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灰衣怪客
這人身材瘦長,穿一件寬大的灰袍;連頭帶臉,都用一隻黑布頭罩密密套住;只露出兩隻精芒閃爍的眼睛,在黑暗中嘖嘖發光。他身邊未帶任何兵刃,但從他移步投足的輕盈矯捷和一雙炯炯眼神,已經足證千面神丐的猜測不錯:這人一身武功,幾乎已達登峰造極的境界。
楊凡暗暗心驚,連忙凝神垂簾;一面收斂目光以免被他察覺,一面利用兩耳全力注意來人動向。
那灰衣人好像對這座木屋相當熟悉,進人內廳之後,毫不猶豫便轉身直向楊凡卧室走去。卧室門本就半啟着,那灰衣人略一側身,已跨進房內....
楊凡正猜不透他何以要直入卧室?誰知心念未已,人影疾閃,灰衣人突然又迅捷無比的從房中飛掠而出。
楊凡靈光一閃,急忙低喝道:“朋友,站住!”緊跟着涌身撲出,右臂一探,一式“赤手縛龍”疾向那人肩頭扣去。
灰衣人頭也沒回,腰間猛挫;縮肩、滑步,側移半尺,反手一掌飛拍了過來。
楊凡出手太急,幾乎來不及撤招變式;連忙旋身半轉,右臂才收,左臂又出。正準備發出另一招“雲龍現爪”,突覺灰衣人掌力強得出人意外;自己一旋之下竟未能脫出掌勁籠罩,胸腹微室,險些被對方余勁掃中。
恰在這時候,千面神丐已悶聲不響沖了過來,揮掌一記硬接!黑暗中暴起一聲沉悶聲響。千面神丐身形一頓,楊凡卻被兩人掌上回蕩之力震得踉蹌倒退出三四步,方才拿樁站穩。
那瘦長灰衣人借勢騰身,快得像一縷輕煙,急急掠出窗外...千面神丐隨後追出,竟已不見灰衣人影蹤。老化子不禁嘖嘖稱奇,又不便放手追尋,只得快快而回。當下詫問楊凡道:“你先還提醒老要飯顧忌行藏,為什麼自己倒忍不住搶着出手了?”
楊凡沉吟道:“這人.…..不是神龍教的人。”
千面神丐更詫道:“你從何看出他不是呢?”
楊凡道:“他武功極高,未攜兵刃,又用黑布遮住頭臉;入屋逕奔卧室,已經令人生疑。及至發現床上無人,立即驚惶欲走,晚輩才想起他一定就是那連續殺害三名譯書人的兇手。他殺人目的,不外是為了阻止神龍教得到那部梵文秘冊的譯本;手段雖然過狠,是出於維護武林的一番善意,可惜咱們未能截住他。”
千面神丐聽了,臉色忽然變得十分陰沉,好一會才道:“天湖總教除了你我兩個,絕無外人。他如不是神龍教徒,怎能進入天湖?”
楊凡思索了一下,道:“他可以用個假名,表面加入天心教,暗中進行這件事。”
千面神丐搖頭道:“不可能。此人武功精湛,必非無名之輩;認識他的人一定很多,他又怎能長久瞞過神龍教?”
楊凡心中一動,道:“那麼,他會不會也像老前輩一樣易容化裝...…”
千面神丐把頭亂搖,傲然笑道:“老要飯的化裝術雖不敢自詡天下無雙,但掙得‘千面’二字卻不容易。多年來想混入天湖總教,尚且苦無機會;要是有那麼簡單,老要飯的也犯不上替你做這許多天老僕了。”
楊凡仔細思忖,也覺他所說有理,不禁長噓道:“此人目的在於阻止譯書工作;咱們一天不離開天湖,他一定還會再來。下次務必要截住他,或許對咱們倒是一個幫手。老前輩剛才說到要找一個晚節不保的人,不知那人是誰?”
