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有閑愁與君說
一天的時間倏忽而逝，梁興揚回到家更新完小說正準備點個外賣，忽然“咚咚”的傳來敲門聲。自從他原身記憶里那個不修邊幅除了監督他修鍊就是終日飲酒的便宜老爹在他十歲那年去世后，這房子好像就沒來過客人。以至於讓梁興揚禁不住想起來了前世那篇世界上最短的科幻小說—地球上最後一個人獨自坐在房間裏，這時，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王胖子和陳誠平正立在門口，手裏還提着個蛋糕。
“生日快樂！”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只是王胖子擠眉弄眼，陳誠平則是憨厚一笑。
“你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提前整點吃的。”
“得了吧揚哥，你家這，老鼠來了都得餓死，我兩既然來肯定都準備好了。”王胖子踢了踢陳誠平腳下敲門時擱下的膠袋，花生米、小黃瓜、豬頭肉、醬牛肉以及佔了絕大多數空間雍城本地產的悠然啤酒。
三人沒有在屋裏吃，沿着樓梯向上來到天台，穿過嗚嗚作響的空調組機和縱橫的管道，穿過旁逸斜出的鐵絲和忘收的被子，在距離天台邊緣兩三米的一小塊空地上鋪了張單子，席地而坐。夜空下，整座城市漸漸亮了起來。
西邊，是新建的幾個小區，家家戶戶燈火如豆。南邊，能看到市裡最高的萬寶大廈，亮起的霓虹像虛幻的夢。
王胖子拉開了罐悠然，“哥幾個，走一個。”
“砰”，易拉罐在空中撞擊出悶沉的聲響，像遙遠的星河在孤獨中相遇。
王胖子大名叫王下稷，比梁興揚小半歲，梁興揚又比陳誠平小三個月。三年前剛到高中報到的時候三人就成了朋友。
說起來三人並沒有相似之處，王胖子家庭條件不錯，老子建築行業起家，現在是雍城最大的房地產開發商，萬寶大廈就是他家開發的，身上有着胖子的所有缺點，也有着胖子的所有優點。陳誠平則是單親家庭，父親是聯邦軍軍人，在他出生不久后因病去世，母親一個人把他撫養長大，有着少年人少有的穩重。梁興揚更不用說了，雖然同樣十七歲，卻經歷了兩個世界。
但朋友就是這麼奇妙，有可能白首如新，也有可能傾蓋如故。
一瓶酒下肚，還是王胖子先打開了話匣。
“揚哥，新來個漂亮同桌，心裏美滋滋的吧。劉芊芊這妞，臉盤真俊，眼睛跟會說話一樣。”
“還是年輕啊胖子，老話說的好，十歲看臉，十五看胸，二十看腿，四十看屁股。你這境界還差的遠。”梁興揚邊說邊夾起粒花生米。
陳誠平拍了拍額頭，似是不想參與兩人的三俗討論，轉了個話題道：“過了今天你就成年了興揚，有什麼打算？”
梁興揚眯起了眼，感受着微微有些涼意的晚風，緩緩開口道：“這一世，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我要那眾生都明白我的意，我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王胖子一拍大腿，“這逼裝的好啊揚哥，用在兄弟們這可惜了。”
梁興揚哈哈一笑，“這不是氣氛烘到這了。未來怎麼樣，我其實也沒想好，先考上大學，去外面看看。你呢誠平？”
“我啊，我想加入聯邦軍，但是我媽想讓我大學畢業考個公務員，她說我爸就是死在聯邦軍了，軍隊沒個好，還是公務員穩當。”陳誠平從口袋裏掏出半包煙，給兩人分了根。平日裏三人都不抽，但煙酒不分家嘛。
王胖子摸出火，三人對着，“我不像你兩，不是讀書的料子，高考過後可能就進我爸公司了，給他幫點忙。”
“可以啊胖子，繼承家族產業，贏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梁興揚開玩笑道。
“嗐，什麼家族產業，用我爸的話說就是田地里刨食。”王胖子猛吸了一口煙，“不怕你們笑話，以前暑假的時候我在我爸公司待過，覺得好多人過的蠻苦的，如果以後有可能，我想改變些東西。”
繚繞的煙絲在指尖明滅，像小小的煙花。
夜空下，繁星點點，即將告別少年的少年們憧憬着未來，他們假裝成熟，嚮往成熟，渾然不覺成長的代價。
花有重開日，而人無再少年。
……
陳誠平回到家，已經夜裏十二點了，屋裏還亮着燈。
他走的時候跟母親說過了晚些回來不用等他。
“還沒睡啊媽。”
“沒呢，中午在店裏趴了會兒，這會兒不瞌睡。正好這幅還沒綉完。”母親放下手中的十字綉，給陳誠平倒了杯水。“少喝點酒。”
陳誠平的母親叫馬秀蓮，早年跟着陳誠平父親從大華腹地遷到了雍城，原本是想等退伍了再遷回老家的，沒想到那男人就這麼走了，連個臨別話都沒有。不知道為什麼又不想回去了，就在雍城定了居。靠着聯邦軍的撫恤金再打點零工，倒也能維持住生計。這兩年雍城流行起了十字綉，她就找了家店學學，就是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繡起來比不得那些手快的。
“沒喝多少媽，梁興揚生日來着，我跟胖子在他家喝了點啤酒，一人就喝了三瓶，那種小易拉罐，跟喝水一樣。菜倒是吃了不少，胖子請的客。”陳誠平邊說邊換下身上帶着酒味的衣服，打上肥皂泡進盆里。
“凈瞎說，那酒能跟水一樣。朋友之間別小氣，別老讓小胖掏錢。”
“知道了媽。”陳誠平喝過桌上的水，給馬秀蓮揉起了肩膀，老毛病了，一幹活就疼。看着母親頭上漸漸多起來的白髮，或許以後考個雍城的公務員也挺好的，陳誠平想。
……
送走陳誠平和王胖子，梁興揚拿起手機，有一條未讀默默，海鳥發來的。是個動圖，一個搖頭晃腦的豬頭從遠拉近，上方跳出今日壽星四個字，還附了段生日快樂歌，不過是掐着嗓子唱的，還沒念的好聽。
“真好聽。”梁興揚回復了信息。
今天是個好日子，梁興揚想。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有這麼多人祝他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