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正是對當下亂象的擔憂所以老鐘頭對兒子求學深造的要求是百分百支持的。國內路斷那就出海，可是去香港不僅會背上叛國的罪名那條路也不是好走的。

邊防軍民兵在鐵道公交站點有盤查，鄉間小路有巡邏邊境有鐵絲網還有搜山隊守候伏擊，必要時開火警告不聽的可以直接擊斃。

這是一條險路，老鐘頭看着稚氣未脫的兒子心中委實難下決心。時點很敏感對象更敏感，高幹子弟叛國潛逃較真的話牽牽連連一大片這個風險比臭小子的安危重得多。

房間內一時陷入沉寂，岳明低頭數螞蟻一副挨訓的老實模樣。而王主任的思緒飄到了長毛挑媳婦的事上，少年幕艾人之常情這些半大小子沒了父母管教會不會犯錯誤呢。

說實話運動到現在公安系統已經名存實亡，小流氓招搖過市女阿飛也不少萬一學壞了自己是有責任的。看來應該加強一下這方面的教育了可怎麼開口啊太為難了。

老頭子抽出第二枝煙，岳明再次划火點上同時重重點了點頭意思是主意已定難奪其志。老鐘頭狠吸一口任由煙氣在胸肺翻騰，做什麼沒風險難道南下比當年長征打鬼子還難？

對自己的兒子老鐘頭掂得出斤兩，雖說有些憊懶但聰明機靈。憊懶也是對強加給他的任務不上心，自己選的臭小子從不後悔也能吃苦否則當初小小的人兒怎麼在武術隊熬出頭？

罷了，兒大不由娘讓他飛去吧。眼神交流得到各自希望的信息岳明假咳一聲：“爸，煙少點。那個今兒來是想著兒子缺錢當老子的總得解決解決對吧我還未成年呢。”

馬主任收了思緒：“岳明啊，再克服克服不該拿這事煩鍾部長。”

“等不及啊我的王主任。”岳明指了指自己：“作為革命小將我還是有覺悟的家裏的東西一樣沒碰。可我爸的私人物件比如這手錶能換幾個燒餅續命不是反正放這兒派不上用場，您說呢爸。”

老鐘頭秒懂。兒子說等不及是要馬上南下，政治風向波譎雲詭的確宜早不宜遲，萬一自己的問題深化下去不敢想了。兒子要手錶是籌措路費學費，香港不是天堂沒有義務教育一說什麼都要用錢。兒子講私人物件是暗示有啥家當別捨不得，到砸鍋賣鐵的時候了。

下意識摩挲着腕錶，表上有他娘的柔情蜜意可眼下捨不得也要捨出去想來亡妻會欣慰的。深吸一口氣平了平情緒，旋開水壺咪了一口遞給兒子。

岳明知道這是壯行酒咽了一口：“爸，您放心兒子沒學壞也不會學壞。”

老鐘頭點點頭解下腕錶遞了過去：“我的表給你，別在家裏翻箱倒櫃糟蹋了你媽那塊老子打斷你的狗腿。幾塊石頭是叔伯送的也許不動，你程叔可不是好脾性聽到沒有？”

“明白”岳明一愣隨後一頓小雞啄米，老頭子意有所指我的全明白了。

王主任皺了皺眉，雖說你鍾部長又當爹又當娘的不容易可慈母多敗兒如此縱容能有個好？

“滾遠點沒事別來煩老子，你要不學好老子就當沒你這兒子。”老鐘頭忍住鼻酸對王主任指了指：“勞您多費心，該教訓就教訓不用留手。”

副部長的氣場不小王主任趕緊表態：“鍾部長放心，岳明是個好孩子。”

雖然自己是個冒牌貨但還是感受到父愛如山四個字，岳明吸了口氣：“向偉人保證我一定學好。爸您也要保重，萬一兒子不學好您留着力氣揪着我的耳朵在娘的墳頭打斷我的腿。”

老鐘頭紅了眼圈背轉身揮了揮手，他聽懂了兒子也一定聽懂了。

親愛的，臭小子了不得啊從頭到尾沒露一點紕漏。這場父子對話比地下工作者還隱蔽旁聽的王主任愣是被耍的像個重度智障，臭小子了不得喲。

真期待他學成歸來報效祖國的那天，任由他闖蕩是我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到了那天我給你賠罪。到時候聽聽他的求學路，那一天不會太遠親愛的應該不會太遠。

平時也是三人共同探視，一般是袁軍最早出來自己第二鄭桐掛尾今天卻是自己第一。王主任拍了拍肩頭語重心長地念叨了一句要學好又轉了回去，一直等到時間耗盡二個損友才並肩出來。

“岳明，邪了門了。”袁軍急不可奈地叫道：“老頭子還罵我笑着罵的還讓我咪了二口。稀奇啊，沒趕人有話沒話聊滿全場你說怪不怪。”

袁軍他老子脾氣火爆言傳不會身教拿手一般都是直接上手，如果還犯同樣的錯誤那就上皮帶用幾條血印加深理解記憶。所以袁軍老是抱怨腦子不靈醒是被他老子的毛栗子敲掉的不能全怪他啥的。

比如說現在，根本沒注意到一旁情緒低落的鄭桐繼續嘮叨着：“更邪門的是姓王的當著我爸的面給了我十塊錢說是不讓咱們餓着，我家老頭子多好面子的一人居然沒吭聲你說怪不怪。”

岳明鄭桐對望一眼在拐角處停下：“鄭桐，說說你爸的情況。”

“我爸能有什麼情況。”鄭桐抿了抿嘴：“上來就問了幾道題我答不上他有些生氣，然後又是鬆懈容易精進難那一套。可他媽的學校關門老師挨斗我哪兒精進去…”

在岳明的注視下鄭桐接著說道：“讓我照顧好老娘別跟我姐他們計較。”說到這個鄭桐的情緒一下激動起來：“你們說說我爸對那白眼狼多好，手把手指導學業還把我姐嫁過去。可現在呢？脖子一縮劃清界線。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我還不如做個屠狗輩他媽的白眼狼！鱉孫！”

岳明拍了拍鄭桐的肩頭：“那人逼你姐離婚了？”

“他敢！丫的我廢了他”鄭桐聽聞跳了起來又低頭尋覓想找塊板磚。

“那人攔着你姐照顧老娘了？”岳明接著說：“鄭桐各有各的難處，他跟你姐孩子都有了那個小家才是他要守護的重點明白了？”

“嗯！”鄭桐平了平心氣：“我行的我能撐起來。”

岳明又拍了拍眼鏡的肩膀轉頭對袁軍說道：“你家老頭子應該沒問題了。”

“真的？那你爸也快了。”袁軍的嗓門高了幾分，他一直挺佩服岳明的腦子也愛聽這提氣的話：“組織不能一直讓屑小蒙蔽，生死不計幹革命懷疑來懷疑去的有病。”

“有區別”岳明嘆了口氣：“王主任一直跟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