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忘憂血肉解怪疫
忘憂一族體質特殊,花開則達四季,經久不敗,可一旦心上人死去或生出異心,忘憂草便會迅速枯萎,自斷餘生。
凡人的生命有年限,愛意也有時限。藍芯蕊不許谷民踏出忘憂谷,便是不想他們在自己無限的生命里,愛上一個生命力有限,且隨時有可能會變心,會欺騙他們的人。
可到底還是大意了,璇筱失蹤月余,無憂國先後遭遇了怪疫與蟲襲,藍芯蕊唯恐這三件事之間會有牽扯,卻不想,越是怕什麼,它就越是來什麼。
藍芯蕊見到璇筱時,璇筱正被人綁在祭台上方的十字木架上,四肢被層層鐵鏈禁錮着,衣裙也像剛被鮮血浸泡過一般,紅得妖冶可怖。
璇筱像是一隻被人拔去獠牙的野獸,周身黑氣縈繞,一頭墨色長發凌亂披散在身前,對着祭台下方的百姓齜牙咆哮,目眥欲裂。
祭台左右兩側,分別站有一隊身着道袍的青年道士,以及一隊戎裝持械的精兵。
璇筱身後,則有一方長長的桌案,桌案後方端坐着一位身着明黃色龍袍,劍眉入鬢,風姿雋爽的中年男子,男子一雙鳳眼直視正前方,帶着睥睨天下的氣場,不怒自威。
在其身側,則站立着一位手挽拂塵,氣質清癯的白衣老道。老道的目光似在人群中尋覓,見到藍芯蕊一行人時,他嘴角斜挑,露出一抹邪肆的笑。
「璇筱長老?」遠遠看見璇筱長老遭了罪,小萱兒拉着哥哥擠進了人群里。
小小的身影被淹沒其中,沐晨唯恐她會被人群誤傷,連忙將她抱坐在自己臂彎上。
藍芯蕊目色漸厲,數片晶藍花瓣繞於指尖,正欲出手解救璇筱時,煜鳳抓住她手腕,低聲道:「花神別衝動,先靜觀其變,看看他們究竟在耍什麼把戲。」
藍芯蕊微微點頭,收起了指尖運轉的靈力,目光落在了煜鳳剛剛縮回的大手上。明明隔了層水袖,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愣是未在她手腕處停留片刻,此等不落紅塵的翩翩公子,藍芯蕊真怕自己此生都打不開他的心扉了。
「姑姑,璇筱長老快死了,你快救救她。」小萱兒哭唧唧的扯她衣領,藍芯蕊這才回過神來,安撫道,「別擔心,有姑姑在,璇筱長老不會死的。」
小萱兒拚命的搖頭,哭得梨花帶雨,口齒不清:「璇筱長老……身體裏……好多蟲子,她的……她的內臟被……被吃空了。」
沐晨手托她後腦勺,再次將她額頭按進了自己肩窩處,不讓她往祭台上看,輕聲哄道:「小萱兒看錯了,人的體內怎麼會有蟲子呢?別怕,姑姑會救她的。」
「我沒看錯。」小萱兒抽抽搭搭哭個不停,沐晨的心都要碎了,帶她逃離的想法不止一次在心裏升華,又一次次被他掐滅。
沐晨唯恐小萱兒幼小的心靈,會承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視覺衝擊。可就此帶她回忘憂谷,沐晨又怕自己的能力護不好她,畢竟璇筱長老是除姑姑以外,忘憂谷靈力最強的人,連她都落入了賊人之手,沐晨也不敢保證,忘憂谷是否還如以往一般靜逸安全。
眼下這亂世,也只有待在姑姑和煜鳳上神身邊最為安全,沐晨別無選擇,只得儘力蒙蔽小萱兒的雙眼,讓她活得簡單些。
「小萱兒,看,這是什麼?」煜鳳突然出現在沐晨身後,手裏拿着一串冰糖葫蘆,淺笑着遞到了小萱兒面前。
「冰糖葫蘆。」小萱兒從哥哥肩窩處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卻也不忘接過煜鳳哥哥手中的糖葫蘆,淺淺舔了一口。
甜甜的食物會讓人的心情不自覺變好,小萱兒嘗了一口,便也止了哭腔,一門心思打量起了糖葫蘆,畢竟以往,這東西她也只在話本里見過。
或許小孩子的心思就是這般簡單,十句安撫的話,也比不上一顆甜甜的
糖。沐晨感激的看了煜鳳一眼,點頭表示感謝。
煜鳳亦是微微點頭,嘴角笑意未斂,溫柔眸子再次看向小萱兒,見她正津津有味淺嘗着糖葫蘆的味道,方才被她哭得支離破碎的心,終是漸收漸攏,止於平靜。>
他伸手替小萱兒撫去眼角未乾的淚滴,小萱兒咧嘴笑了笑,將帶着口水的糖葫蘆遞過來道:「煜鳳哥哥也嘗一口,好甜的。」
煜鳳是有輕微潔癖的,若是換作旁人,他一定會被噁心死,可是面對天真無邪的小萱兒,煜鳳屬實也不忍心拒絕,更何況,他似乎並不嫌棄糖葫蘆上沾了小萱兒的口水,於是便張嘴咬了一顆。
小萱兒分給了煜鳳哥哥,又喚起了藍芯蕊:「姑姑也吃一顆。」
「姑姑不愛吃甜食,你自己吃吧!」藍芯蕊臉上帶着笑意,心裏卻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煜鳳對身邊所有人皆是一副寡淡的冷漠臉,唯獨對小萱兒是個例外,她已經不止一次看見煜鳳笑了,可他的笑容,似乎永遠都只屬於小萱兒。
為什麼呢?難道僅僅因為小萱兒小嗎?還是……他已經動了心?
