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心有千結無可解
「你太傻了!」執扇望着遠方,微弱聲線被風聲帶得所剩無幾。
管書陶苦澀一笑:「或許吧!」
一語過後,這曾經愛笑愛鬧的姐妹二人,卻再也沒了新的話題。
良久良久,執扇才將目光收回,面向管書陶做最後的告別:「書陶,我要走了。」
「你要走?要去何處?」
「尋一處清凈之地,將自己藏起來,誰也不想,誰也不見,時間長了,日子久了,自也就釋然了!」
管書陶急得從地上爬了起來,抓住她雙手道:「雖不知你經歷了什麼,但我知道,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冥夜辰尋了你八萬餘年,好不容易才將你給盼回來,你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中文網
執扇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呵,八萬餘年?原來從那麼早開始,他就已經打起了我的主意,果真是煞費苦心!」
「執扇,你該不會還不知道自己與冥夜辰的關係吧?」
執扇抬眼看她,未作回應。
「冥夜辰可是你……」管書陶覺得自己有必要同執扇解釋一下,可話一出口,就被冥夜辰捏住胳膊制止了。
幽深目光看向執扇,冥夜辰道:「你想走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若是不答應呢?」執扇語氣冰冷,目露鄙夷。
「十天,我給你十天時間學一首曲子,若是學不會,你去哪兒,我便跟你到哪兒,若是學會了,往後餘生,我都不會再糾纏於你。現在時辰還早,你可以晚點再給我答覆,好好考慮一下!」冥夜辰說罷,又將管書陶扯到了自己身邊,冷聲道,「你、跟我來!」
管書陶由他拽着走,卻也忍不住三步一回眸,生怕執扇跑了似的。
直到他二人的身影隱入地下,來到了洞府之中,管書陶方才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你為何答應執扇離開,又為何不讓我說出實情?」
冥夜辰鬆開她胳膊,緩步行至石床邊坐下,埋首,雙手捂住面頰,久久未作回應。
這一刻,管書陶突然覺得,冥夜辰單薄的肩頭挑起了太多的重負,他的隱忍,他的心酸,未必就比自己少。
管書陶踱步至他身前蹲下,伸手將他的手從臉上拿開,柔聲道:「你若不想讓執扇知道自己與你的關係,我便不講。」
冥夜辰兀地抽回手,快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冷言冷語道:「不必再白費力氣了,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愛上你,也不值得你愛!將你帶來仙南峰,是我考慮欠佳,失了分寸,我可以向你道歉。
獨孤皓雷厲風行,智勇雙全,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好人,你嫁給他,應該會很幸福。小書陶,我送你回去吧!」
管書陶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眼淚刷一下就掉了下來,她哭了笑,笑了哭,末了蹭起身來,沖他吼:「冥夜辰,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粗使婢女。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阻止不了我喜歡你,更沒權利決定我要嫁給誰。」
「無論你同意與否,我的決定都不會變!」冥夜辰站起身,以身高的優勢碾壓了管書陶的氣勢,「若是覺得痛苦,我便替你抹去這段不好的記憶,如此,於你,於我,都好!」說著,大手已抬至她額前。
「冥夜辰,你混蛋!」管書陶打開他的手,歇斯底里道,「搶親的是你,給我希望的也是你,讓我絕望的還是你,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般殘忍的對待我?
我不奢求你能愛我,只是單純的想要留在你身邊,直到油盡燈枯,生命耗盡。
你曾說過,會替我完成一個心愿的,可你為何要食言,為何連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肯滿足於我?
三千年前你攪亂了我的記憶
,現在又要抹除我的記憶,冥夜辰,你好狠!你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冥夜辰,你告訴我,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將你的心捂熱?」細長手指狠狠揪住自己衣襟,埋在心底的痛一點點被擴大,管書陶可以想像得到,忘記冥夜辰以後,自己肯定能減少些痛苦,可她不願忘記,寧死也不要忘記。
冥夜辰的心不是頑石,也會感傷,也會跳動,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他沒時間,更沒資格去愛任何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替管書陶減少些痛苦,而抹除她的記憶,便是捷徑。
再次抬起了手,他言:「忘記我以後,這些煩憂,通通都不會再有了!小書陶,對不住了!」
話音未落,其掌心已迸出一道銀色靈力,正中管書陶眉心處。
管書陶搖着頭,哭成了淚人,可她逃不出冥夜辰的手掌心,正如獵物逃不出獵人的桎梏,只會越陷越深!
