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詭異的檢查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身上的制服襯衣已被冷汗打濕。我大口地喘着氣。把毛毯從身上推開。掙扎的站起來。
又來了。
我看到了我,還有他在臨死前的絕望。
他坐在只有一個人的駕駛艙里。雙手緊握駕駛桿。表情安詳。他的身上穿着一身沾滿了鮮血的飛行員制服。頭上纏着繃帶。浸滿了鮮血。儀錶板上。警報聲大作。我感到所有的飛行警報都在響,那聲音就像奪命的幽魂一般久久不散。
飛機幾乎在垂直俯衝,我看到他的臉上寫滿了決絕,無畏和猙獰。我被自己嚇住了。
這是誰?
飛機劇烈的抖動了起來。我可以看到,我在咬着牙緊握着方向桿,可以看出他在拚命的向下推,而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讓飛機俯衝而下。其他的我記不很清了。我最後的感覺。就是聽到了飛機的地面迫近警告系統。發出了恐怖的pullup!的警告音。世界擠作一團。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
“高機長。”隔壁的門被推開了。與工程師一起進入房間的,還有那清涼的。充滿着無窮力量的新鮮空氣。
“我聽到你在喊?”工程師猶豫的走了進來。欲言又止的說。
“幾點了?我看向了他。我估計我們已經越過了國際分界線。而我的手錶又是讀成時間。
美g中部時間,晚上兩點。
“知道了。”我把毛毯重新疊好,穿上鞋。開始對着鏡子洗漱。中央時間下午兩點左右。我們已經飛行了近十個小時了。窗外仍是深沉的夜色。讓人感覺無比怪異。這就是時差。很奇妙,也很讓人疑惑的時差。
“睡得怎麼樣?”機長席上的老吳一邊吃飯,一邊問我。同時他手裏還舉着一份昨天的報紙。
”一般,又做噩夢了”。我揉着眼坐了下來,然後問道。“我的飯呢?”
“等一會兒,我讓他們給你送過來。”他摘下了客艙內線電話麥克風。然後說了兩句。過了幾分鐘。
老吳按下駕駛艙門鎖開關,端着一個托盤的客艙乘務長陳小雅走了進來,她放下托盤,開玩笑的對我說“咱們的老高也知道餓啊?”
“好啦,快把我的飯給我,從都城起飛之後,我一點兒東西也沒吃。”我苦笑着說道。
“沒什麼好東西,全是快餐。到了紐城之後我請你吃那裏的牛排。”陳小雅把陳沉甸甸的托盤交了給我,然後打趣道,“又夢見誰啦?告訴我唄”
聽到這話,我滿臉黑線的揮了揮手。“一天到晚腦子裏都想點兒啥東西。?”
她嘟着嘴看了我一眼,然後一臉壞笑的走了出去。
“一切正常嗎?”我看向老吳問道。
“不正常的話你一定睡不到現在。”他聳了聳寬闊的肩膀說。
我也不再去說什麼,無聊的飛行一直在持續着。我們又沉默的度過了一個多小時,幾乎沒人說話,我們之間的聊天甚至可以用吝嗇來形容了。
“女士們先生們,我是機長,飛機在一小時后將着陸於甘迺迪國際機場,現在是美g東部時間早上五點二十分,空乘將在隨後為您送上早餐,在着陸前我會再次廣播並告知您當地的時間於天氣·········”老吳用中英文雙語發送了一遍客艙廣播並打開了一部分的座艙燈光。豪華頭等艙的單人單間的燈是由乘客私人控制的,我們此時打開了商務艙和經濟艙的燈並提醒乘客們起床。
“累死了,落地我要好好睡上一覺。”老吳放下麥克風抱怨道。
“甘迺迪機場現在還在下雨。”我看了看ND面板上的天氣畫面說道“看上去還可以接受。”
