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爾虞我詐險求勝
這方祭台無論大小與形狀,皆與之前的祭台一般無二,位置也還是原來的位置,就連祭台上毀去的那面大鼓,都與之前的別無二致,執扇嚴重懷疑,這祭台就是她之前見過的那一方祭台。
可大火過後,草木皆毀,不該獨獨留下這一方木祭台才對,除非是冥夜辰刻意保下的。只是,冥夜辰保一方木祭台做什麼,難不成他早就料定自己還有用得上它的一日,或者也可以說,他還有要復活之人?
若果真如此,以冥夜辰的能力該是早就做到了,又何需將這祭台留存至今?
莫非,他想要復活的那個人至今都還活着,但出於某種特殊的原因,他要殺了那個人,然後,再復活他?
念及此,執扇頓覺背脊一陣發涼,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生出這般荒誕的想法,但這個想法足以令她驚恐,讓她害怕,以至於不知不覺間,拉開了自己與冥夜辰之間的距離。
冥夜辰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開口:「你若害怕,我便送你回去。」
執扇搖了搖頭,假笑着再次回到了冥夜辰身邊的位置。眼見他腳踩虛空的台階上了祭台,執扇又回眸四下張望了一番,直到看見不遠處的禿石旁倒映出一個人影,方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冥夜辰一揮袖袍,化出一張高矮適中的書案,他隔空劃破自己的手掌,將掌中血滴進了硯台里,接着便手持狼毫沾了些血墨,凌空畫出一張又一張的符篆。
伴隨着他大手起伏的動作,血符也在空中凝聚成了弧,圓弧順着風向旋轉了數十圈,最後越轉越大,變成了一個以符纂堆成的八卦圖。
只見他大手一揮,一股無形的力量便抨擊在那緩緩轉動的八卦圖上,促使它轉動的速度徒然加快,激得陰風陣陣起。
執扇拂袖擋了風沙,卻聽不遠處傳來了轟鳴之聲,她急急舉目遠望,就見默濮的三魂七魄已然漂浮在了灑滿血符的祭台上方,閉着眼,一動也未動。
當初,冥夜辰復活賀郢時,黃櫻保存了他完整的屍身,過程也會相對順利許多。如今默濮屍身盡毀,魂魄也像被人控制了一般痴痴傻傻,無形中增加了冥夜辰聚集魂魄的難度。也因此,他施術的動作已由單手換成了雙手,奈何陣法中的魂魄依然支離破碎,隨時都有悄然消逝的可能。
如此,冥夜辰便不得不以念力催動書案上的熒金松懸空而起,漂浮至陣法上空去,試圖強行將默濮的三魂七魄引入其中。可這時,寒光突現,一柄匕首自身側突襲而來,斜斜沒入了他胸膛里。
冥夜辰蹙了蹙眉,看着執扇近在咫尺的俏美容顏,他高抬的手掌緩緩收了力道,輕輕落在了她臉頰上。可執扇卻是冷默地拔出了匕首,那四濺的血花,染紅了她迷離的雙眼,卻攔不住她將匕首刺入冥夜辰胸膛的瘋狂舉動。
冥夜辰終究是倒下了,倒在了血泊里,他的手高高抬起,依舊保持着撫摸執扇臉頰的那個動作。
執扇僵硬地跌坐在他身邊,空洞的眼神看不出一絲情緒,仿若被抽走了靈魂一般。
「啪!啪!啪!」
一陣激烈的鼓掌聲起,」戴月」邁着優雅的小碎步,巧笑着踱步到了執扇面前,纖長食指挑起她下頜,搖頭諷刺:「嘖嘖,虧得主上誇你心智超群,難以掌控,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過來,將冥夜辰的屍體大卸八塊,撕成碎肉,拿去喂地龍。」她沖默濮的魂魄招了招手,那些個痴痴傻傻的魂魄徒然瞪大雙眼,瘋一樣躍到了冥夜辰面前,張牙舞爪撲了上去。
然,一道刺眼的強光兀自爆出,彈開了如泰山壓頂而來的三魂七魄,驚得」戴月」膛目結舌:「你,你們……」
冥夜辰驟然從地上彈了起來,執扇也撣了撣膝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學着她的動
作,搖頭嘖舌:「你若是同你的主上一樣有遠見,也不至於被人當猴耍還不自知。」
「你……」她手指執扇,又指了指冥夜辰被鮮血浸濕的胸口處,滿臉的不可置信,「怎麼會?」
「你是在說這個嗎?」執扇將匕首刺入自己腹中,立時湧出的鮮血驚得」戴月」連連後退,卻見她訕笑着拔出匕首,手指一抵,匕首刃瞬間彈進了手柄里,倒是洶湧而出的鮮血滴的遍地都是,「枉你活了那麼久,竟連最常見的江湖騙術也不識得,合著這千年裏,你就只長了個子,卻忘了長腦子呀!是不是啊,白景楓?」
「原來,你早就知道。」
「也不是很早啊,在你彈琴蠱惑我的時候才知道的而已。」執扇笑着,很肆意的笑着。
「主上說得不錯,你的確很難控制。」說著,白景楓已變回了那個眉眼如畫的少年郎,「還有一點我沒明白……」
「哦?」執扇打斷他的話,「你是想問,你時刻窺視着我的動靜,我哪兒來的機會與冥夜辰商榷出這樣一出好戲,對吧?
