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明戰與暗謀篇 第69章 一時惻隱惹猜忌
帝君廟/觀在天盛共有三百八十一座,其中有三百零一座豎立的帝君神像均是身型健碩,橫眉怒目的青年模樣。而青吾帝君卻是從混沌初元起,就以一副清韻雅正,白髮垂暮的老者形象示人。
雖說凡人沒見過神仙,神像與神仙本尊有所差異也很正常,可將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塑造成一位橫眉怒目的青年就很讓人匪夷所思了。更何況還有八十座神像有着帝君本尊三分神韻,這便足以證明,凡人對帝君的了解並非是一無所知。
博淵還留意到,那八十座神像年代從幾百年到幾千年不等,而那三百零一座神像卻是百年之內的新塑。由此可見,近百年裏,有人刻意誤導凡人,讓他們在信奉帝君的情況下,供奉的卻又不是帝君本尊。
博淵奇怪的是,誅天仙神中並無一位神與假神像容貌相似,就連魔尊謬遲銳及其餘魔族長老,妖帝荼陌及妖族能將也無一與之神似。再則,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香火嚴重受損的帝君不可能渾然不知,可他既已知曉,又為何會置之不理?
此外,博淵還發現皇城內的帝君廟裏生長着一棵高逾十丈的」見血封喉」,其樹身遍佈刀痕,應是被人取走汁液所致。
見血封喉是一種罕見的毒性及藥用性合體的樹木,其乳白色汁液含有劇毒,一經接觸人畜傷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脈堵塞,血液凝結,從而窒息身亡。>
博淵記得自己初次變成嬰孩時,那位抱着他一路狂奔的女子所中之箭也被人抹上了見血封喉,也不知帝君廟與他變成嬰孩一事,是否也有某種特殊的關聯?
博淵不解其因,這才想多了解一些關於帝君的事,可執扇的思維根本不能以常人解,你好好同她講話,她沒準兒也能氣死你,明明打暈齊玖就能解決的事,偏生還學人家飛眼傳情,用起了美人計。
見她在別的男人面前解了腰帶,博淵沒來由得怒火中燒,見她將自己置於險境,又沒來由得坐立難安,這才打算與她同去看看李夫人。
然,執扇卻並不領情,制止道:「別了,我的實力對付幾個凡人還是綽綽有餘的,你還是去盯着沐晨吧,我怕他將我支開是想對李將軍不利,你去也能照應着點兒。」
「李將軍幾次三番針對你,你為何還願意拉他一把?」
「他是對事不對人,我是對人不對事,他是洳鳶的爹,我愛屋及烏,能幫就幫喏。」
明明就是心有不忍,卻還死鴨子嘴硬!博淵看破不點破,拉過她的手,隔空在她掌心畫出一道符篆,囑咐道:「遇事別著急動粗,有危險就對着靈符吹一口氣,我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你面前。」
「嘁!姑奶奶大戰冥夜辰時,你還躺我懷中避難吶,我何需用你這破玩意兒。」執扇用手去搓符篆,卻發現根本搓不掉,索性撅起嘴,準備當著博淵的面兒將它吹散。
博淵豎指輕抵她的唇,盯着她的眼,正色道:「別鬧,我不會害你!」
執扇微微一笑,縴手緩緩抓住他的手,然後……趁其不備,張嘴就在他豎起的食指上狠狠咬了一口,末了俏皮的對他做了個鬼臉,自鳴得意的跑了。
「醜女人,還真是牙齜必報!」博淵看着食指上淺淺的牙印,由感而發,憶起自己咬她食指那次,又不由自主的笑了。
執扇打聽過,知道李夫人一直住在李氏宗祠,也知道李銘勝幾次好言相勸她都不肯踏出祠堂一步,是以直接揭開了屋頂的瓦片,悄無聲息跳入了宗祠內。
「不…不要……不要……」一聲接一聲的夢囈傳入耳中,執扇尋聲而至,便見李夫人躺在一張簡易的卧塌之上,搖頭緊蹙着眉,鬢角冷汗涔涔,一雙手死死攥緊被褥,睡得極不安穩。
執扇俯身湊近她耳畔,低聲問:「不要什麼?