一提起這件事,千面神丐又現出憤憤之色,冷哼道:“那傢伙聲名不在你師父之下,也是十三奇中人物;跟老要飯的多年以酒論交,情感不惡。誰也想不到竟會無恥投靠了神龍教!老要飯的若找到他,證明傳言無誤,拚了這條命、也要將他斃在掌下....…”
楊凡驚道:“是天南三鬼?”
千面神丐哂道;“三鬼算什麼東西?我說的是太行古月道長!”
楊凡不覺駭然大震,失聲道,“什麼?太行靈鷲峰古月道長也投靠了神龍教?這....這是真的嗎?”
千面神丐冷笑道:“這是神龍教自己對外宣稱的,大約假不了。聽說那無恥雜毛已被神龍教奉為上賓,正在‘迷宮’中享受無邊風流。可恨老要飯的一連兩次盜取船隻,竟都敗露失手;否則,哼!”
楊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暗暗觸摸懷中那封密函,只覺腦際一片混亂,無法抑止..……師父臨去留函,囑咐自己前往太行,並且要自己對古月道長執弟子之禮。假如古月道長真的變節投靠了神龍教,這卻該怎麼做才好?”
古月道長既與師父論交,又是十三奇中成名高人,無論於情於理,似乎都沒有投靠神龍教的理由。但千面神丐說得那麼斬釘截鐵;再證以“天南三鬼”也靦顏做了神龍教護法,細想起來,又並非絕不可能。
楊凡雖然聰明過人,一時也被這錯綜複雜的事弄得失了主意。沉吟半晌,終於忍耐着沒有把密函的事說出來,只淡淡一笑道:“傳聞僅系片面之辭,老前輩不可深信。這件事且容晚輩向杜姑娘打聽確實;最好親去‘迷宮’一次,才知是真是假。”
千面神丐冷冷道:“打聽大可不必了,你如能設法向姓杜的女娃兒弄只小船,這倒是要緊事。”
楊凡點頭道:“晚輩定當儘力設法;不過,只怕時日無多了。”
千面神丐道:“你可以盡量拖延譯書工作,咱們一天弄不到船,你就一天別替他們譯完。”
楊凡苦笑道:“老前輩今夜一時口快,已引起黎保國疑心,他只須用飛鴿傳書,命令‘五槐庄’派人到舍下一問,一切謊話便不揭自穿了。”
千面神丐一怔,道:“老要飯的倒沒有想到這一着,那黎保國未必真有這樣精明吧?”
楊凡道:“黎保國狡詐多智,李太白失手被擒便是鐵證;老前輩又一連兩夜暴露形跡,怎能不使他疑心?”
千面神丐默然良久,哺哺道:“就算他明天發出飛鴿,五槐庄再派人查證,一去一返,至少也須三天;等到信鴿回報,前後應該有五天時間....”
他突然目露殺機,毅然道:“有五天時間已經足夠。即使行藏敗露,老要飯的也會設法讓你逃出天湖總教;然後放手一拚,諒他們還奈何不了我。”
轉眼天色已明,兩人都有了餓意。千面神丐朱烈道:“不知不覺竟談了一夜。公子爺,你且休息一會,老要飯的去弄點吃的東西。”
楊凡忙道:“這如何使得,應該由晚輩伺候您老人家....…”
千面神丐朱烈笑着攔住道:“雖然只有五天,咱們的假戲還得繼續扮下去。你只管坐着,老要飯的弄個最拿手的‘叫化雞’給你嘗嘗。”
楊凡目送朱烈入廚,心裏不禁感觸萬端。
這一夜之間的變化,雖然為他解答了一部份謎團,同時又使他添了許多新謎。太行古月道長投靠神龍教的事已經夠人迷惑,千面神丐的身份秘密更難久隱。短短五天,可說轉瞬即逝,到了那時候,又能用什麼辦法逃離這關阻重重的神龍總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