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轉進如風 第二章

番外 轉進如風 第二章

得知主將不知所蹤的銅壩駐軍不願坐以待斃,曾經在林登萬麾下屢立戰功的團長選擇向獸人繳械,他的部下自行選擇去留,不願被俘的士兵紛紛穿越東胡荒野返回神朝。

銅壩距離丹溪很近,聯軍注意力放在和東胡各地神朝駐軍交戰上,希望回去領取獎金的陳達仁跟着一夥士兵踏上逃往之路。

將士們就像一群乞丐,破破爛爛的軍裝和瘋長的鬍鬚是他們最明顯的特點,陳達仁懷疑自己這副尊容能否回歸文明社會。

憑藉指南針和後主時代繪製的民用地圖,逃亡官兵來到一座地面上遍佈碎岩的馬蹄形山谷,據說這是走私客穿越邊境的常用路線。

管理野戰廚房和無線電的呂國豪對能趕在別人之前獲取情報很得意,他對經歷長途跋涉的同伴說道:“南方有人在重新集結潰軍,好像是方歸仁的隊伍。”

“一丘之貉罷了,兩個廢物。”隊伍里的十幾個成員從未沒像現在這樣意見統一。

“我聽說勃特蘭提供給蛤軍新武器,外星人留下的外骨骼,穿上就能一躍幾米,在複雜環境下隱形和快速移動。我們的子彈打不穿護甲,彈頭打上去就直接碎掉。蛤軍的新式步槍還能發射燃燒彈,要是吃上一發,普通防彈衣沒用場。”呂國豪就算到了絕境也要編故事。

陳達仁附和說道:“他們還有高斯步槍,打上一槍,你都看不到彈道,面前突然炸開一團空氣。注意,我說的不是電子遊戲。”

話音剛落,山谷里連續傳出幾聲槍響,聽起來就和高斯步槍差不多,所有神朝官兵都匍匐在地避其鋒芒。陳達仁對着槍聲傳來的地方打了幾個點射,肩膀隨着后坐力抖動。

對方開火併不積極,槍聲只從谷底傳出。兩分鐘后,一名大膽的士兵保持低姿上前察看敵情,他發現打黑槍的敵人早就跑掉了,原先的火力點留下了一張宣傳單。

這名士兵對同伴招手說道:“估計是游擊隊,林登萬真是厲害,國內都出現叛軍了。”

陳達仁懶得爬上山坡,他勉強看清同伴揮舞的傳單,這是名為“正統永恆神朝”的游擊隊所印刷的傳單。

該組織在劉帝末年就沒有消停過,他們宣佈劉帝為“違法篡憲”的逆賊並擁立江先主的後裔為正統君主。劉帝覆滅以後,該組織與林登萬多次交鋒,後來完全轉入地下。

神朝捲入東胡戰爭之際,保皇黨、救國軍和神朝國民軍之類亂七八糟的團伙開始公開活動。除了散發傳單和攻擊網站,他們到處縱火,製造出“猢猻王朝”岌岌可危的景象。

隊伍里資格最老的盧中煥埋怨說道:“老子當年在魏興邦手底下干,老頭沒少貪污,現在辦了家安保公司,專門外包警備隊提供的業務,去年就靠收入在西京買一整棟商業大樓。我卸甲以後搞過養殖,大概虧了幾十萬,里裡外外都借遍了。要不是這樣,怎麼會來東胡打仗?”

陳達仁對還不清債務的同伴說道:“我猜你當年表現不錯。”

“雲松打‘赳赳黨’,我們連隊開戰一個鐘頭就被那群瘋子搶走陣地,戰後差點要槍斃,裘大帥抬手把我們放了。”盧中煥的征殺生涯和養殖事業同等失敗。

盧中煥繼續說道:“我前年去見過裘大帥,他在筑州羅店。大帥每天下午要去一個老部下開的養雞場裏釣魚,整個人老了不少。裘公對我很客氣,把我和幾個戰友拉到家裏玩《真實空戰模擬》,我把他擊落了幾次,大帥也沒生氣。裘公喜歡飛‘獅鷲’,蛤人經常用的那種飛機。”

陳達仁問道:“我聽說裘公和林公和好了,他這次在給‘猢猻’當顧問。裘公成立了‘羅允伸基金會’,好像在裏面挂名,平日喜歡到歐提亞和濠京的賭場消遣。”

