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的事情

這天晚上，馬爾法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她讀着女性時尚雜誌，我迷迷糊糊得快睡着時，她問我：“睡著了嗎？”結果又把我吵醒了。

我回答快睡著了。

她撫摸着我的肚子，輕輕拍了拍我。“難道你現在一點不想着再出山查一查這個案件嗎？”

“寶兒，”我說，“我猜就是郭楠特殺了她，用不着我去幫忙，警方也會很快逮捕到他。總之，這個事兒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我想要敷衍了事。

“我不單單是指這個，而且——”

“而且我也沒那個時間，我得忙着保住你這個燙手山芋呢。哈哈，還有個國家級項目一直在擺爛不是么？”我親了親她，“要是再來一杯沒準你就能睡著了。”

“呵呵，不用了。”

“也許我喝一杯就能睡著了。”說罷，我起身去調酒。而當我拿着調好的蘇格蘭威士忌加蘇打水回到床邊時，馬爾法正思考着什麼，凝神皺着眉頭。

我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她很可愛，可惜是個傻瓜蛋。也對，要不是個傻瓜蛋就不是他女兒了。不過她跟她父親還不一樣，你肯定搞不清她講的話哪些是出自真心的，也搞不清她腦子裏那些小九九到底是不是真的發生過。我雖然挺喜歡她的，不過我認為你應該——”

“我知道。”馬爾法打斷我，沉吟道，“我真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她，或許她是個謊話連篇的小混蛋，但要是她說的話有那麼幾分是真的，那她現在的處境可就很危險了。”

“我也幫不了她多錢忙。”

“她以為你肯定有辦法。”

“不光是她，看起來你也是這麼認為的。這說明無論她的腦洞想法多麼離譜，總有辦法找個人訴苦然後相信她。”

馬爾法嘆了口氣搖搖頭。“我希望等你清醒了再跟我好好說話。”她靠過來喝了口我杯子裏的酒，“如果你現在把說好的新年禮物交出來的話，我也把我的給你。”

我搖了搖頭。“明天早餐的時候再給你。”

“不管你送我什麼禮物，”她說，“但願我都不會喜歡。”

“喜不喜歡你都得收下，珠寶店老闆說過售出的商品概不退換。你讓我送給誰？郭蘿西？”

“你就想辦法幫幫她唄，又不能把你怎麼樣，不是嗎？她可是對你非常信賴，智存，你自己心裏也清楚。”

“大家只是都信賴所謂偵探這個名頭罷了。況且我現在也不是大家口中所謂的偵探。”

“你就當是行行好。”

“你真愛多管閑事—”

“那我問你，你給我好好認真回答，他太太，謝心心，還沒有跟他離婚的時候，知道朱雅麗女士是他情婦嗎？”

“我哪知道，我不喜歡她。”

“謝心心在你看來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知道，大體說，女人吧。”

“……好看嗎？”

“以前看起來很漂亮。”

“那現在呢？老了？”

“我不知道。別說這些了，寶兒，你真的不會想招惹這些麻煩事的。我們銀智存家就只管銀智存家的事，讓郭楠特家的人去管他們自己家的事情吧。”我裝作看起來有些不耐煩，演技真的比較浮誇。

馬爾法嘴巴嘟起來，配合我拙劣的表演。“也許喝一杯能讓我冷靜下來吧。”

我笑着，起身下床給她調了一杯和我一樣的威士忌加蘇打水，氣泡直冒。當我拿着酒杯回到卧室的時候，衣櫃旁的電話響了起來，我看了看牆上的貓頭鷹時鐘，快五點了。

馬爾法拿起電話筒，“喂……嗯嗯，是的，我就是，你找他？”她瞥了我一眼，我搖搖頭表示不行。“是的，誒？為什麼……嗯，嗯嗯，沒問題，當然。”她掛斷了電話，對我露出笑容。

“真不愧是你的應付能力，”我說，“怎麼回事，是誰？”

“郭蘿西想過來，聽起來像是喝醉了。”

“怪不得你這樣笑。”我蒙起被子，“恐怕我現在得睡覺了。”

馬爾法彎腰找她的褲襪。“別給我在這裝模作樣的。你白天有的是時間睡覺。”她找到褲襪，穿好站起身來，“她真的像自己說的那樣害怕自己母親嗎？”

“要是她腦子跟正常人一樣的話就會。謝心心可是比毒藥還可怕的女人。”

馬爾法看着我，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慢吞吞的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哦，寶貝兒，”我說，“真希望你不要繼續問我。郭蘿西其實是我女兒，當時我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麼。那是上海的一個春天，我那時還太年輕了，況且月色又那麼撩人，我……”

“你就繼續跟我扯皮吧。不想搭理你。這個時候了，你不想吃點東西嗎？”

見冷玩笑被吐槽，我也覺得自己純屬是自討沒趣。“你吃什麼我就吃啥吧。你想吃什麼？”

“那就吃，芝士牛肉三明治加雞肉串吧，還有咖啡。”馬爾法點菜。

郭蘿西到的時候，我正在打樓下24小時便利店的外賣電話。我走到客廳，她面色迷茫地窩在沙發里說：“太抱歉了智存，一直這樣麻煩你和馬爾法，可我今天晚上沒辦法回家，就是沒辦法，我好害怕，我怕，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我，求求你別逼我回家。”她醉的一塌糊塗，飯糰趴在她腳邊，舔着她的腳踝。

我摸摸她的頭：“沒事了，到這裏來就沒事了，來，等一會就有吃的來了。你這是去哪兒喝了，怎麼喝成這副德行？”

她坐起來，傻傻地搖頭。“我不知道。從你家離開之後，我到處亂逛，哪裏都去了，又好像哪裏都沒去，就是沒回家。這副樣子我不能回家。”

她又停了下來，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把表面很舊的自動手槍，“你看。”她拿着手槍對着我晃了晃，飯糰看到槍，以為是玩具，猛搖尾巴，興奮地跳來跳去。

馬爾法眼睛睜大，倒吸一口涼氣。我脖子后也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