教育的廢土居民越發無法忍受二等公民的地位,先前富裕起來的原住民開始謀求讓廢土加入附近文化相近的國家,他們提出“廢土民族”的概念,發動了“廢土軍”叛亂。貧窮的廢土人則紛紛信仰主張均貧富的宗教“八貫道”。

蜂擁而起的叛亂讓劉帝震怒非常,“定國公”盧獻康覺得這是個撈取聲望的好機會,他帶着數萬朝廷軍隊飄洋過海前去平定叛亂。

“八貫道”的成員要求協助帝國剿滅廢土軍,天子隨即向“八貫道”組織提供武器和專家,希望讓這批信徒充當治安部隊。此時的鄭文和已經病重,他知道劉帝又引發了一場災難。

“廢土軍”本質上是一個由有產者組成的組織,他們的訴求比較保守,內部凝聚力也很糟糕。“八貫道”由急於改變現狀的窮人組成,日後必然是不穩定因素。二者並存之際,前者會壓制後者的擴張,“唯一帝皇”這次要用更加不可控的激進力量來消滅“廢土軍”。

天子為“驅虎吞狼”的策略自鳴得意,帝國軍隊在“八貫道”的幫助下僅用幾個月就基本消滅了“廢土軍”。此時的“八貫道”擁有一支屬於自己的簡陋軍隊,他們也在戰鬥中發現帝國軍隊相當低效和無能,更多的“廢土”原住民意識到自己擁有挑戰劉帝的力量。

“八貫道”打出“解放廢土”的旗號,他們主張國家之間不應該存在邊境線,世界上也只有兩種人,信奉真神“永明”和不信奉這一套的“異端分子”。

缺乏出路又受到“民本思想”感染的原住民加入“八貫道”的分支組織,更為棘手的叛亂隨之爆發。“八貫道”信徒主張人人平等,每個人都是“永明”的僕從,他們的首腦認為只有在財產上實現平等,團體成員之間的尊嚴才能得到保障。

“八貫道”在其控制區域嚴格執行以“十誡”為核心的宗教法律,他們統治的部落民不得擁有超過某一限度的私產,多餘財富要納入“天庫”集中管理。如此一來,無法在經濟上取得獨立的部落民只能完全依附於組織。

帝國在“廢土”沒有太多利益糾紛,但是劉帝過去長期吹噓朝廷在“廢土”的“文治”,如果放棄海外屬地,原來的海量投資就會化為烏有。

調集帝國境內半數陸軍開赴廢土的盧獻康在戰場上再次以雷霆之勢擊潰叛亂的烏合之眾,二者在軍事力量上完全不是同一檔次,所以讀者們不要覺得“定國公”是個軍事天才。

戰爭遠沒有結束,治安戰在“廢土”上打響。

東方大陸上的幾十個國家都想看劉帝笑話,有些小國和廢土原住民的種族文化非常相似,所以有大批志願者和金援湧入“八貫道”軍隊,戰況不利的“八貫道”信徒還可以退到境外重整旗鼓,所以帝國無法根除這些逆黨。

叛軍掌握幾種廉價火箭彈的製作技術,帝國軍隊價值上億的先進裝備有時會被對方用幾千塊江帝幣成本的火箭彈打成廢鐵。豐厚的軍餉才能激發帝國官兵的作戰積極性,每一位死者都需要大筆撫恤金來安撫,但是“八貫道”信徒有一種近乎無成本的信仰力量支撐他們作戰,貧窮的部落民從不把傷亡當成一回事。

“八貫道”採用游擊戰爭對抗帝國,他們專門襲擊各地的公路,洗劫帝國人的聚居點和不順從的“廢土”部落。狂信徒動輒在幾個主要城鎮進行暗殺爆破,他們襲擊歸化帝國的部落同胞以及定居的帝國人。