“裘公說年紀大了,復出的念頭都沒了。大帥總是穿着當年的盔甲,胸前掛幾個勳章,我看到這一幕就想起前朝有個穿黃馬褂看城門的國公,裘公也許想學對方。我看大帥有嚴重的三高,眼睛也不好用,他沒控制住體型。”盧中煥猜測裘重治就像眼前伏在地上,晒乾水分的枯草,已經是舊時代的產物。

呂國豪插嘴說道:“我看未必,這可能是種蟄伏手段。某些位置具有魔力,你只要坐一段時間,就會變成那個職位,而不是普通人。林公和裘公都沒能實現轉型,他們要是在統一戰爭勝利後去世,評價會高很多,後來都犯了錯誤。”

檢查步槍準星的譚同傑不懷好意的問道:“什麼錯誤?”

“百姓對經濟現狀非常不滿,林登萬才能再次上台。‘猢猻’沒有神授和民選的合法性,恐怕在寶座上待不久,他不是改變經濟大環境的人,所以需要一場大勝來標榜自身的合法性,這才冒險入侵東胡。”

“林公下了太多賭注,想要回頭都沒機會了。林公該和裘大帥、程克、洪時先分享權力,他們通力合作的時候,幾乎無往不利。”呂國豪悄悄貶低了“猢猻”一番。

平日不多嘴的譚同傑勃然大怒,不喜歡動腦筋的他參加過當年在界河的戰鬥,因為很少仗着老資格發號施令,大家都以為他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譚同傑一把揪住呂國豪,輕而易舉就把對方拎到半空,幾記勾拳讓後者眼冒金星。

譚同傑最初在職技校學過廚師,但是他父親嫌這份工作收入太少,悄悄替他報名投軍。心裏極不情願的譚同傑倒也沒有抗拒,他來到南直隸的興州報到,隸屬部隊沒過多久就向林登萬投降了。

神朝的幾十位軍閥相互攻伐之際,譚同傑沒有上過幾次戰場,他的優點在於身強力壯,翻單杠是把好手,每天就在後方訓練新兵。

譚同傑享受着高收入,參加界河戰役還拿了不菲的津貼。天下安定以後,林登萬試圖遣散供養的大軍,譚同傑覺得扛槍吃糧的日子比較枯燥,乾脆卸甲歸田回了老家。

比較好說話的譚同傑馬上被雙親要走辛苦賺來的退伍費,他姑父吹噓能在涉及戰後重建的地產投機里發財,這筆錢很快就不知蹤影。

譚同傑的父親逼著兒子出去賺錢,好像後者幾年都在無所事事,他首先來到一家機械廠工作,每天跟有毒物質接觸,幾個月後腦袋上長出一個瘤,不得不接受治療。

林登萬統治下的神朝經濟萎靡,譚同傑從事過電焊、海員

、消防隊以及汽修等一系列工作。幾年後戰友進行聚餐,他發現原來手底下拉單杠有困難,需要自己指點的幾個戰友都已經飛黃騰達,不是當上武將,就是開了公司。

學校、監獄、軍隊有個共同點,這些環境看重人的某項特質,比如你擅長考試,學校里的日子就會好過。人與人之間的背景和能力差距會被抹平,不容易體現出來。

當過副排長的譚同傑大受打擊,他發現賺錢竟然如此困難。林登萬也向部下提供過免試入學的福利,譚同傑就是倒找錢也沒心思學。思來想去,唯一對自己還不錯的就是林登萬,譚同傑不能讓別人否認大帥,這等同否認自己的前半生。

多年來積累的怨氣都被發泄到呂國豪頭上,他像個不倒翁一般搖來晃去,最後被投擲到荒地上。看到譚同傑平靜下來,其他人才敢上去扶起呂國豪。

這段插曲以後,沒人再討論朝廷里捕風捉影的傳聞。

生命力頑強的青苔爬上寧靜古樸的恭州橋石墩,橋樑兩側那些招待旅客的農家樂和酒店都鎖着卷閘門,昔日的熱門景點門可羅雀。

神朝官兵在石橋周圍劃定警戒圈,林登萬就住在橋邊紀念恭州戰役的展覽館裏。撤退的神朝軍隊巧妙機動,丟下大批裝備暫時脫離險境。

江康身先士卒在恭州橋上舉起軍旗的一幕成為共和運動的轉折點,屢屢受挫的林登萬想要來這裏沾些喜氣,讓部下覺得他能像江先主那樣走出困境。

指揮撤退的林登萬太過疲勞,他在靜謐的紀念館裏沉沉昏睡。神遊太虛的“猢猻”來到傳奇開始的地方,腎山碧波蕩漾,松濤搖擺的石瓮泉。古柏森森,雲濤翻滾,一切都讓林登萬想要拋下俗務前去修真鍊氣,追求大道。

