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湖秘隱(二)
杜靜親手替楊凡送來一隻錦凳,自己也在壇側坐下;並將李太白陰圖混人總教,被黎保國識破的經過,詳細敘述了一遍。
紅衣麗人聽了,並無絲毫怒容,反而感慨地說道:“樹大招風,名成遭忌。本教鋒芒太露,難免會有些跋扈弟子在江湖上恃勢驕橫,這是最要不得的....告訴黎統領,不可為難那姓李的,假如能夠開導他,可送往幻宮款待安置。”接着,又含笑對楊凡道:“聽說楊公子家學淵博,受教名師,本教將要借重大才。公子且安心休息幾天,千萬不必拘禮,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才好。”
楊凡連忙謙謝道:“在下粗俗,不敢當教主謬譽。”
紅衣而人嫣然一笑,問道:“楊公子今年貴庚多少了?”
楊凡恭敬答道:“剛滿二十歲。”
紅衣麗人又問:“令尊令堂都還健在嗎?”
楊凡道:“托教主洪神,都還粗安。”
紅衣麗人輕輕“哦”了一聲,臉上現出釋然之色,點點頭道:“這麼說,公子家庭美滿幸福,令人羨慕....”又轉對杜靜道:“晚間代師父設宴替楊公子洗塵。你們年輕人談得來,好好接待楊公子。”
杜靜問道:“師父準備讓楊公子住在哪兒呢?”
紅衣麗人想了一下,道:“暫時還是先住聽泉居”。
杜靜似乎甚感意外,搶着道:“師父,‘倚竹軒’不是更好嗎?”
紅衣麗人斜脫微笑道:“楊公子是讀書人,一定喜歡清靜。你那兒丫頭們都野慣了,別叫楊公子見了笑話。”說完,縴手微抬,殿前玉磐三響;由八名黃衣侍女簇擁着,娘嬪轉人壇后而去了。
楊凡躬身遙送,跟杜靜退出大殿,重又登上馬車。隨行護衛請詢去處,杜靜嘟着小嘴顯得很不高興,冷冷道:“聽泉居!”
馬車駛動,楊凡忍不住讚歎道:“令師竟是這般年輕美貌,待人又謙和可親,的確非在下始料所及...…”
杜靜面無笑容,一扭身子道:“我也想不到,她老人家會這樣安排!”
楊凡訝道:“怎麼說?”
杜靜幽幽說道:“你哪裏知道,聽泉居在內堡西面,離我住的攏翠閣最遠..…”
楊凡笑道:“這也沒有什麼要緊呀!”
杜靜注目道:“怎麼不要緊,你……”
她忽然住口;白了楊凡一眼,竟低下了頭,頰上同時飛涌兩朵紅雲。
楊凡心弦震蕩,自然體會得那未盡之言,不由笑道:“關山隔萬里,靈犀一點通!姑娘又何必...…”
杜靜正色說道:“楊公子,你誤解了我的意思了,我是說……”
她望了望隨行的錦衣護衛,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你真的沒有想到過自己的命運?”
楊凡愕然道:“在下的命運怎樣了?”
杜靜凝注片刻,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總之你要記住,這兒戒備森嚴,公子一言一行宜多謹慎,沒有事的時候,不要隨便亂跑....…唉!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楊凡暗感驚駭,卻又不便追問緣故,只好漫聲應道:“多謝姑娘關照,在下自當謹慎就是。”
馬車沿着細沙車道,駛上一處小坡,向左轉折,停在一排幽靜的木屋前。楊凡一見這“聽泉居”倚山而建,小橋流水,竹籬朱門,清幽雅緻,頗富鄉村情趣,心裏早已滿意。
杜靜陪他緩步入屋,一面吩咐車輛和護衛們退去。
木屋共分五間,三明兩暗,佈置雅潔。門前一灣小溪,橫架竹橋;這情景竟跟楊凡故鄉依稀相似。卧房中,一切應用物品都很齊全;另有一間書房,藏着滿櫥古書。
楊凡欣然問道:“這兒以前好像有人住過,是么?”
杜靜默默點頭,漫不經心從鼻孔里“晤”了一聲,卻答非所問道:“你看看還缺少什麼,待會好叫小鳳替你送過來。我想,把鳳丫頭就留在這裏侍候,也許會使你方便些..…”
楊凡忙道:“不必了,有楊富在已經足夠了,萬萬不可勞動鳳姑娘。”說著,順手從書櫥中取出一本古書;翻閱數頁,脫口贊道:“都是難得的珍本,而且每頁皆有批註。那原住此地的主人,想必是位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可惜無緣一見!”
他只顧讚賞羨嘆,急然發覺杜靜痴痴的立在窗前,斂眉凝思,似有無窮心事。
楊凡跟她相處雖僅短短三數天,卻深知這位“小靜兒”性格明朗爽直不亞鬚眉,為什麼在知道自己住入“聽泉居”以後,竟像完全變了一個人,處處顯得愁思懨了呢?
正自不解,杜靜突然轉過身來,神色凝重的道:“有句話,我想問問你;請你告訴我實話,你真的會不會梵文?”
楊凡怔了一下,笑道:“在下從十三歲起研習梵文,並非虛假,難道姑娘疑心我跟李太白一樣.……”
杜靜用力搖着頭道:“不!我相信你不是姦細,但假如你真的不會梵文而是一個姦細,或許反而會好一些..…”
楊凡詫道:“我不懂姑娘的意思!”
杜靜長嘆一聲,說道:“這間木屋中,曾經先後住過三位飽學通儒;他們都是精通梵文的人,也是被咱們神龍教重金禮聘來譯解那部梵文秘本的。可是,就在他們將要開始譯述工作時,卻都莫名其妙的暴卒而死。”
楊凡駭然一驚,道:“此地戒備森嚴,竟然也發生這種事?”
杜靜苦笑道:“誰不是這樣想呢,但怪事接二連三發生,當然是教中出了內奸。老菩薩曾為此大發雷霆,連殺了三個錦衣護衛統領,卻始終沒有查出兇手是誰。”
楊凡惶然遭:“這樣說來,在下生命堪虞,貴教根本無法保障在下的安全了?”
杜靜沉吟半晌,突然淺笑道:“你也不必太害怕,自從第三次出事之後,戒備已比從前更為嚴密,況且現在黎統領又是個精明幹練的人。而我師兄就住在離這兒不遠的‘弄梅山莊’,如有變故,也可以就近馳援;或許這一次不會再出事了。”
楊凡心念疾轉,又問道:“從前三位譯書人都是怎樣被害的呢?”
杜靜道:“一位死在床上,全身找不到任何傷痕;一位吊在屋后梨樹上,看起來好像是自殺的;還有一位倒插在小溪爛泥里,生前已被人割斷了喉管。”
楊凡機伶伶打了寒噤,咋舌道:“好毒辣的手段.……”
一語未畢,窗外突然出現一條人影,杜靜揚目嬌叱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