我們已經進入了甘迺迪機場近進路線,他們即將引導我們這架沉重的鐵鳥劃破黑夜安全的降落,這時間很有意義,很刺激同樣又是很無聊的事。
“CA1370,這裏是甘迺迪機場進近,請保持293航向下高到4000英尺·················”帶着濃重口音的空中管制員懶洋洋的向我們發送指令。終於開始了,我們的旅行最後的一個階段。不知為什麼,每到此時我都感覺有些興奮但同時也有些乏味。
“甘迺迪空中管制,CA1370,下高到4000空層,完畢。”我用航空英語應答他。
我們在進場時要嚴守速度和高度,甘迺迪機場是雷達管制,空管一般會進行雷達引導,在雷達引導進入最後進近階段或切入航向道后,自己就可以自主調速了,飛行員不必按照標準進近圖標記的報告點進行信息的報告,而在管制員要求的報告點報告。
此時,老吳開始調節自動駕駛儀的數據。
“三十分鐘。”我看着計時器上紅色的數字說道。過了一會,空管員再次向我們發送了下高指令,我們再次下降了一個空層。離機場越來越近。
此時機場上方雲層大約八千英尺,有局部小雨,風253,風速四級。地面溫度19。沒有亂流。
“看見地面嗎?”老吳檢查着數據。隨口說道。
“還看不到,不過太陽快出來了。”
地平線應開始燃亮了。搖晃着的金黃既不刺眼,也不閃耀。我們只是平穩的對待着掌握在我們手中的飛鳥,讓她穩穩的在翻湧的雲層中滑行。
“CA1370,下高到2000英尺保持。”空管的下高命令又到了。
我們的飛機再次向下降去,她穿破雲端,出現在那一方未被完全暈染的藍色天空之上。看見地面了。他就像一塊灰藍色的幕布一樣撲面而來,在遠方沉重的延伸着,消失在地平線上一抹特有的弧度之中。美g東海岸的天氣一直很不錯。今天也不例外。我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道熾熱的金黃色輕柔地劃過水天相接的地方,照亮了海岸與大地交接處的湛藍色海面。
20分鐘。
“一會兒你來控制着陸,我來負責無線電。”
“好的。”我聽話的點了點頭。
已經可以看到紐城市的燈火了。那一方與都城不同的熱烈,靜靜地停靠在我們的擋風玻璃上。在不停機打玻璃的雨點中,模糊了閃亮的身段。飛到了雲端以下,陽光就很虛弱了,那細若遊絲的熱度無法刺穿厚厚的雲朵,只得卑躬屈膝的屈從在他們的強硬之下。
“有一點兒霧。”工程師說道。然後他抬腕看了看手錶“看來咱們這一次能提前抵達。”
我們都取出了降落流程檢查單,開始對照每一個必不可少的項目。我們已經可以目視到跑,這也是我們可以成功着陸的第一步。兩條金黃色的直線在我們面前延展開去,就像一條充滿豐收與喜悅的黃金大道,在仍未被陽光所恩澤的大地上發射着明亮的光彩。
兩千英尺。系統提示音響起。
“建立盲降開始開始手動進場。”老吳關閉了自動駕駛儀,然後向我們通報道。
“CA1370,024R跑道凈空,可以着陸,天氣狀況良好,風向256風速,跑道有少許積水。請注意滑行距離··········”
“收到。甘迺迪塔台。我們的下滑到正確嗎?”老吳突然插了一句。
“正確,先生,你們的高度和速度沒有問題。准許着陸,ok?”塔台一字一頓的說。顯得有些煩躁。
此時,自動駕駛已解除的提示音在駕駛艙中響了起來。我手中的控制桿也同樣沉重了起來。從現在開始,這架飛機與上面的兩百多條生命的命運就要由我來掌控了。
我不停地搖晃控制桿,保持飛機中軸線與跑道平行。減小油門輸出功率。調節襟翼,讓這次的着陸儘可能的軟一些,保證乘客的舒適性。
500英尺。
“減速,保持空數146。”我對趙知行說。“仔細看,記住流程。”
