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穿越者

矮屋的天花板，和三角屋頂構出的狹小空間，便是萊納和溫蒂的房間。

狹小的閣樓，僅能放一張簡陋的矮腳木床，床頭正對着一扇天窗。

藉著這扇天窗，這窄小的空間，得以不需要任何額外的照明。

萊納從方正的閣樓入口，輕手輕腳的探出身子。

他小心的扒拉住地板，沒等身子全部出來，就用臂力，把自己撐着爬了上來。

這閣樓低矮，木板又松，直不起身不說，若是彎腰走在上面，在這種深夜總是會吵到人。

萊納輕手輕腳的在地板上爬行，地板雖然仍是吱吱呀呀的抗議，但這已經輕到可以忽視了。

爬了沒一下，萊納察覺頭頂有什麼東西掛着，他沒去看，通過粗糙的觸感，他就能確認，這是溫蒂的衣服。

溫蒂經常會在晚上，將自己換洗下的亞麻布長裙，掛在閣樓的房樑上，第二天再拿出去曬一曬。

萊納不以為意的穿過這件衣服，很快他又感受到，頭上還掛着什麼。

他不需多想，知道這又是一件長裙。

他猛的意識到，這件長裙是乾的，通過這一個發現，他又察覺之前那件也是乾的。

萊納不禁有些心慌，家裏很窮，光是交稅和吃飯，就幾乎花光了全家人一個月的工錢，想多買一套衣服，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此家裏人，都只有兩套衣服，做換洗用。

至於內衣之類的昂貴物品，是更不可能買得起。

而此刻，溫蒂僅有的兩件長裙，都掛在了房樑上。

萊納嘆了口氣，知道這妹妹，大概又是不穿衣服睡覺了。

這與自己只差一歲的妹妹，是真的一點都不防備，自己這個好色兄長。

萊納無奈的繼續爬向木床，臨近床邊，明亮的月色像是開了一盞燈，把床上的景色，清晰的呈現在萊納的眼前。

萊納無意去看，正想就勢在外側躺下，卻注意到，月光中的一道陰影。

萊納順着影子投下的方向看去，見天窗口，掛着一條粉色的棉布三角褲。

這條厚實的棉布三角褲，是這個月萊納特意去內城買給溫蒂的。

溫蒂很是愛惜，看上面有些濕漉的樣子，應該是剛洗過，而不是故意不穿。

萊納小心的在外側躺下半個身子，盡量不去碰到，睡在里側的少女。

溫蒂是一個很懂事的妹妹，十五歲的她，已經在城北的紡織廠，工作有一年多，家中大部分的人頭稅，都是靠她一人交上的。

而這妹妹就是因為太過懂事，才會讓萊納覺得，有些不對勁。

萊納清晰記得，在自己穿越來的前一天晚上，這位妹妹竟然為了，讓原主不再偷錢去白房子，差點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所幸，對其他女人都異常好色的原主，對自己長相貌美、身材精緻的妹妹，卻是出奇的憐愛。

原主當時慌的跑出家門，連夜出城，躲進城外山裡，一棟獵人的臨時小屋裏。

這才沒有讓現在的萊納，在這無序的世界，失去做哥哥的機會。

當時原主可能是跑的太激烈，猝死在了小屋裏，等第二天再睜眼的時候，萊納就被穿越了。

不過自那之後，萊納對溫蒂，就有了一層極其微妙的防備。

倒是溫蒂，似乎並沒覺得有什麼，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如平常的和萊納相處着。

至於這不穿衣服睡覺的習慣，溫蒂以前就偶爾會有。

萊納透過那條三角褲，看向天窗后的夜空。

他平心靜氣的，掃去心裏的胡亂揣測，默默的合上了眼。

眼睛剛一合上，萊納就猛的繃緊了身子。

他感受到，一條纖細柔嫩的手臂，勾住了自己的脖頸，一條修長的小腿，搭在了腰上。

萊納頓時緊張的紋絲不動，縱使他剛去過暗精靈的酒館，可這親密接觸，仍是讓他心亂如麻。

幸好，他仍能聽到，溫蒂那稍有粗重的呼吸聲。

這是溫蒂熟睡的時候，才會發出的聲音，這說明她當下的動作，是睡夢中的行為。

萊納緊張的恨不得一個翻身滾下床去，哪怕睡在開了口的地板上，也比此刻要來的安心。

萊納甚至不敢睜眼去看一眼，那近在耳畔的面容，他緊閉着眼，在一陣噴吐在脖頸上的微弱氣浪中，緊緊拽住心裏的那根韁繩。

他只想，再做一次哥哥。

在這種煎熬之中，萊納守着本心，睡了過去。

萊納沉重，如同破風箱的呼吸聲，漸漸響亮。

緊抱住他的少女，緩緩睜開眼，明亮的棕色眼眸，毫無波瀾的，看着那張熟睡的側臉。

第二天，萊納醒來時，溫蒂已經不在床上。

正對床頭的三角褲，和掛在房樑上的長裙，也不見了。

萊納睜着惺忪的睡眼，擋了擋透入天窗的光線。

迷迷糊糊中，萊納聽見數數的聲音。

萊納想起，今天是四月二號，是每月一次的稅收日。

自從一月二號，傳說是勇者斬殺魔王的至暗之日過去后，這原本一號的稅收日，就改到了二號。

雖說沒什麼影響，但總是容易讓人恍惚一下。

萊納打着哈欠下了梯子。

看到綁着長發，坐在方桌邊，專心點數一堆銅幣的溫蒂，招呼道：“溫蒂，早啊。”

“二百七十六、二百七十七....”

溫蒂沒有理萊納，專心的點數着。

萊納看了看坐在桌邊看書的父親，沒去打擾，徑直向盥洗室走去。

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提醒道：“萊納，溫蒂把衣服給你放盥洗台上了，洗完澡換上。”

萊納看向傳出聲音的布簾。

輕薄的布簾後面，母親梅莉正坐在床上縫補着什麼。

萊納隨口應聲，“哦。”

盥洗室內，木製的坐便器放在角落，蓮蓬頭連着水管掛在上方。

地上挖着幾個排水孔。

初見這些具有現代感的設施，萊納也是驚訝不已，在記憶中知道，這一切都是一位，叫該隱奧古斯都的大公，製作出來的后，他更是懷疑，對方是不是也是一位穿越者。

不過，如果真的是一位，能做出這些東西的穿越者，萊納覺得，這世界應該會比現在好很多才對。

可似乎，這人的創造力，好像卡在抽水馬桶，和下水道系統這一階段。

按記憶中的信息，這些東西出來到普及，已經有二十多年。

這麼長的時間，都夠來一場文藝復興了。

而製造出這些的奧古斯都大公，再沒有任何新的創造。

哦，近幾年讓女人們在家裏賺不到錢的，腳踏紡織機，也是那位大公的傑作。

萊納很奇怪，如果那位大公真的是穿越者的話，為什麼不製作蒸汽機，或是縫紉機，這類能徹底改變世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