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焚
一輪圓月掛在正空,涼風習習,時不時吹走烏雲。
這一邊的陳曦和蘇子衿向山上的道堂跑去,前面一段路還是風平浪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也沒有碰到妖兵。
在即將到達山頂寺廟上的時候,一股強勁的妖風迎面而來,陳曦立馬停下腳步,他手扶在一顆樹旁,看見一群妖兵正聚集在教堂周圍,還有零零散散的走屍,欲要對道堂發起進攻。
陳曦稍稍猶豫了一下,堅定了決心之後,他徑直走去,邊走邊抽出許多紙符,悄無聲息的來到妖兵身後。
他低沉着臉,口中默念着咒語,紙符就散開在空中,朝着妖兵的身上貼去,只見陳曦右手雙指豎在身前,左手為輔在底,氣場就十分強大。
“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縱火。”陳曦緩緩念出九字真言,一字一勢,妖兵身後的紙符瞬間燃了起來,焚盡大半妖兵,被符附身的皆死,唯有被後面再來的妖兵任然存活,這會兒朝着陳曦鋪天蓋地的襲來,他頓時失了神不知所措。
殺!眾妖齊聲喊道。
登時一道極其霸道的劍氣朝那個地方揮來,掌握的恰到好處,劃過陳曦的頭頂,激起一陣狂風,吹飛漫天落葉,連同紙符一齊被吹起,妖兵一瞬間全部震退數十丈,有的震開直至撞到道堂牆壁陷進去。
“這是誰人使劍?此人對劍的掌握絕對不亞於蕭雲。”陳曦大驚,心念道。
陳曦猛的回頭一看,見身後正是蘇子矜正在使劍,這一刻他驚住了,陳曦居然從蘇子矜身上看到幾分帥氣。
“怎麼?這就被這幾個妖兵嚇到了?”蘇子矜帶有幾分嘲笑道。
“怎……怎麼會。還有啊,男女授受不親,你御劍怎麼現在才來?”陳曦道。
蘇子衿沒有回答,徑直往道堂方向走去。
“還不快跟上。”
“跟上?你知道我要幹嘛?”
“很難猜么?妖界的魔抓已經伸到這裏了,就憑你現在幾個妖兵都打不過,肯定要來找手。”蘇子矜邊走邊說道。
陳曦仍在原地不為所動,他擦了一把汗,緩緩說道:“這裏是我守護的地方。”
蘇子矜並沒有轉身,只是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發自內心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知道變成現在這樣對你打擊很大,但是現在要我們面對的是整個妖界,我們北荒又何嘗不是如此?”
自那道劍氣之後,現在周圍陸陸續續湧上來一兩隻的妖兵。
蘇子矜說罷,將手中佩劍隨空一拋。
“拿上!”
陳曦一愣,劍直插在他身前。面對插在地上的劍,他有點不知所措,重燃不了那顆再執劍的心,以前他的劍可是常伴身邊啊,現在對劍卻畏畏縮縮。
“在那磨蹭什麼呢?給你防身用的。快點跟上!”
蘇子矜拋下話就向寺廟內走去,留陳曦獨自一人在跟自己的內心做鬥爭。
站在原地良久,腦海中浮現出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回憶:一個漆黑的夜晚,天降暴雨,一群黑衣人把陳曦圍攻,此時的他已經遍體鱗傷……最後倒在血泊中,失去意識前在他眼前的一幕是一把劍,沾着鮮血。
現在他緊閉着眼,浮現在他腦海中的畫面彷彿使他舊傷複發了一般,陳曦此刻紅着眼,一條條血紅的血絲映在眼球里。
隨後他拖着沉重的手,拿起劍,一股力量從劍身穿至劍柄,貫徹他整個身體。
此時陳曦只覺身體很輕鬆,手中劍很是輕巧,和他的手很吻合,拿在手中是相當趁手,他拖着劍向寺廟中走去,途中用劍連斬數妖,始終是劍賦予他的力量。
一會兒后,蘇子矜已經在廟裏等候,陳曦大喊:“楊叔!小楊叔!”
此時堂中空無一人,但明顯有打鬥的痕迹,“到底都去哪裏了?”陳曦幾近崩潰,“難道說他們都遇到什麼不測了嗎?”