這類手段不甚光彩,但是“八貫道”信徒自有一套邏輯,洗劫城鎮的行為在他們眼裏是沒收敵偽資產的正義之舉。

破壞活動通過新聞視頻引發了廣泛的恐慌,投資商逃離廢土,富裕的帝國人返回家鄉。盧獻康調集更多軍隊並利用高科技設備把“廢土”變成一座受到嚴密監視的大監獄,原本支持帝國的原住民怨聲載道。

生意人希望有穩定的經商環境,普通百姓追求安全保障,劉帝在乎自己的威望。這些人都有消滅“八貫道”的共識,但是每當盧獻康調集重兵掃蕩“八貫道”,後者就會強化游擊戰爭的烈度,專門襲擊生意人囤積貨物的倉庫。

連連蒙受損失的投資人在此時會主張跟“八貫道”談判,不再支持先前的強硬手段。“八貫道”多次擺出追求和平的姿態,但是他們的條件顯得毫無誠意,拒絕和談的劉帝受到國際輿論譴責,帝國軍民也受到分化。

參與游擊戰爭的帝國軍隊沒有固定作戰目標,他們的任務不是殲滅多少敵人和攻佔某個據點,官兵要保障“廢土”全境的安全。假如“廢土”有百分之二十的區域存在破壞活動,帝國就不能算在治安戰上取勝,劉帝也發現朝廷無法在“廢土”建立有效的統治機構。

盧獻康面對危局束手無策,他反而指示特務把幾名原住民出身的官吏予以逮捕,因為這些人是“八貫道”卧底。入獄人員有個共同點,他們的職位都油水十足,“定國公”從老家調來的親信會接替這些位置。

帝國官兵根本不知道在為什麼打仗,他們的戰友在“廢土”毫無價值的荒山野嶺上變成白骨,但是勝利卻遙遙無期。

福利收買和重兵駐防這兩項政治毒品讓帝國深受其害,發放福利導致部落民人口增加,人口增加則導致貧窮。財盡兵窮的帝國面臨大批退伍老兵拿不到退伍費轉而結社鬧事的困境。劉帝十二年初,在“廢土”花掉近三年國庫收入,國家債務上升一倍的帝國軍隊從“廢土”撤軍,“定國公”盧獻康在東都舉行凱旋儀式,宣稱圓滿完成撤僑任務。

帝國撤軍以後,“八貫道”快速攻佔“廢土”全境,二十萬名支持帝國的原住民被槍決和強制勞動,其中大部分在三年內因為勞動過度死亡。“八貫道”取勝后,大批激進學生和失意者打工者收穫頗豐,劫富濟貧的好漢最後都發了財。

整合各個部落的“八貫道”建立了排斥市場的“廢土神道共和國”,他們宣稱國家主權歸“永明”所有,一旦“永明”法身降臨人間,“八貫道”高層立即大政奉還。“八貫道”長老會把控着最高權力,一般性行政事務則由一個民選的文官政府處理,如此詭異的政體在世上也算是獨一無二。

昔日高速發展的“廢土”成為經濟停滯的“化石”,帝國在東方大陸的殖民投資竹籃打水一場空。

持續五年的游擊戰爭導致朝廷在汪熙興“進軍西京”之際無力動員軍隊干預,“烏龍衛”送來的錄像帶自然讓劉帝勃然大怒。

急需丹藥平復心情的劉帝在這天夜裏離開肉林前往摘星樓,這座行宮如今已經成為首都最有名的地標建築。夜裏的摘星樓被璀璨的燈光所照耀,宛如一根特大號熒光棒矗立在首都的地平線上。除了高達九十五層的地上建築外,摘星樓下面還有五層用混凝土澆築的地下室,這些房間能夠抵禦大噸量鑽地炸彈的攻擊。

地下掩體的四層有一間多媒體會議室,這裏被規劃為特殊狀況下的避難所。“大內總管”丁勇銘畢恭畢敬的站在空曠漆黑的會議室里,他身後是佔據整整一面牆壁的電子屏幕,整面屏幕被顯示器的邊框割裂成了幾十個部分。屏幕前方有一張擺滿主機和顯示器的長桌,但是長桌前面並沒有人看守。

