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1
冥界,冥王府。
四周都是靜悄悄的,連風都不敢發出聲音,在此處,似乎連空氣都凝滯了。
大殿中,四根漆黑的柱子支撐起這宏偉大殿,幾條暗金色蟒蛇雕像纏繞其中,俯瞰整座大殿,似乎隨時能吞掉入侵者。
壓抑,超出想像的壓抑。眼中除了漆黑的大殿,便只有幾顆照明的夜明珠和屈指可數的蠟燭。
大殿的太師椅上,坐着一女子,着一身紫色衣裳,綉着一些不知名的花朵,神秘但不華麗,卻不敢讓人輕視。她戴着面紗,看不清容貌,只看得到一雙眸子,卻帶着一股狠厲。
她是祈年,是冥界的孟婆,也是冥王親封的雲知大人。
祈年不耐煩地用指尖敲擊着桌面,那聲音似乎是敲在每一個侍從心上,無人敢言語,只敢把頭低着,不敢直視這位大人。
“慕殤何時來?他如今學起女娘姿態,扭扭捏捏不敢見人了?”女子眼眸忽得變得鋒利,看向旁邊的僕從。
那僕從嚇得跪地,連連磕頭,道:“雲知大人恕罪,尊主方才巡視完,想必快到了。”
這冥界,冥王是絕對的統治者,但祈年,也就是雲知大人,雖然只是小小孟婆,但也是無人敢惹。只憑藉她見冥王不跪的特殊恩典,旁人便不敢造次,更別說她敢直呼冥王名諱。
祈年一聽,也懶得與僕人計較,心中還是頗為焦急不滿,面上卻不表露半分。
不,即使表露出來了,也不會有人見着。這冥府里的僕從將士,皆不敢正視大人們。據說曾經有個不知死活的直直盯着雲知大人,就被剜去了眼,扔進了人間。
忽而,殿外傳來白虎的低吼,周圍的侍從把頭壓的更低了,他們知道,這是冥王回來了。
而祈年仍是雲淡風輕,不斷地晃着手裏的茶,對大殿外的事似乎一點也不關心。
接着便有侍從喊到:“冥王到!”
先走進殿中的是白虎,足有半人高,渾身潔白,又有着黑色的條紋,目光兇狠,緊盯殿內。時不時地低吼,露出鋒利的牙齒,似乎還帶了些血。
而後有不少穿着黑甲,戴着面具的士兵入內,齊刷刷的包圍着大殿,僕從退去,而祈年仍是紋絲不動,靜靜地飲着茶。
接着,只見着一身鎧甲的男人走進來,衣服上紋着象徵身份的巨蟒,張牙舞爪。鎧甲折射出冷光,毫無生氣。墨發被銀色的發冠高高束起,一雙如鷹般鋒利的雙眼,讓人見了便心生恐懼。若過濾掉眼中的毒,倒也算得上個翩翩公子。可三界皆知,他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頭—慕殤。
見慕殤來,祈年倒也不急了,看着慕殤緩緩走上主座,白虎盤旋坐在他腳邊,分明是一副主宰天下的模樣。
“拜見冥王。”周圍的將士齊刷刷跪下,這些皆為慕殤的死士。
“起。”慕殤仍是不苟言笑,將目光緩緩轉向祈年。
祈年笑笑,“而今我們冥王本事不大,這威風耍的倒是可以。”
左右皆一身冷汗,如此大不敬之語,從前也有人說過,只不過後來被扔進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慕殤不語,銀色的眼睛一直盯着祈年。倒是腳邊的白虎,起身向祈年走去,在她的裙角處輕嗅,隨後眼中露出狠光,低吼着,露出了帶血的利齒。
“叫什麼?”祈年一把踢開白虎,“如此惡臭,離我遠些。”
剛剛還威風的白虎瞬間偃旗息鼓,灰溜溜的走到慕殤身旁。
“今日有生人來。”慕殤這才開口。
“這黃泉,天天都有生人。我只是不知這白虎怎的做起犬的行當,學着嗅人衣角。”祈年似笑不笑地看着慕殤。
“你來,當不只是與我鬥嘴。”慕殤輕撫白虎,話語中聽不出情緒。
祈年微微勾唇笑笑,“冥王果真聰明,我今日來,便是要除去孟婆一職,離開冥界。”
慕殤的臉上瞬間有些許慍怒,手上忽得使勁,白虎吃疼,閃到一邊。
殿中又重歸於寂靜,無人敢作聲。從冥界存在至今,擅離職守者,視為背叛,下場比死還痛苦。
慕殤理理衣袖,緩緩吐出兩字:“不準。”
被拒絕的祈年也不惱,只是將孟婆令牌放在桌上,說:“可是我今日,只是通知你而已。”
“我亦沒有徵求你的意見。”
二人的目光相遇,針鋒相對,誰也不可能讓着誰。
半晌,祈年收回目光,倒不是敗下陣,只不過是她懶得與他爭。“我留下也不是不行,”祈年摸摸懷着玉佩,又重新看着慕殤,這次是以一種戲謔的目光,“你娶我啊。”
幾乎是肉眼可見,慕殤的臉變得蒼白,手攥成拳頭,關節泛着白,從牙縫中緩緩吐出幾個字:“我不娶你。”
“也是,”祈年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你繼續為你那夫人守身如玉吧,算算時間,我該回去了,恕不奉陪。”說完,她連禮都不行,拂袖而去。
這便不得不提上一提,慕殤曾娶天界將軍鳳池為妻,可惜天妒英才,過門不久后,其妻父親戰死,鳳池悲慟萬分,不久后便香消玉殞。慕殤自此更加喜怒無常,身邊也再無女色。世人在痛斥他狠毒之時,也不得不說上一句“痴情”。
可笑,可笑。
待祈年走後,慕殤方才緩過來,一招手,便有人從暗處走出來。或者說,此人一直站着慕殤旁邊,只是斂去鋒芒,不被人察覺。
此人是屹川,向來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手中一把摺扇,活像個玉面公子,可卻是慕殤身邊最鋒利的刃。
“今日可有可疑之人進入黃泉?”
屹川在慕殤耳邊說了些什麼,慕殤的目光變得凝重,屹川也知趣地退下。
許久,慕殤嘴角勾起一抹笑,像是自嘲,又像是苦澀。最後,又歸於死一般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