“女士們,先生們,我是機長,我們還有大約五分鐘就要着陸於甘迺迪國際機場。現在是美g東部時間,早上6:30,天氣小雨,西南風三級。機外溫度是19℃。請您再次確認系好安全帶,並收好小桌板,打開遮陽板。等待着陸················”老吳不厭其煩的發了最後一次機長客艙廣播。
飛機的高度繼續下降,那一方原本比我手機還小的跑道也在無限的放大,在雨刷的一開一合中,不斷擴大自己細長的身軀。我專註的駕駛着這個兩百多噸的龐然大物在空中穿梭,儀錶板上的數據都很正常,我的子民們都很聽話,待在自己要待的位置上。錶針上的都在LED燈襯托下,發射者藍盈盈的藍綠色光澤。
300英尺。
“注意速度,注意速度。”老吳提醒我說。我減慢了一些油門,向前望去。巨大的機場此時排滿了飛機,大都排成一列像要下鍋的餃子一樣,一個個火急火燎的起飛,升空,而降落的飛機幾乎沒有,整個機場被一種死氣沉沉的氣氛所籠罩。
100英尺。差不多了。這次的着陸應該也會十分完美。這也是作為一個民航客機駕駛員應有的判斷力和能力。
50,40,30,20,10跑道燈飛快的略過風擋。對於這種感覺早已爛熟於心。飛機的飛行由平穩轉向輕微的震動時。我把控制桿一推到底。向後猛拉反推,自動剎車也開始啟動,由電腦控制的擾流板也應該順利啟動了。
突然,塔台的呼喚聲再次傳來“甘迺迪塔台呼叫所有已經降落的航班,進入停機位后,請不要下乘,將會有檢查員登機進行防疫檢查,檢查完畢之後,經批准才可以下客。請各位機長通知乘客,並配合我們的工作。”
“麻煩,管這麼多。”我不屑的哼了一聲。但也無計可施,只能聽從他們的命令。
“你來通知,我累了。”老吳搖了搖頭,對我說。
摘下麥克風拽到嘴邊,我突然感覺有些煩躁。我說的話已經夠多了。而且等待是我最不願意乾的一件事情之一。
“女士們,先生們,這裏是駕駛艙廣播,飛機停靠後,將會有檢查人員登機,進行索拉難疫情檢查。請各位在飛機停穩后,坐在原位等候下一步指令,謝謝您的支持和諒解·········”我還是用中英文雙語進行了客艙廣播。與此同時,機場地勤人員開始向我們聚攏。亮着黃燈的引導車在在地上標畫的停機位上轉了個圈兒,然後一轟油門兒就開走了。一名地勤人員站在我們的飛機正前方,手中揮舞着兩根帶燈的指揮棒。幫助我們微調在停機位上的位置。那兩根橘色的燈管把那位地勤的反光馬甲照的熒光閃爍。
終於,燈管停止了揮舞,做了一個停車的動作。
一排車閃着燈,從遠處向我們開來。我突然發現在那些機場地勤車的黃燈中夾雜着一些紅,藍色的警燈,它們十分刺眼。讓我看的心頭一驚。
“CA1370,請原地等候,將有地面檢查人員與你們聯繫,請配合他們的行動。完畢”無線電收到了塔台的指示。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看到那一隊車開到了我們的飛機附近。打頭的是一輛黃色的引導車。然後是駕着登機梯的卡車,再然後是好幾輛塗著沙漠迷彩,車頭格柵中閃着警燈的軍用悍馬!車頂裝甲板的後面架設着一挺長管重機槍。一名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站在車上,扶着這個龐然大物。一共七輛軍用悍馬,每輛都有機槍。夾在車隊中間的是一輛黑色的維多利亞皇冠。一共十輛的車隊向我們浩浩蕩蕩駛來。紅藍色的警燈倒映在地面的積水中,照射在駕駛艙中我們的臉上。讓我不由得一陣緊張。
“什麼呀?”老吳煩躁的說了一句。
“CA1370,你們收到了嗎?”塔台不耐煩的問了起來。
“CA1370收到完畢。”我煩躁的說,擰了一下眉頭。