一隻手搭在林登萬肩頭,“猢猻”差點從泉邊的白色雲母石上跌倒,原來張獻進找到了他。

“獻進,我們太久沒見面了,你之前為什麼不來找我。”夢境中的“猢猻”沒有發覺眼前的事情反常,他潛意識裏覺得張獻進還活着,林登萬迫切想把十幾年來的精彩經歷都倒進對方的腦袋。

張獻進皺起眉頭說道:“老弟,你當上大帥了,身邊密密麻麻都是人,我都靠不過來。‘猢猻’,你遇上麻煩了。聽我說,帝位只是份工作,不要太看重。你在共和時代實在是沒做好,我不喜歡皇帝,你怎麼想上去坐龍椅?”

“神朝不能沒有我,我不在,這個世界就會毀滅,世人不理解這點罷了。”這番話從林登萬嘴裏脫口而出,但是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林登萬不怕別人批評自己,但是張獻進所說卻不能不聽。“猢猻”坐到一塊石頭上,他雙手抱住腦袋,世界在這一刻扭曲變形。

脫離夢境的林登萬直挺挺看着被窗欞微光照亮的天花板。這座小城被切斷電力供應,煤氣也用光了,衛隊在紀念館的院子裏生火做飯,想要好好伺候長官。

煤餅爐和火堆里升起的火星隨着寒冷的晨風飄上暗紫色的天空,太陽再過一個鐘頭就會升起。

不曾卸甲的“猢猻”坐起在床邊,他合攏雙手把指尖抵在額頭上,全力驅散身上的酥麻感。

此刻有一打的貪官擔心被法院起訴,成群的生意人害怕生意破產,眾多的士兵畏懼戰死沙場,扎堆的學生擔心被老師刁難。“猢猻”猛然覺得凡人的擔憂非常庸俗,先前他為了保住權力入侵東胡,如今這都變得意義不大。

林登萬思考着世人給出的身後評價,他對謝天宇說過的一番話有了更獨到的理解,統一戰爭的勝利才是考驗開端,他最終成為一位普通君主。

剩下的軍隊只有幾萬人,類似南直隸兵團的規模,好像是一把能抓在手裏的打火機,“猢猻”獨自就能指揮,事情轉了一圈回到原點,林登萬已不像當年那樣雄姿英發。

勾心鬥角的俗事被“猢猻”忘卻,當年東征西討的感覺在身上回歸,林登萬不再希望維持神朝,他將像謝天宇一樣走上英雄的道路。

英雄無所謂成敗,他只追求富有戲劇性的壯闊過程,失敗不能降低巨人的高度。

恭州空軍基地難以計算遭到的導彈打擊次數,距離航站樓不遠的油庫和輸油管道化為久久不能消散的蘑菇雲,林登萬的喉舌在第一時間宣稱執勤人員忘記遵守安全條例,亂丟煙頭導致爆炸。

離開恭州橋的林登萬冒着被聯軍導彈斬首的風險來到機場為空戰的最後底牌打氣,東都灣海戰的功臣蔣通明在這裏等着他。

神朝富有經驗的飛行員所剩無幾,訓練幾十個鐘頭的新人難以應對高強度戰鬥,賦閑的蔣通明為此接下一份高薪工作,再次翱翔蒼穹。

作為飛行員,蔣通明年紀顯得太大,轉戰民航或許只是時間問題,他的工作主要是向新人傳授經驗。

地勤人員為清理機庫廢墟忙碌,領着一班高級幕僚的林登萬走向坐在輸油機上的老飛行員,他上前摟住剛要起身的蔣通明說道:“通明,我們合作真是太多次了,明天清晨要出一項風險很大的任務,有把握嗎?”

蔣通明早先看過那份夾在木製記事板上的任務簡報,“猢猻”希望空軍能飛越邊境使用空對地導彈打擊組合國半島邦的肯比萊軍用機場。神朝缺乏精度的導彈所剩無幾,不得不安排空軍發射空對地導彈逆轉頹勢。

蛤國的軍事理論往往逆潮流而動,露德蘭和歐提亞都重視制空權,蛤軍則將戰機視為飛行炮兵,主要用來投送火力。假如不能破壞肯比萊機場,聯軍很容易打擊撤往上京的神朝軍隊。

整個下午,蔣通明和其他飛行員都在研究敵方機場的佈局,根據情報部門收買的內線,聯軍在東荒作戰的一個飛行團部屬在肯比萊機場。

林登萬自顧自說道:“神朝太需要能提振士氣的勝利,將士們得了先進戰機恐懼症,如果能把對方的幾十架飛機摧毀在地面上,這種癥狀就會藥到病除。我的機庫里還有些壓箱底的寶物,老兄你見識過了吧?”