」
「不要……不要……」夢囈仍在繼續,執扇索然無味欲起身,卻被李夫人一把抓住了手,尖長指甲嵌入皮肉,疼得執扇咬牙切齒,幾欲掙脫未果后,便直接揮手甩了她兩記耳光。
林婉玉驟然瞪大了眼,渾濁的眼中飽含淚水,鬆開執扇的手,她顫着聲音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姑娘,我弄疼你了。」
「沒事兒!」執扇雖有些生氣,卻也不忍見到一位風前殘燭的婦人哭哭啼啼的畫面,索性將自己逐漸癒合的傷口展示在了她面前,「喏,你看,它自己能好。」
「真好,真好!」林婉玉拉着她的手,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在了枕褥上,硬生生擠出一抹笑,「你是……鳶兒的朋友?」
她滿眸慈愛,語氣中竟有一絲小俏皮,與執扇之前見過的李夫人大相逕庭,但不得不說,這樣的李夫人是可敬的,執扇搖了搖頭:「您說得不對,我和洳鳶不止是朋友,還是好姐妹吶!」
「好姐妹?真好!」林婉玉欣慰地笑了,笑得淚流不止,「我曾經也有一個好姐妹,可後來我違背了承諾,我對不起她。」
「她?她是誰呀?」執扇小聲詢問。
「她叫青竹,曾是我的貼身侍女,亦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妹妹,我與她說好,等她平安誕下麟兒后,我們就一起做孩子的娘親,教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伴他長大成才。」言到此,林婉玉飽含淚水的眸中皆是笑意,可下一瞬,忽又變得歇斯底里,「可她誕下麟兒就走了,將孩子也一併帶走了。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抱來的那個孩子,告訴我他在哪兒,他在哪兒?」她兀地起身,雙手按住執扇肩頭用力搖晃。
執扇任她晃着,試圖壓下她的狂躁:「李夫人,你先冷靜冷靜,其實那個孩子他,他,他不見了。」
「冷靜?我要怎麼冷靜,那個孩子他不見了,是因為,他鑽進了我的肚子裏!」林婉玉掀開被褥,露出自己圓滾滾的腹部,聲淚俱下,「你可知,他每日在我腹中拳打腳踢有多痛?你可知,每日清醒過來,發現自己面前躺着一具冰冷的屍體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執扇愕然反問:「那些死於睡夢中的人,都是你殺的?」
「不是,不是!」林婉玉捂着耳朵拚命搖頭否認。
鮮血染紅了她的衣,執扇掀起她裏衣一角,這才發現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遍佈傷口,傷口很小很深,似是用發簪自殘所至,不由追問:「你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殺了他?」
「他害死青竹的孩兒,他該死!」林婉玉目露凶光,抓狂地掐住執扇脖頸,怒吼,「你也該死!」
「你……再這樣……咳咳,咳咳,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執扇被她掐得直咳嗽,最終忍無可忍將玉釵插入了她小腹。
只聽得一聲凄厲的嬰啼聲響起,一團濁氣破腹而出,林婉玉當即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卧塌之上。
執扇起身去追那濁氣,卻不料房門忽被人從外踹開了,那濁氣也是眼賊得很,當即便掉頭逃了出去,更糟糕的是,插入李夫人腹中的玉釵還沒拔出來呢!
執扇轉身欲取回玉釵,卻被李銘勝搶先了一步,他扶起昏迷不醒的李夫人,目光落在了她血跡斑斑的衣物上,顫着手拔出玉釵,他抬起一雙老淚縱橫的眼眸,痛聲質問:「你怎狠心,對一個病重的婦人下這麼重的手?」
「我……她剛才差點兒掐死我,我還不能還手呀?」話畢,執扇才感覺到自己的說辭毫無說服力,畢竟她脖頸上的掐痕早已自愈,李夫人腹部上密密麻麻的傷口卻仍在往外溢血,孰是孰非,一般人還真辨不出來。
姥姥的,被算計了!
李將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刺傷李夫人的時候及時趕到,明顯是被人挑唆的呀,
而知道她來這兒的,除開博淵就只有沐晨了。
「呵,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執扇惡狠狠地瞪了沐晨一眼,恨得牙痒痒。
沐晨薄唇幾欲張合,終是一句解釋的話也沒有講。
李銘勝將李夫人平放在卧塌上,起身抽出佩劍,厲聲發難:「一派胡言!傷吾妻小,誓死必誅!」
話音止,手中之劍已直抵執扇胸口處,可還未得逞,手中劍又兀地化成了虛無,人也被一股強大的靈力擊倒在了地上。
「李將軍稍安勿躁,給在下一些時間,你夫人她還有救!」沐晨揮手定住了蠢蠢欲動的士兵后,又揮手讓李夫人懸離了卧榻,橫浮於半空之中,緊接着,便見一道銀色靈力自他掌心緩緩渡入了李夫人腹中。
滿目瘡痍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不過片刻,李夫人也已悠悠醒轉,待其重新落回卧榻后,竟能撐着身子坐起來了。
李銘勝激動萬分奔至她身邊,關切道:「夫人,可還有哪裏不適?」
林婉玉搖了搖頭,雙手捧着他面頰一遍遍撫摸,淚眼帶笑的模樣讓人瞧着十分心疼。
李銘勝看着自己身子大好的髮妻,又扭頭看了看沐晨與執扇二人,疑惑道:「夫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林婉玉抽回手,垂下眼帘,猶疑道:「將軍,我若犯了錯,你會原諒我嗎?」
「會!」他斬釘截鐵,未帶絲毫猶豫。
「你都不清楚我犯了什麼錯……」
李銘勝握住她的手,打斷道:「無論你犯了什麼錯,我都不會怪你,因為我知道,我的夫人心地純良,斷不會犯原則性的錯誤。」
「將軍,算我求你,能不能別把我想得那般好?」
李將軍搖頭,林婉玉的情緒卻徹底失控了,聲淚俱下道:「將軍,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青竹,對不起將軍府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