「藍芯蕊,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小萱兒還是個孩子吶,她那麼可愛,你自己都忍不住呵護她,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裏,煜鳳喜歡她,對她關愛些不也很正常嗎?」藍芯蕊拍了拍頭,拍掉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強行將目光挪到了祭台上。
小萱兒見姑姑不要,便想將糖葫蘆分給子貢吃,但想到哥哥不讓自己和他玩兒,便也忍着沒有問他。
她瞥了眼騰龍,原想問問他要不要也嘗一顆,但見到對方那不屑的眼神,又連忙將遞出去的糖葫蘆收了回來,轉而遞到了沐晨唇畔,道:「姑姑不吃,哥哥吃。」
「好!」沐晨咬了一顆糖葫蘆含在口中,又用鼻尖蹭了蹭她小鼻子,誇她,「糖葫蘆很甜,小萱兒更甜!」
小萱兒咯咯笑着,吃了糖葫蘆的小嘴愈發變甜了:「哥哥才甜呢,小萱兒最喜歡哥哥了。」
他兄妹二人嬉笑間,人群卻是躁動了起來,因為此時,璇筱嘴角突然鑽出一隻蝗蟲來,緊接着是第二隻,第三隻……
數不清的蝗蟲自她口中接連鑽出,沿着嘴角一路向下,先是爬滿了她血跡斑斑的衣裙,直到衣裙上再也沒了容身之處,便又開始往地上爬。
成群結隊的蝗蟲在地上鋪散開,原本圍觀的百姓驚叫着,急急避開了老遠。但那群蝗蟲好似被圈定了活動範圍,在祭台上方圍了個圓,便也消停了下來。
那位龍袍加身的威嚴之人,此刻也是蹙起了眉頭,端坐的身子微微傾斜,明顯有些坐不住了。
但礙於自己的子民還在下方注視着自己,國主定了定心神,銳利目光瞥向一旁的白衣老道,言:「宮羽殘,還不速速將這蝗蟲燒死,若是嚇壞了朕的子民,朕唯你是問!」
宮羽殘不急不緩,面向國主道:「陛下不必擔憂,這些蝗蟲早已被草民的伏魔陣圈禁其中,斷無變異的可能,只是……」宮羽殘躊躇着,眉頭深鎖,久久沒了下文。
「只是什麼?」國主不喜說話吞吞吐吐之人,語氣也顯得有些不耐煩。
「這……」宮羽殘似乎有些為難,但見國主一記眼刀削過來,立時恭敬作揖道,「陛下可知此女的身份?」
「宮羽殘,依朕看,你這舌頭早已經不利索了,留着亦沒什麼用處,倒不如直接割了,省得朕看了礙眼!」
國主說罷,又扔了把匕首在地上,嚇得宮羽殘立時撲跪在地,顫聲哀求:「國主息怒,國主息怒啊!」
「還不快講!」
「是,是!」宮羽殘抬手沾了沾額頭上的冷汗,也未敢直視國主的英容,低眉順眼道,「回陛下,此女的真身乃
是一株忘憂草,其身上的異香,正是蟲卵最喜歡的味道,想必這蟲卵定是聞見了花香,才鑽入了此女體內。
忘憂草乃百葯之首,蟲卵在其體內滋生,食其血肉,漸生靈智,一經長大便爭相破體而出,落地變異,愈長愈大,這才有了禍害邊境的異蟲。」
「胡言亂語!」國主怒而拍案而起,大斥,「忘憂花神濟世這萬千年來,從未出過如此紕漏,何以斷定此事是因忘憂草而起?」
「陛下有所不知,這忘憂草只有在與人歡合后才會綻放花蕾,從而將香味發揮到極致。想必這忘憂花神濟世萬千年未出紕漏,除去自身靈力高深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忘憂花神至今尚未婚配。」
「哦?」國主面色一喜,瞬間來了興緻,「起來吧!給朕好好說說,關於忘憂草的事,你還知道多少?」
宮羽殘從地上爬了起來,見國主面色好了很多,忙解釋道:「稟國主,據草民所知,忘憂草的莖與汁液混合后,能治癒染上怪疫的患者。」
「當真?」
「千真萬確!忘憂草化作人形后,莖便是手臂與腿腳上的皮肉,汁液便是他們的血液,只要剜其腿臂血肉,染病之人便能瞬間痊癒。」
這般講時,已有弟子護送着兩位縮小至半人高的染病者,踏上了祭台。
宮羽殘接着講:「陛下,此二人皆是早前染上怪疫的病患,真假與否,一試便知!」
話罷,手中拂塵橫掃,兩條細長絲線徑直飛出,分別擊至璇筱右臂與右腿上,帶出兩片鮮紅的血肉,快速飛入了兩位病患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