話音剛落,四個大腹便便的飛行員交談着走向林登萬,他們右手拎着飛行頭盔,左手按在胸前武裝攜行具的口袋上。

“這是要幹什麼,光榮彈嗎?”林登萬瞥見口袋裏露出的手榴彈拉環。

飛行員異口同聲的說道:“我們來見林公最後一面。”

如果在平時,林登萬會告訴他們情況還沒這麼壞,現在的他已經不願再說謊話,“猢猻”依次和飛行員們握手,然後對隨從們叫道:“每個人都倒一盅御酒,今天大家破個戒,升空前也喝一點。”

共和四年是林登萬最意氣風發的歲月,統一神朝的“猢猻”意識到劉帝留下的空軍家底已經過時。考慮到維護成本,林登萬選擇向露德蘭購買能帶來不對稱優勢的“同花”式截擊機。

眼下四架“同花”就停在跑道一側進行加油和輪胎充氣,戰機體型龐大,機身兩側兩個進氣口並不美觀,襟翼和尾翼看起來有些蠢笨,但是容易維護。

“同花”式的油箱容量比普通“雷電式”好上太多,滯空時間是後者幾倍。戰機本身還配備相控陣雷達,幾架飛機就能監視神朝全境空域。

林登萬看中“同花式”的高速截擊能力和雷達,他將其視為神朝空軍預警機的替代品。購買“同花”的交易一波三折,短時間內拿不出訂金,林登萬因此號召文臣武將出售家裏的古玩字畫籌款。

拆分成零件運抵神朝的“同花”共有十二架,其中兩架在訓練途中墜毀,兩架出現難以修復的故障,四架被摧毀在機庫里。打擊機場的任務就交給最後四架“同花”。

喝乾御酒後砸碎酒盅的蔣通明對林登萬說道:“這次任務,林公不必給我發工資。年紀大了,心臟難以承受翱翔蒼穹的壓力。如果能在一場堂堂正正的三代機對決里殞命長空,完成先前所沒有的戰績,一生也就圓滿了。”

林登萬一掃頹顏,他感悟良多的說道:“十年以前,我有一支如臂指使的軍隊,現在那些文臣武將都升官發財了,他們變得怕死起來。為了神朝穩定,我對舊朝廷的草包也不得不委以重任,這帶來很多批評。通明,你要知道,我林登萬還是當年的林登萬。”

蔣通明點頭說道:“林公,你有足夠多的閃耀業績,但是沒有東胡戰爭,生涯就還不夠圓滿。”

說到這裏,兩個人都要儘力忍住眼眶裏打轉的眼淚。

江後主時代,神朝空軍在技術裝備上能穩壓獸人一頭,即使經歷劉帝末年的戰亂以及林登萬多年如一日的混亂統治,獸人還是沒能追平差距。

保衛組合國領空的任務被移交給蛤軍,擁有四台引擎的蛤國預警機在高空飛行,飛機頂部的雷達盤反射着刺眼的陽光,這令護航的戰機飛行員幾乎睜不開眼。

預警機控制艙室內一片漆黑,雷達顯示屏幕像個四四方方的老式電晶體電視機,雷達操作員違反條例在座位上吃着糕點,食物碎屑落在屏幕上,彷彿起了層霧。

雷達士官用手擦拭上面的碎屑,不料幾個光點開始閃爍。

“好像是大陣仗,神朝又要送幾架老飛機了。”雷達操作員喃喃自語,隨後他轉動座椅向一旁的塔台聯絡員說道:“馬上命令防空導彈陣地的雷達開機,不要在這裏抽煙,預警機的精密儀器受不了煙霧。”

聯絡員自顧自踩滅煙頭,他對同樣不遵守條例的戰友說道:“這些事不如交給‘鳩式’中隊解決,神朝戰機只要越過崎嶇的邊境山地進入開闊地帶,他們馬上就會被擊落。”

接到指令的“鳩式”戰機向目標出現的位置飛去,這是種腹部進氣的輕型戰鬥機,本身格鬥能力相當出眾,信息化程度遠高於神朝從露德蘭進口的“雷電式”原始型號。視野良好的氣泡形座艙、全動式水平尾翼和切角三角形機翼是“鳩式”外觀上令人過目不忘的特點。