另外一位客人坐在會議室逐漸升高的看台上,這位昏昏欲睡的男人將無力的雙手擺在寶座雕刻着龍頭的黃金扶手上。

幾十面電子屏幕呈現出的圖像如同拼圖般展現了細緻的東都地圖,地圖上的不同區域使用漸變的紅色和黑色標記進行記錄,顯示器角落的方框內顯示出密密麻麻的數據。丁勇銘每次移動光標,這些數據就會刷新變動。

大內總管對着即將步入夢鄉的天子說道:“天子,東方大陸上的幾個破村不值得您勞神費心。這是帝國科技研究院發明的‘抬頭三尺有聖人’系統,我們可以監視一定區域內發生的一切。這一系統能用於偵察、捉拿收聽敵台、私自搭建電視信號接收器以及連接藩鎮或獸人網絡的逆賊。”

六七枚拇指大小的紅丸讓劉帝變得神志不清,強打起精神的他看着屏幕上突兀的綠色光點問道:“這些綠色光點是怎麼回事?”

丁勇銘將光標移動到光點上,那些邊框裏顯示出對方正在瀏覽的網頁。一名東都市民正在瀏覽史澤豪封地的新聞,這則新聞正毫不留情的批評着修建摘星樓一事。

劉帝突然大笑着說道:“科研呆瓜終於幹了點實事,從前他們就會想方設法要預算。”

丁勇銘聽罷說道:“天子放心,我和內閣大臣會儘可能杜絕一切危害帝國社稷的行為。不過科技固然神奇,神術卻還要更勝一籌。”

劉帝一改之前漫不經心的態度,他對着笑容滿面的“大內總管”問道:“勇銘,我什麼時候才能成神?現在摘星樓都建好了,我們不是要彙集天下陽氣,然後讓我飛升成聖嗎?”

丁勇銘信誓旦旦的說道:“不用多久,天子就能飛升成聖,永遠統御世間,無所不曉。”

在展示完科研機構的發明以後,丁勇銘告別劉帝利用特別電梯來到摘星樓的最深處。

丁勇銘在一道需要身份卡、指紋識別、瞳孔掃描以及步態分析四重檢測的大門前停下。這道看上去能抵禦導彈攻擊的鐵門旁邊懸挂着一挺自動機槍,機槍的槍口立即對準了訪客。

“大內總管”微微驅動自己的意念進行干涉,先進的防禦措施立即宣告瓦解,大門後面傳來機械運作的聲音,密室的通道出現在丁勇銘的面前。

通道的盡頭有一間圓形密室,這裏可以說是帝國最安全和隱秘的地方。在修建摘星樓的時候,參與這項工程的工人都是帝國的死刑犯,知道這個密室的人只有設計師黃斌儒與幾位工程負責人。密室的空間不是很大,內部的裝潢也很簡單,但是房間的天花板格外高聳,這能給人一種置身於塔樓里的感覺。

密室的牆壁上沒有懸挂劉帝聖像而是掛滿了刻寫深奧符文的旗幡,丁勇銘進入房間以後,這些符文都顯現出黯淡的紅光。丁勇銘將注意力集中到房間中央閃爍飄溢出電光的能量圓球,望着那把開啟魔界大門的鑰匙,他感覺自己的計劃快要實現了。

如今的天子如同牽線木偶般被他掌控,劉帝明顯還不知道他的真實來歷。

按照“划水道”關於創世的傳說,萬事萬物都由“道”組成,“道”是“天道”運行的一部分。天道之上即為“大道”,創立“大道”的乃是兩位對立的主神“恆帝”和“昊帝”。傳說在五百萬年前,兩位主神創造了如今的位面並且將此作為角力的棋盤,每個朝代的興衰都離不開天道的作用。

