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下等你八百年
萬京城外的一個道觀內。
自那八位道人橫空出世,以仙人手筆,位十國爭得喘息之機,道觀的香火鼎盛到肩膀挨肩膀,香無處可插,那盛滿香灰的爐鼎早已被插滿,更有甚者,不懼,拼着被灼傷也要插上去,為小道士動容,勸說無果,只好去找師兄師父商議了增設香鼎。
道觀後有一座小院子,身穿青灰色的道袍青年男子,身材修長,頗有那淡世忘俗的清雅氣質,坐在桌子旁,望着屋內一個正在忙碌的身影。
聽着油鍋里呲啦一響,他知道,今天在河邊釣的魚。
下鍋了……
直至茶水從熱氣騰騰變的冰涼如鐵那碟有稚童手長的水煮魚,盛湯入碗,呲溜一口,露出滿足地表情。
之前那道忙碌身影此時轉頭一笑。
青年男子開口道:“師弟你這水煮魚的口感真是更好了。”
魁梧的師弟嘿嘿一笑,眼神中閃過不安。
“師叔在北邊的事前些日子已經做完了,想來也該到了,被他老人家撞見又少不了挨訓了,我倒是不怕,提兩桶水掛在手臂上蹲馬步而已,師兄可就慘了,抄書啊,我一看那些字就犯迷糊。”
楊奈夾過一塊鮮嫩魚肉入嘴,只顧着狂豎大拇指,察覺到了對面師弟的異樣,默默咽下魚肉后,感覺到了身後有陰冷的殺氣。
不必多說,對面哪還有什麼師弟,有的不過是一個蹲馬步的雄壯身姿罷了。
楊奈扭過頭,強行咧嘴一笑,學着師弟,憨憨發出一笑,飛奔到另外一張空閑的桌子,高抬起手,默默的抄起了書。
這位師叔兩鬢如霜,一身道袍大袖招搖,斂袖后心安理得的拿起楊奈放在碗上的筷子,津津有味的吃起了魚肉。
楊奈擠出一個笑臉湊了過來,師叔一蹬,他又默默坐了回去。
“師叔,能留點不?我這可是天沒亮就去釣魚了。”
師叔一挑眉頭:“天沒亮?那你不應該去守門嗎,怎麼去釣魚?我玩忽職守,壞了規矩吃肉,兩最並罰,抄《禮易》五遍”
“那師叔你……”
“師叔吃肉能和你們一樣叫吃肉嗎,師叔這是普渡眾生,眾生不分種族。”
“您普渡它去幹什麼?”
“遁入輪迴。”
楊奈無語了,鄭重開口“師叔,賀家那個丫頭你得好好管教一下了,她家對她是敢怒不敢言,仗着您不知欺壓了多少人。”
師叔放下碗筷,平靜地望向他。
“你說,我聽。”
如小學生告老師的楊奈將一切說明。
“明畔上衝撞行人?!”
師叔沉聲問道。
“這種事多的很,您在萬京城時還能壓一下她,您前腳一走,她跟撒了歡一樣,我是不想理她,怕拂了你的面子,我這半個小師弟呀,是越來越猖獗了。”(道教沒有師姐師妹)
師叔起身離去,罷罷手道:“狀告的不錯,你兩繼續吃。”
楊奈與魁梧師弟兩人如冤種一樣站在桌邊,我的魚呢,我那麼大一條魚呢。
楊奈看着中只剩個魚架骨的魚陷入了沉思,隨後他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露出詢問的眼光。
冤種師弟直撓頭:“就您打回來的條,缸里的是師父留下來的,你敢吃?”
師兄悻悻然收回目光。
……
賀毅停在院內瞅着旱煙,屋內一位乳娘在裏面忙碌。
連個剛出生的孩子都不如了。
本想着今天送去衙門,可是自己要是一個獨居老人,婆娘沒有,孩子更沒有,他起了私心,即使後面孩子知曉了自己的身世,看着手中的奴籍二字對自己大發雷霆,那也罷了。
老人想到十多年後一個少年的猙獰面孔。
罷了,不想了,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都兩說。
一炷香后。
乳娘掂量着手上的錢袋站在門口。
“這可只夠一個月的份。”
停下旱煙,老人笑着點頭,“後面會再給,干好你該乾的事。”
乳娘咧咧嘴,沒誰會和錢過不去。
一條老黃狗叫匍匐在旁,一隻蚊子在他眼前嗡鳴,立馬躍起,活力四射的張嘴咬去,虎口脫險的蚊子略帶嘲諷的飛到老人身旁,賀毅停不解的望着這個陪伴了五年的老黃狗,後者一下又是躍起,老人立馬拿起煙槍把這個老夥計打了回去。
黃狗發出嗚咽聲,默默繼續爬在地上,不再理那蚊子,又跑去抓咬被綠蘿吸引來的蟲子。
老人走回屋子。
一名道士站在院門口。
旁邊一名小廝,約莫十五六歲跟在身後,抬頭時眉頭緊皺,問道:“有什麼不妥嗎,他是位門房,本該是他來接待你,但是早上的時候出去了一趟,向府內請假,可別是有什麼妖物在裏面吧。”
畢竟宴請貴客都是在晚上,白天估計是不會來人,賀毅停便請假去找乳娘。
若這裏的是另外一位大人物他肯定是不敢貿然開口,可自那八位道人齊齊兵解,道家的人不知怎的油然而生出一種親切感,當然,尊重最多,他也曾想拜入道家,成為一個被天下人敬重的小道士,奈何賤籍在身。
賤籍脫離很難,除非主家開恩,給官府一大堆銀子,動輒便是千兩,哪個主家又會如此不計代價,當然還有皇帝特赦。
就連那位被賜姓的老門房都沒能脫離。
據說那位門房還曾對自家老爺有救命之恩才給了他這個肥差。
道士小師叔啞然失笑。
小廝古怪的看着他那笑着抖動的身子,直不起腰。
用只有自己能聽到聲音。
“天下等你,等了八百年了。”
隨後道人微微整理了一下衣領,手指輕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