“鳩式”座艙的操作面板左右各有台顯示器,假如發射導彈或電視制導炸彈,飛行員能通過屏幕觀察武器是否命中目標,這在當年算是新穎技術。

自負的蛤國人曾經多次拒絕歐提亞推銷的“鳩式”,後來通過貿易協定換來了一個中隊的戰機。“鳩式”列裝后,蛤國飛行員對“新玩具”愛不釋手,幾年後就有了近百架“鳩式”機隊。

兩架在神朝邊境巡弋的“鳩式”座艙內響起蜂鳴警報聲,四架敵機出現在雷達屏幕邊緣,不久后飛行員透過雲層看見兩個“鯤式”雙機編隊,這和他駕駛的戰鬥機足足差了兩代,幾乎沒必要浪費中距彈打擊對方。

“距離四十里,航速五百節,俯角三十度,兩架古董。”前一架戰機的飛行員提醒同伴集中注意力。

遭受火控雷達照射的“鯤式”飛行員握住操縱桿向南方折返,面前的儀錶盤讓他看起來像個鐘錶店老闆。

根據計劃,“鯤式”的作用在於吸引巡邏的聯軍戰機,飛行員在戰前買好黑白相框,打算掛在凌煙閣上。“鳩式”飛行員發射空對空導彈,導彈拖着白色尾跡進行短暫的追逐,天空中出現兩團爆炸雲團,燃燒的飛行燃料和四散飛濺的零件一同落下地面,

本次襲擊的重頭戲由四架受到嚴密保護的“同花式”機群組成,停留在平流層的三千米高度,駕駛“雷電式”參與護航的蔣通明看到天穹上的點點繁星以及海岸線輪廓。朝日升起,映紅了邊境線上的荒蕪群山,但是此刻站在地平線上還是漆黑一片。

和平時期,東方海域會有民航飛機的兩色燈光閃爍,地面上的市鎮也亮着燈火,現在一切都寂靜到令人不安。

早些時候,一批“彩京”參與低空突防,打擊邊境上的防空陣地,數量眾多卻缺乏戰鬥力的“菜鳥式”被派去浪費敵方的空對空導彈,犧牲精神在空軍內部被彷彿提及。

眼下還沒到保持無線電靜默的時候,蔣通明向他的僚機飛行員調侃說道:“林登萬生活在幻想之中,我們卻不得不面對他所創造的現實廢墟。假如還有最基本的理智,‘猢猻’就不該發動入侵東胡的大規模戰爭。”

“我在開戰第一天就料到會這樣,不過咱們為什麼還在幫林登萬作戰,良禽擇木而棲的老話永不過時。”僚機飛行員難以抑制對林登萬的輕蔑。

“我喜歡開飛機,神朝有戰鬥機就他一家。”蔣通明給出牽強的理由。

神朝機群同時亮起警報,他們被敵機發射的超視距導彈瞄準了,這批戰機紛紛打開推進器全力向前衝刺,如果現在調頭逃跑,十有八九隻能變成碎片。降低航速實施規避也會讓戰機失去動能,第二發導彈襲來的時候由於速度太慢必然被擊中。

開啟加力燃燒的“同花式”憑藉高速度規避導彈,護航戰機則紛紛和接近的橙紅色火焰軌跡相撞。

視距外打完遠程導彈的敵機有強烈的作戰積極性,四架“獅鷲”加入到截擊神朝機隊的戰鬥中。忍耐許久的神朝飛行員扣動發射按鈕,雙方爆發激烈的導彈追逐戰,成群的箔條幹擾彈被拋向藍天。

實施規避動作的飛行員還不太適應過載帶來的肌肉緊繃,幾個初次參與實戰飛行員從未在座艙後視鏡里看到過機炮組成的火線以及敵機宛如魚鰭的機翼從身邊掠過。

其中一架“獅鷲”咬住蔣通明,蛤國飛行員接受過歐提亞教官指導,水平並非等閑之輩。

蔣通明機艙內“嗶嗶”聲大作,他正嘗試在敵方火控雷達的掃描邊緣實施翻滾甩掉敵機。幾個動作讓蔣通明感到歲月不饒人,過載的巨大壓力讓他幾乎昏厥,自己隨時可能因為腦溢血去世。