“噓,快閉嘴有聲音。”蘇子矜示意陳曦安靜,她自己傾着頭聽。
果不其然,聲音越來越近,突然從人型石像後面撞破出來,裏面兩個人是活生生被推撞倒那堵牆,再然後才撞倒石像的,不偏不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向蘇子矜。
只見蘇子矜身手極其敏捷,幾個大步後退,有如四兩撥千斤之意,雙手接住兩個人的後背,一個華麗的轉身,然後將兩人又帶於身前。
“楊叔,小楊叔!”陳曦立刻認清兩位長者,便呼喊道。
兩位長者同時轉身看向陳曦,楊叔和小楊叔是兄弟,兩人性情相反。小楊叔一邊說著一邊注意着剛剛塌陷的石像道:“小朝,這裏危險,趕緊回鎮上去,躲進學院裏,那裏要安全一些。”
“小楊叔,要回一起回。”陳曦道。
“小兔崽子,趕緊回去,別在這礙手礙腳的。”楊叔說話比較粗狂,一聲叱喝。
還沒等陳曦再開口,一個身影從塌口跳出來,震飛了所有人,整座道堂再受重擊,外面看上去就要垮掉。因所站位不同,加上修鍊的差距,陳曦被震飛開數尺,直擊牆壁,狂吐一灘鮮血,若不是本就狹小的空間不允許他被震飛這麼遠,要不然得震開幾丈開外。
兩位長者用劍擋在身前,以劍削弱這股力量,蘇子矜則雙手展開,連續好幾個後轉身才卸完這股力量,但由於沒有劍來削弱這股力量,亦是被鎮的生疼。
“小朝!”
“陳曦。”
三人異口同聲,都在擔心陳曦,蘇子衿因為是後轉身,離陳曦也是最近,所以她趕忙到陳曦身旁。
“陳曦,你怎麼樣?”蘇子衿關切的問道。
好在陳曦獨自倚着牆緩緩站起來,不懈的抹了抹口中的血,這才讓三個人放下心。
“我沒事。”喉嚨一陣腥甜,又狂吐一口鮮血。
“還有幫手,無非是多幾個送死的。識相的話就臣服於我,要知道你們道門可是日漸衰敗,說不定還能留下幾個種呢。”說完狂笑不止,黑衣人站起來,顯現出一個蒙面大漢的樣子。
他掌中一把大黑色的刀,看起來十分有力的樣子,事實也正是這樣,這把刀的威力不亞於許多當世名劍,殺傷力極強。
“快走,打不過他的。”陳曦換上一口氣沙啞說道。
“憑什麼打不過,妖軍怎麼猖狂,入侵到嶺南了,再跑還能往哪跑?”蘇子衿氣奮的說道。
“他妖界十大護法之一——蚵。”陳曦道。
“哦?小小南鎮居然也有人知道我的威名?”
他氣血上涌,一個沒忍住,‘噗’地吐出口,這下舒暢多了,聲音不在沙啞。
“黑戟刀嘛,我識得這把刀,但還沒見過你的真面目。”陳曦緩緩抬起頭來說道。
“看這身型倒是有幾分眼熟,莫不是兩年前的戰事中跑掉的人類?不過將死之人也沒有必要被我記住。”蚵狂妄的說道。
“跟他廢什麼話?護法又怎樣?護法照樣打。”蘇子矜道。
蚵哈哈大笑道:“都給我去死吧,哈哈哈。”說著一把大刀就朝陳曦臉上突來。
站位最遠的就屬小楊叔了,此刻出手攔截已經來不及了,嚇得小楊叔臉都白了,楊叔雙手持劍為陳曦擋下,雙手被震的發麻。
那一刀被擋下后,蚵咧嘴一笑又一刀砍來,眼見楊叔已經擋不住第二刀。
好在還有蘇子矜,她一掌向右邊打去,成功改變了那把刀的進攻路線,狠狠的插入牆內。這一刀正擊在他以眼睛為平行線的右邊,近在咫尺。
蘇子矜一把將陳曦拉了回來,楊叔也藉此一劍向蚵砍了過去,但蚵的力量極強,把大刀拔出來后,立刻擋在身前,硬生生的抗下楊叔的那一劍,見此小楊叔也來幫忙,兩位長老對着蚵打,但是依舊沒有討到半點好處,不下幾個回合,皆被打了回來。
見狀不妙,蘇子矜是赤手空拳的正面迎了上去,蚵每次欲要砍下來,皆被蘇子矜化解,用腳踢開蚵執劍之手,騰空而起,再一腳往蚵胸前踢去,雖所學所用皆是基礎的打鬥,但是恰到好處的運用可不是人人都會的。
蚵像是愈戰愈勇,已經激起了他的鬥志。
楊叔和小楊叔在一旁心裏暗嘆道:此女年紀雖輕,武功卻十分了得。
陳曦雖想幫忙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突然一個不經意間,蘇子矜就被甩了回來,楊叔和小楊叔一人皆出一隻手才將蘇子矜給穩定下來。