其實吧,我就是剛才將匕首刺入冥夜辰胸膛的時候,在他耳畔嘀咕了兩句,然後,就現在這樣了。」執扇攤了攤手,好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白景楓沉默了,在他看來,他不是輸給了執扇,而是敗給了冥夜辰對執扇無條件的信任。
以白景楓的經歷,真的很難再相信任何人,即便他控制管書陶混入了蒼擎峰,即便執扇聽從他的安排,勸說冥夜辰復活默濮,白景楓也時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直到冥夜辰倒下的那一刻,白景楓方才有所動容,畢竟曾經,他也有過相似的經歷,那種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絕望,蒙蔽了他的雙眼,這才讓他信以為真。
但那又如何?冥夜辰動用禁術耗費了不少靈力,再加上主上高瞻遠矚的萬全之策,這片死沉之地,必將成為冥夜辰的葬身之地!
念及此,白景楓大手一拂,一把宏光絕絕的瑤琴自指尖伸展開來,只見他手指矯捷游撫,泓音頓泄,不多時便將支離破碎的魂魄聚集在了一起,它們像被人牽着線的木偶,機械地,毫無感情地往冥夜辰身上撲。
冥夜辰捻了訣,本欲打散突襲而來的傀儡魂魄,可這時,管書陶帶着哭腔的聲音兀地響起:「大哥哥,你殺了我師父,現在連他的魂魄也不放過嗎?」>
千算萬算,卻還是漏算了管書陶,執扇有些心急,扯着嗓子喚道:「書陶,別被他蠱惑了,你師父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這些魂魄,早已成了白景楓的傀儡,我們不殺它們,它們就會殺了我們。」
管書陶微有動容,白景楓趕緊蠱惑道:「大小姐,你聽到了嗎?你所謂的好哥哥,好姐妹,他們不僅聯合起來殺了你師父,現在還要連手打散他的魂魄,這魂魄一旦散了,可就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啊!」他撫琴的動作未停,弦惑之音似有無窮魔力,讓管書陶剛剛清明的眸子又重新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似有山雨欲來的先兆。
顯然,管書陶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若真打散默濮的魂魄,其後果不堪設想。萬般無奈之下,冥夜辰與執扇二人都只能躲避着魂傀的攻擊,儘可能在不傷害對方的情況下,也讓對方傷不到自己。
可這談何容易?那一個個傀魂,都是拼着命來的,即使沒有攜帶武器,一記拳風便足以將執扇擊退數丈。
執扇一時不慎落了下風,幸而空中及時降下一道黑影,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毫無意外的,執扇看到了博淵那張清絕冷俊的臉,但下一瞬,博淵卻一把將她推離了身邊。待她旋轉幾圈站穩腳跟時,博淵手中的刀,已經打散了默濮的三魂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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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釜底抽薪,博淵並沒有太多的顧忌,畢竟管書陶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由他這個陌生人出面滅了默濮魂魄,管書陶的心裏也會相對好受些。
奈何管書陶還是沒能承受住眼前的視覺衝擊,當即便驚叫一聲,暈倒在了地上。其身側的白景楓見勢不妙,撥弄琴弦的動作徒然加劇,泓音傾泄,流水逆轉,無數條鋒利如刃的冰錐如雨後春筍般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冰錐傾斜,尖錐直抵博淵而來,快似流光之星,逼得博淵連退數步,急急持刀來擋。
執扇當即便與博淵站到了同一陣線,手中玉扇橫掃,煽飛了風馳而來的萬千冰錐。博淵則抬手擊出一掌不滅火,摧枯拉朽的神力立時燒向了後繼而來的冰錐,促使冰渣子碎了一地。
見勢不好,白景楓忙撈起地上的管書陶意圖逃離,卻不料一扭頭正對上一副冰冷的銀狼面具,胸口也如遭雷擊般受了一掌,他心念一動,忙不跌將管書陶推了出去。
趁着冥夜辰接人的間隙,白景楓咬破食指,虛空畫出一道符咒擊出,口中大喝:「百鬼禁令,破!」
話音未落,爆破聲起,符咒化作灰燼四下飄散的同時異光頓現,隨之而來的還有數十名薄紗赤足的女子。
香風瀰漫,女子足尖輕點,輕巧落入地面,白景楓便趁此良機,化風而去。
此時此刻,無需過多的言語,僅僅只是一個眼神的對視,博淵便知執扇能妥善解決好眼前的一切,當即便化作一道霞光,追白景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