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半路殺出“程咬金”
天微放亮。
幾個人難得放鬆神經好好享受一個安靜的夜晚。韓冰倚着門口伸着懶腰，嘴裏念念有詞，昨晚做夢又夢到在荒山靜修時候的那個夢境。那個夢境裏的場合韓冰從來沒有見過，包括夢裏出現的那些人。但夢境裏的一切都那麼的真實，讓韓冰覺得很危險。他實在想不通這個夢為什麼自從荒山後頻繁出現，但好在也只是個夢，他也沒太放在心上。
齊鳶和阿黎早已梳洗好，已經跟着冷旭外出巡街回來了。街道上的居民們又恢復了以往的生機，街口還有個茶館門前擠滿了人，坐在正廳的說書人講得正是“蒙面英雄惡鬥戾風惡徒”。在說書人的嘴裏，這蒙面英雄都已經被神話了，足足比正常人多了四隻胳膊和兩個頭，又能噴火還會飛。阿黎擠在人群里，差點憋出內傷，要不是齊鳶一直掐着她的腰示意她不要失態，她真的會笑到躺在地上打滾兒。
“現在你們明白了吧，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快樂。只要他們不被卷進真正的危險中，他們就會保持樂觀。他們相信總有英雄可以庇佑大家平安，大家其實都在互相打氣互相鼓舞，即便是真的到了要面見閻王那一天，也一直堅信正能勝邪，只要有同伴在家人就不至於流離失所食不果腹，只有有英雄在家鄉就不會被踏平，就算山崩地裂也還會重建。”冷旭退出人群，遠遠地看着熱鬧的人群，濃密的睫毛下藏着一雙淺棕色的眼睛，瞳孔微微顫動。他不想當英雄，但更不希望自己是一個保護不了親人的廢物。
“其實老百姓眼裏的英雄並不是具象的某個人，說書先生也不是為了賣弄玄虛故意誇大其詞。只是因為未知的形象會給大家帶來更多幻象的空間，因為未知，無處求證，更容易讓人堅定信念，就像是安神湯，起碼這樣善良的老百姓，是永遠不會被污染的。”齊鳶突然理解了冷旭的心思，又想起南山所遭遇的一切，心窩說不出的酸楚。
回府的路上三人誰都沒有說話，眉間散落着劫後餘生的恐慌。這戰爭看似已經平息，但實際上似乎永無止境。誰敢用人性做賭注，又有人能拿正義當籌碼，大家不過是在咬牙堅守自己最後的底線罷了。
府中，韓冰束手束腳的坐在正殿的客位，正在接受城主的審視。
”你和你那位師父，究竟是什麼關係呢？“城主坐在大殿正中央，魁梧的肌肉隨着年齡萎縮了不少，但正因為皺紋爬滿額頭讓這個老頭看起來更有威嚴。
”冷城主，這貌似是我的私事吧？“韓冰客氣的回答，但其實心裏真正想說的是：你算哪根蔥？
”這確實不關我的事，只是多年前我隨你父親去了南山，並沒有看到過這個丫頭。那時候你還鼻涕掛一臉，滿山攆狗玩兒，怕是早就不記得我了。“
”我可去你大爺的……我是說，冷大爺，你到底是多久去的南山啊，我可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在長輩面前，無論如何還是不能夠太放肆的，父親說過，一個人的德行決定了他的高度，要學會忍耐。
”那大概是十二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南山勢頭正起，我西城的名望僅次於南山。當時我和你父親商討着打算聯手干一番大事，讓百姓們的生活能更上一層樓。你父親是個寡言的人，不圖名利，只想安穩地守好南山的百姓，讓你平安長大，會一點自保的本事，不需要有多大的作為。當時跟你父親產生了分歧，那時候戾風派雖然還沒有成型，但是已經有了叛亂的勢頭。南山突然有七個修士不知所蹤，就在大家都以為他們已經沒命了的時候，他們突然出現，在南山腳下燒殺掠奪，速度之快，完全不等人反應，隨後他們自己也暴斃身亡。那時候你父親第一次感受到恐慌，勉強答應了聯手的要求，但交換條件就是讓我將這些暴徒的家眷帶回西城，讓他們遠離戰亂，重新安家。那時候你才三四歲的樣子，身邊並沒有隨身侍衛，更別提你這個年齡相仿的小師父了。”
“關於師父的事情，我怎麼一點都記不起來了。我只記得從小父親就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意外發生了，師父她會拼出性命保護我，叫我跟在師父身邊好好修鍊，不要調皮，一定要聽話。“韓冰感到一陣心悸，關於師父，在他的記憶里，師父是從小就一直在身邊的，他好像應該記住些什麼的，但是腦子裏卻一點多餘的信息都沒有。
”或許，你父親有他的打算吧。這次叫冷旭跟你們一起回南山，一是我年事已高，旭兒總是要獨自處理很多事情的，二來我和你父親的聯盟，該由你們這一代人繼續下去。你們儘管往前走就是了，西城這邊，我自會為你們留好後路。“城主在韓冰這裏問不出什麼答案，也就放棄了，韓映那老滑頭，雖然不求名利，但對自己的兒子還真是做好了完全的打算。
”那就多謝冷伯了。“韓冰道謝作揖后火速逃離了這個讓他自我懷疑的大殿。他依舊蹲在樹底下，一邊玩兒着水球一邊等師父他們回來。這些未知的事情或許還是應該爛在肚裏子，師父不過也是個小女孩，雖然要比自己厲害一點，但還是不該讓她承受更多的負擔。沒心沒肺一點就好了，哪怕被師父當成長不大的小孩，哪怕是被她灌一嘴沙子也無所謂。
”喲，小屁孩兒，水球好玩嗎？“阿黎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韓冰蹲在樹底下，右手托着腮幫子，左手上拖着兩個小水球盤着玩兒。
”小心我揍你哦“韓冰無精打採的回懟。
大家此時都沒注意到寒冰眼神里的飄忽，還以為他這無精打採的樣子是餓了鬧情緒。
”冰，收拾行李，我們該走了。“
”我們不吃午飯了嗎？“韓冰一臉委屈。
…………果然，餓了才是最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