蚵沒有給幾人機會,直接一躍而起,大刀已經到三人頭上了,蘇子矜、楊叔、小楊叔等人只得拚死抵抗,三人將自身內力注入空中,化作一道真氣屏障,奈何這樣遠遠不夠,只是暫時將那把刀控制住,三人已經非常吃力了。
陳曦起身後,便提劍向蚵刺去,不曾想這一劍居然把蚵擊退好遠,陳曦自身也因手上被反震開了。
這一劍刺過來的時候,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來,蚵想起了兩年前的戰事中,一群妖兵圍着一個帶着面具的人打,雖是以多打少,但是面具人的那一劍和陳曦這一劍居然出了奇的相似。
“居然是你?你居然還活着……你是個例外,和我打過的人沒有一個能活着回來,雖然不光彩,但你的存在對妖界的威脅太大了。”蚵說道。
舉起黑戟刀過來,想着趁陳曦受傷,沒有抵抗的能力,藉此機會把它殺了。
於是楊叔大喊道:“臭小子,不要命了嗎?快閃開。”
這會的陳曦哪裏還聽的進去,他朝蚵身後一劍猛的刺去,但是蚵就像是暴走了一樣,將所有人都震開了,其黑戟刀正對的就是蘇子矜,這一個刀斬下去,蘇子矜被傷刀鋒重重的傷到了,倒在地上血一涌而上,狂吐不止。
蚵怒氣沖沖的瞪着陳曦,忽又邪惡的笑道:“這就是你的致命一擊?是給我撓痒痒來了。”
楊叔和小楊叔狼狽的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一下頭,他們趁蚵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加上剛剛被陳曦刺了一下,兩人一人拉住蚵一隻手,阻止蚵在走向陳曦,還在蚵力氣不在有剛剛強盛,被拉了開。
“陳曦,這護法的力量太過於霸道,我們把他拖住,你帶上那姑娘趕緊離開這裏。”楊叔兩人被蚵使勁掙脫着,艱難的說道。
“不,我絕不會走的。”陳曦道。
“小朝,聽話,快走。”小楊叔道。
“不行,楊叔,我們要一起走。”陳曦說著就要起身拿劍就要再打。
“陳曦,我一輩子沒有求過你,算我求你了,快走。陳曦!”
“小楊叔……”
“你可真沒有讓我失望啊。該走的時候不走,現在誰都別想走。”說著掙開楊叔兩人,就要砍向陳曦。
兩位楊叔相繼上前拖住蚵,甚至不惜雙手抱住蚵的腳,放下了所有的尊嚴。小楊叔道:“小曦,南鎮現在已經不安全了,離開這個地方,永遠別回來。”
“快呀,等一下妖兵都上來了就走不了了。”
“快走。”趁着被彈開,楊叔一把把陳曦拉開,推到了蘇子矜身邊。他哭了,看着幾乎奄奄一息的蘇子矜,他此時心中萬般無奈。陳曦在看着楊叔和小楊叔,滿臉都是痛苦,眼睛裏卻滿是希望陳曦趕緊走,他終於下定決心,背上蘇子矜回頭再看時,蚵已經將兩位楊叔打到道堂深處……
他深知現在自己的某些不成熟的想法都辜負了兩位楊叔所做的。門口已皆是妖兵,陳曦眼中飽含淚水,是充滿憤怒的淚水,長袖一揮以拭淚,他左手將蘇子矜拖背在身上,右手拿着劍一路斬一路過。
這妖兵越來越多了,怎麼辦?陳曦心想道。背着蘇子矜體力明顯已經不夠了,再這樣下去,兩人終究是要被打倒,再回到之前那個被火焚燒的地方,陳曦突然有了想法。
他將劍反握,抽出僅有的三張黃皮紙符,一道令下,一張紙符即刻飛出,直擊前方擋路的一堆妖兵,眾數妖兵皆燃盡,可後方依舊有妖兵在追趕,一個個張牙咧嘴,樣子極其恐怖。
陳曦已經在加速跑出去了,但誰知妖兵跟的緊,片刻即跟到身後。一邊跑,一邊施咒,又燃去一大波妖兵,這下沒法了,還有最後一張紙符。就在陳曦再次施法的時候,半清醒狀態的蘇子矜在陳曦後背伸出手一把奪過他的紙符,然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吃力的念道:縱火。隨着往後一甩,紙符以兩人為中心炸了開,動靜很大,方圓幾里開外都能聽到聲響,火勢漫開,擋住了所有妖兵的路,余者被燃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