車隊開到了飛機跟前,登機車停我們的左前方,慢慢的靠了過來。幾輛悍馬車從不同角度包圍了飛機,重機槍槍口壓低,沒有對準我們。從車中下來了大約三十多名士兵。他們中的一些人穿着防化服,一些人穿着普通的UCP迷彩作戰服。他們都全副武裝,戴着頭盔,穿着防彈背心和一些花里胡哨的裝備。把手中的步槍垂在胸前,而且全部都配戴着防毒面具。
那輛維多利亞皇冠停在了飛機的右前方,我看到從車中下來了四個人。一名是穿着軍裝的司機,一名軍官模樣的人,兩個穿西裝的人。他們都沒有帶防毒面具,也沒有任何防護裝備。警燈在他們身上鍍下了一層紅藍色的光層。那個軍官模樣的人手裏拎着一個對講機,舉過頭頂,對我們晃了晃。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仔細的盯着他,聽着耳機中傳來的聲音。
“Z國國際航空的747客機,我是駐甘迺迪機場紐城國民警衛隊的喬治·艾沃森中校。我們的部隊將登機進行索拉難病毒的疫情檢測···············”我看到那位軍官對着對着我們連說帶比劃了一通。但其實我根本就沒有記得他說了些什麼。他嗚哩哇啦的一大堆,我大約只明白了一句,打開機艙門,請副機長下去與他碰面。而他的部隊則會登機檢查,全程大約需要30分鐘。
“我去見他。”我聽到他的命令后就說到,然後一步跨出座位,走向了機艙門口。
“小子,你可想好了。”那幫軍人可是一有風吹草動,就想開槍的貨色。老吳看了一眼機艙外的那些軍車說道。
“就因為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開槍,我才得去,我現在也就一個人。”我對他們微微一笑,打開艙門,走出了駕駛艙。站在打開的機艙門口,我深吸了一口氣。飛機外警燈閃爍,全副武裝的軍人們都抬頭望向了我。雨已經停了,一陣涼爽的勁風劃過跑道,整個機場都在晨曦中安詳的呼吸着。我的領帶被微風高高揚起。我沒有穿外套,任由胸前的領帶在空中隨意的飛舞着。
風有點大,但很舒服。我任由它劃過我的周身,拂動我的發梢。這裏的天氣的確不錯。雖然是陰天,但高懸天際的雲彩也充滿了變幻莫測情懷。遙遠的地平線上,一抹金黃色的亮光在緩緩的攀上天際。
走下了登機梯,我對着不遠處的那個國民警衛隊的軍官走了過去,又馬上被攔住了。攔住我的兩名士兵對我敬了一個禮,說到“請讓我們檢查一下。”
他們用一個奇怪的手持儀器掃描了一下我的眼睛,只看到那兩個防毒面具對視了一眼。然後互相點了下頭。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
“好了嗎?”
“沒問題。去找中校吧。”他們指了指那名軍官,然後轉身走開了。此時,這群人裏面穿着防化服的那些已經開始從登機梯慢慢走上了飛機。手中都拎着一個和剛才我看到一樣的手持儀器。
“你好,飛行員先生”、
那個中校很有禮貌的對我敬禮,握手,然後和我攀談了起來。他的手下需要幹些什麼,為什麼遇到什麼情況,需要怎麼樣處理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一點也沒有聽進去。只是木訥的點着頭應和他的話。
那兩個穿西裝的傢伙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盯着我。不經意間,風拂動了他們的西裝下擺,從在他們的腰帶上看到了一個寫着FIB的警徽。
霍,排面兒挺大呀。我在心中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