高度計讀數驟降的同時,蔣通明拋掉副油箱,主動向神朝邊境的山區折返。蛤軍戰機安裝了地形規避系統,神朝飛行員則是技術過硬,有信心躲避突然冒出的山峰。脫離機群的兩架戰機相互纏鬥,蔣通明能在座艙里看到一條導彈煙跡從旁擦過,隨後又是第二條,他的糟糕位置只能被動挨打。

萬山邊境部屬着地對空導彈,蔣通明盤算着借刀殺人,但是他猛然想起地面雷達年代久遠,掃描空域只會出現盲點,這場戰鬥還是要親力親為。飄浮的雲帶纏繞着邊境山脈的頂部,假如在此墜機,跳傘人員得到救助的概率很小。

蔣通明駕機在皆骨峰和岳楓山之間的間隙飛行,一個分神就會撞擊宛如金剛石的岩壁,風蝕雨削的荒山在夏季也是一番松林雲海的景象,如今漫山遍野的枯木倒是和神朝飛行員的心境極為吻合。

戰機間的距離拉近到機炮戰射程內,蔣通明使出自己的招牌招數,他用膝蓋死死夾住操縱桿向上猛拉,整個動作中規中矩,沒有誤碰到副翼和水平尾翼導致反向螺旋墜機。

猛力蹬舵的同時,戰機拉高攻角,機頭往右邊的空中側歪。戰機的弧度過高以後,速度隨即驟降。毫無準備的“獅鷲”衝到前面,艙室內的蜂鳴器發出獨特的“嗶嗶”聲。

“獅鷲”隨即吃了一串機炮,右側機翼完全解體,失去平衡的戰機撞擊在嶙峋的岩壁上,爆炸的戰機一路滑行,零件散落了好幾里。

雷達上新出現的敵機將蔣通明取得的成就感一掃而空,四架“鳩式”沿着相反方向趕來合圍自己。考慮到所剩無幾的燃油,蔣通明已經難以返航,他調轉機頭朝着敵機出現的方向猛衝而去,像極了古代單騎沖陣的重裝騎兵,獨自迎接導彈組成的銅牆鐵壁。

激烈的導彈屠殺令神朝機隊幾近瓦解,唯一接近目標機場的“同花式”戰機飛行員用一隻眼睛盯着高度計,他估算着投擲航空炸彈所能取得的效果。為了避免被敵方雷達鎖定,他把高度降低到極限。

下方延展的平原和被河水切割成三角狀的肥沃農田色彩斑斕,雨水豐沛的獸人半島邦只有些起伏不大的波狀岩壁,其餘地區都是一馬平川。

機場東南方有兩座地對空導彈發射架,雷達車上的碟形雷達快速轉動。除此之外,高射炮呈圓形分佈的防空陣地也是巨大的威脅。

山坡上盯梢的獸人士兵用肉眼發現到來的威脅,機場裏的喇叭大聲鳴放防空警報,受驚的獸人趕去將攻擊機緊急升空。

“同花式”的火控計算機設定出一條投彈的拋物線,確保火箭彈能均勻噴洒到防空陣地上。

飛行員拉升機頭,抵達投彈高度后再次俯衝,瞄準圓環此刻從座艙玻璃的底部向上緩慢移動,一台防空導彈被一個方框鎖住,起初不斷閃爍,不久就和圓環都固定下來。火箭巢發射了一片彈雨,幾裡外的防空陣地化為火海。

“同花式”打開彈艙將子母彈拋下,母彈的彈殼自動打開以後,數百枚小炸彈落向機場的輸油管道、航站樓、跑道以及機庫。爆炸帶來的煙霧遮蓋了小半座機場,停在跑道旁邊的一排戰機被儲油罐的殉爆所波及,飛機就像拼接玩具一樣在氣浪里散架,有着圓形機身和薄薄機翼的老式戰機連同掛載的炸彈一起引爆。

周圍趕集的獸人農民對機場裏燃起的大火哈哈大笑,他們覺得天神在向強征農田建造機場的貪官污吏降怒。

曳光彈編織的火網和蓄勢待發的防空導彈讓“同花式”飛行員無路可走,他衝出黑色煙幕,向著一段還算完好的跑道全力俯衝,此刻正有一架蛤軍“鳩式”滑跑。

飛行員閉上雙眼,他放開操縱桿任憑兩架戰機在跑道上相撞,升起機場裏最大的一團蘑菇雲。

根據組合國空軍提供的報告,空襲幾乎摧毀了一個飛行團,聯軍針對上京方向的追擊大為受阻,神朝空軍總算扳回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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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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