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樓怪客(二)
虯髯大漢問道:“什麼機會?你說說看。”
白臉漢子慢條斯理啃着一隻雞腿,笑道:“聽說總教新近頒下一道急令,重金禮聘懂梵文的人才。無論教內教外,也不計是不是武林人物,只要通話梵文,都可應徵。一經錄取,教外人酬謝黃金萬兩,賜予入教之權;如果是教內人,除賞金之外,並可越級提升,調入總教拜為學師。那份榮耀,就甭提了!”
虯髯大漢聽得直咽饞味,瞪着兩隻環眼,輕呼道:“我的天!黃金萬兩,拜為學師,那不就跟幾位壇主和護法們平起平坐了么?我的乖乖,那該多神氣!”
白臉刀疤漢子揚眉道:“誰說不是!但你我都只能幹瞪眼,誰叫咱們不懂梵文呢?”
虯髯大漢忙問道:“梵文?梵文是啥玩意兒?”
白臉刀疤漢子嗤道:“王八龜孫子才知道!聽說是一種梵文,咱們別說懂,他媽的連見都沒有見過。”
虯髯大漢頓時泄了氣,罵道:“說了半天,敢情全是廢話。老陸,喝酒吧!去他媽的鳥學師,咱們還是做咱們的苦差使是正經。”
兩人連幹了數杯,站起身來。白臉刀疤漢子抹抹嘴唇,拍拍肚子,揚臉吩咐道:“賬記下,過兩天派人到莊裏去領銀子。”話畢,揚長下樓而去。
兩名銀線護衛剛走,那位遊學秀才李太白卻面露欣喜之色。頷首沉吟道:“黃金萬兩?拜為學師?這倒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機會.….”跟着也站起身來,向楊凡拱手笑道:“老弟請慢用,在下有點急事,先走一步了。”
楊凡頗覺不屑,冷笑說道:“李兄可是急欲趕去應徵報考?”
李太白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楊老弟,天下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錢才是真的。萬兩黃金不是小數目,可惜在下對梵文一竅不通,只好望黃金而興嘆了。”
楊凡聽了這話,險些要噁心吐出來,暗罵:這人身為孔門弟子,心地竟如此俗不可耐,虧他還是一名秀才,真是有辱斯文。
那李太白對楊凡臉上的鄙夷之色懵然不覺,招手換來夥計,道:“替我算一算,總共多少銀子?”
夥計算:“酒菜一共二錢四分。”
李太白道:“不貴,就算三錢吧,多的賞給你作小費,等一會一齊向這位楊公子結帳。”
楊凡方自一愣,李太白已別著牙籤,一步三搖,施施然下樓而去。
幾錢銀子雖是小事,楊凡卻越想越氣。這姓李的白吃不說,臨走連個“謝”字也沒有,竟比兩名神龍教銀線護衛還要霸道無恥!於是,便問夥計道:“剛才這位姓李的秀才,是你們店裏熟客嗎?”
夥計陪笑道:“也說不上熟客,不過最近幾日,常來照顧小號。”
楊凡又問:“他每次都這樣不付銀子?”
夥計聳聳肩,道:“李公子是位怪人,每次吃得不多,從不超過三錢銀子。這幾日總是跟朋友一起來,吃完由人付帳。像今天這樣獨酌,還是第一次。據他自己說,是特來江漢以文會友的;此地認識的朋友很多,住宿在南大街鴻興客棧里。”
楊凡一聽鴻興客棧,忙插口問道:“那鴻興客棧離此多遠?
夥計道:“很近,由小號向南,轉過兩個街口就到了。”
楊凡心念微動,忙對隨行的老家人道:“你在這兒略候一會,我去去就來。”
老僕人楊富訝問道:“公子要去哪兒?小的陪你一起去!
楊凡道:“不必,假如過了半個時辰我還沒回來,你就到鴻興客棧去找我好了。”不容楊富多說,匆匆下了煙雨樓。
他略辨方向,灑步向南走去。穿越兩個街口,果然望見“鴻興客棧”四字店牌。這家客棧跨佔三間門面,金字橫匾,門前豎著馬樁;黑漆大門光潔如新,氣派竟十分宏大。
楊凡已到門前,忽然遲疑起來,暗道:此時才僅午刻,光天化日,神龍教未必敢公然盤查旅客,倒是那李太白確實可厭;倘若跟他不期而遇,又惹來滿身俗氣。不如在店外守株待兔,倒要看看他們查尋背有疤痕的十八歲少年是什麼企圖?
揚目不遠處有一間茶棚,正圍坐着許多閑漢在議論紛壇;當下放慢了腳步,也緩緩踱了過去。走到近處,原來是許多人在爭看一張紙貼。
只聽一個粗壯口音叫道:“奶奶的,這可是一筆橫財!咱們既然不通,何不拿去給孔老夫子看看;他是舉人出身,只怕他還懂得。”
另一個笑道:“他懂個屁!若論之乎者也,他自然比咱們強些;說到這一門,恐怕跟咱們彼此彼此,同樣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
又有人道:“對啦!同慶行徐掌柜做生意跑過下江,隨船出過東海,很會幾句番語,說不定他倒可以去試試。”
“算了吧!徐掌柜那兩句番語,中原人不會聽,番鬼子聽不懂;他是虎咱們逗樂子的,你們別當了真事。何況這貼上明明寫的要精通梵文;梵文是天竺文,一東一西,相距何止萬里?”
楊凡挨身擠進人叢,含笑問道:“究竟是什麼橫財?各位能讓在下看看么?”
閑漢們見他一身儒衫,都笑道:“公子是念書人,快來瞧瞧。只要您通曉梵文,便有萬兩黃金可得;天下再沒有比這更容易賺的金子了。”
楊凡笑道:“梵文有何難解?在下從十三歲起就開始修習梵文,自信尚不生疏。”說著,從一名閑漢子手中接達了紙貼。
眾人都驚訝追問道:“公子當真懂得梵文?”
楊凡剛點點頭,人叢中突然一陣紛亂,幾名閑漢已爭先恐後奔出茶棚。他微微一怔,正想不透這些人何以倉促離去。只見其中一個又急急奔回,氣喘吁吁問:“公子....你貴姓?住在什麼地方?”
楊凡道:“在下姓楊,就寄宿在對街鴻興客棧.…..”
那閑漢沒等他說完,匆匆謝了一聲,腳不沾地,如飛向西而去。
楊凡望望眾茶客,眾人也對他含笑頷首,笑的竟是那麼神秘。
楊凡心中暗詫,目光迅即落在那張紙貼上。
這一看,他才恍然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