眼睜睜看着那些關於大哥哥的記憶一點點流失,管書陶的心揪成了一團,人也抖成了篩糠。
危機關頭是執扇及時出現,一掌拍開了冥夜辰的手,攙住管書陶溫聲詢問:「你怎麼樣了?」
管書陶搖了搖頭,用幾乎哀求的語氣說道:「執扇,帶我走,帶我離開這兒!」
「好,你別急,別急!」執扇拍了拍她後背幫她平復情緒,抬眸迎上冥夜辰黯淡的目光,怒而出言斥責,「冥夜辰,你憑什麼覺得抹除她的記憶,她就能幸福?又是在以什麼樣的身份,替她做選擇?」
冥夜辰未作回應,可心卻在滴血,他若真捨得讓管書陶忘記自己,執扇那一掌,他完全可以避開,輕而易舉奪走管書陶所有的記憶。
終究是他自私了,自私的希望小書陶心裏永遠為自己留一處位置,哪怕,只是小小的一處,哪怕,那個位置上清晰可見的刻着「恨「字!
「懦夫!」執扇憤憤丟下兩個字,便攙着管書陶往外走,可沒走幾步,便感覺肩頭一沉,竟是管書陶暈了過去。
「書陶,書陶?」執扇喚着,便準備擼起她衣袖為她診脈,卻被冥夜辰搶先一步。他將管書陶抱去了石床上,伸手截下自己一縷青絲落於掌中。
只見一陣熒光閃爍,那青絲便在他掌中化作了莖須,雙手合十搓了搓,再攤開時,莖須已化成了一枚黑色丹藥。冥夜辰輕一揮手,那丹藥便自行落入了管書陶口中,順着喉道滑了下去。
那是……靈根?
冥夜辰用自己的靈根作葯餵給管書陶吃?他的軟肋,竟是髮絲?冥夜辰為何要當著她的面,暴露自己的軟肋?
執扇心中疑惑,卻也並未過問,倒是冥夜辰率先開了口:「你別多想,我的真身是一株護靈草,我的莖,能替她穩住心脈。她現在已無大礙,你要來,陪着她嗎?」
或許,冥夜辰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無情?執扇遲疑片刻,終是鬆了口:「比起我,她更需要你。既然決定將她送回蒼擎峰了,那就趁現在,好好陪陪她吧!」
「你都聽到了?」
「是!我雖不贊同你的做法,但我也覺得,管書陶回到獨孤皓身邊,會比待在你身邊更好,至少獨孤皓就不會動不動就抹除她的記憶。等你從蒼擎峰迴來,我便跟着你學曲子,十日之內,我會離開!」執扇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視線里,冥夜辰才又堪堪轉身,面向了管書陶。大手徐徐靠近她臉頰,想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痕,卻在觸手可及的那一刻,及時遏制了自己的行為,轉而將她攔腰抱起,送往了蒼擎峰。
自冥夜辰將管書陶帶走的那日起,獨孤皓便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終日借酒澆愁,萎靡不振。
冥夜辰還只是瞬移到了斗天宮內,便聞到
了一股濃烈的酒氣,大步踏入內殿,他抬腳狠狠踹開了門,擰着眉頭在一堆橫七豎八的酒罈中,見到了癱坐在地的獨孤皓。
獨孤皓聞聲抬眸,一眼就看到了冥夜辰懷中那道紅色的倩影,心急火燎蹭起身,他越過遍地酒罈,跌跌撞撞來到了冥夜辰面前,怒聲質問:「你把她怎麼了?」
「她沒事,但你這個樣子,我不放心將她交給你。」冥夜辰嫌惡地往門外挪步,不想讓屋內的酒氣,熏到懷中熟睡的人兒。
「你什麼意思?」獨孤皓瞪着一雙血紅的眼,昔日白皙的臉頰上,多了些細密的胡茬,身上穿的,依舊是那套醒目的大喜喜袍。
牆壁上的大紅囍字,床榻上的大紅被褥,燈台上的大紅喜燭,無一不彰顯出他的可笑,可嘆,可憐,可悲!
「在大婚之日將她帶走,現在又將她送回來,是想將她,將我,置於何種境地?」
冥夜辰不言語,孤獨皓便藉著酒性,揮拳砸向了他面門,不料拳頭還未接觸到實物,人已被一道強大的氣流彈飛,重重砸向地面,壓碎了三五個空酒罈。
「收拾好自己后,來小徑園尋我。」冥夜辰冷冷丟下一句,便邁步離開了斗天宮。
從斗天宮到小徑園的這一路,冥夜辰沒再用瞬移之術,而且捻了道隱身決,抱着管書陶,一步一步走過去的。
這一路好長,九千五百七十二步,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又緩慢,這一路又好短,還未覺得疲累,便已走到了盡頭。
小徑園內的櫻花樹開了枝,散了葉,滿園桃樹卸下粉妝,掛上碩果。風中,隱約能嗅到一股甜絲絲的果香氣息,讓人止不住的流連忘返。
冥夜辰倚在窗欞邊,俯視着園中風光,心裏百感交集。
也不知從何時起,蒼擎峰竟成了他安身立命的家?
也不知從何時起,管書陶已成了他忘不掉的牽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