在帝國官方的宣傳里,世界是在一次大爆炸中形成的橢圓形球體,夜空中的星宿都是宇宙里的天體,它們受到引力作用而不斷運動,從而產生季節變化和氣候差異。

實際上,世界只是一塊直徑三萬里的平面,有人居住的土地都被大海所包裹,海洋的邊界是不存在任何生物的空間,每當有人靠近這些海域,他們所在的位置空間就會不斷受到時空力量的影響產生循環,彷彿永無止境,古代的航海家就證明了這一點。

天空中的星辰更是虛無的投影,潮汐和氣候的差異取決於“天道”的直接作用。位面的體積與其等級成正比,恆帝和昊帝創造了數萬大小不一的位面,丁勇銘所處的便是一個代號為“cc211508”的螻蟻位面。

在創造世界的神話中,恆帝與昊帝將邪念逼出體外,這些邪念幻化成為了無相無形的凶神。在上古蝌蚪文的記載里,主神的負面力量被讀作“永明”,“划水道”將其稱之為“魔君”。

“永明”也擁有造物的能力,他創造了人們稱為“魔界”的位面並且韜光養晦在其中製造出無盡的怪物。隨着力量的增加,“永明”挑戰主神的野心日益熾烈,他迫切希望入侵其他位面,吸收世間力量來強化自身。

劉帝所在的位面具有格外強大的力量,“永明”執着打開此位面的通道,這位主神為此進行過無數次嘗試,每當天下混亂諸侯割據,魔物就會尋找代理人並通過種種手段幫他成為現世的君主。

這類計劃最後都因為代理人的無能以及天界的干預而夭折,最近的嘗試便是在江康身上,江先主暗中利用魔界的陰兵和鬼怪進行作戰方才登上了帝位。

江康後來意識到勾結魔物是引狼入室,他最後找來凡間的術師對魔界進行嚴密的封印。江康晚年變得昏暴無極和倒行逆施的原因就是他在和魔界合作時落下的後遺症。江先主死後的魂魄被“永明”吸納,最後變成了極為強大而毫無意識的魔界生物。

江先主為了加強自身影響而將“無神論”定為國教,並儘可能消滅凡間的修鍊者,他通過宣傳手段神化自己,主神與魔界的力量都在這個位面衰落了。江康利用從魔界學會的巫術來操縱時間,他能從帝國的臣民身上偷取壽命,所以他才能統治帝國長達三十九年。

到了現在,處於混沌狀態的“永明”出於本能製造出自己的法相化身進入凡界,希望利用劉帝開啟魔界的通道。

服下丹藥的劉帝早已前往安寧的夢境,漂浮在虛空中的天子欣賞着過去的文治武功,一個個真實場景在他身旁顯現和消失。智除盧德成,力平萬山藩和創造經濟奇迹的成就讓劉帝猶為得意。

帝國歷代君臣苦心經營,劉帝寬仁而治,文臣武將持賢而佐。天下河清海晏,“永恆神朝”盛世已經不可撼動。

廢土的混亂景象突然在劉帝面前浮現,“唯一帝皇”的腦海里回蕩着一個聲音。

“這只是個開頭,你的榮耀到此為止了。”

拿着一根怪異木杖的光頭長者出現在劉帝面前,老人揮動木杖在地面上用力一敲,原來的盛世圖景就變成四分五裂的碎片,長者左右的肩頭上冒出一隻碩大的螃蟹和一隻兇惡的猢猻,兩隻異獸脫離引力作用飛向了劉帝。

夢境裏毫無還手之力的劉帝狂吼道:“我是帝國的聖君,趕快滾開!”

面無表情的長者對劉帝下達最後宣判。

“劉善進,江帝王朝的歷史到此為止,遮蔽天下的‘永恆神朝’將不復存在。你的罪狀會受到審判,日後的帝國將是你與那群惡徒無法想像的局面。”

在長者轟鳴的話語裏,劉帝的形體化為飛灰。

滿頭大汗,四肢乏力的劉帝從噩夢中驚醒,他喃喃自語說道:“怪力亂神,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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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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