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貓
我把夏夏的墳刨了,裏面確實有骨灰,我用食指蘸一點在兩指間搓開,然後凝神看到了一隻貓。
夏夏的屍身果然被掉包了。
我不會什麼玄術,只是自從我的眼睛失而復得,有些事情就好像我原本就會一樣,做起來得心應手順其自然。
夏夏蹲在我旁邊瑟瑟發抖,連眉毛上都凝結出一層細霜:「寧舍,好冷噢,每天的這個時候,我就覺得好冷好冷。」
我既然答應了夏夏會幫她,那就一定會幫她,既是為她也是為我自己。
夏夏有一個感情很好的男朋友,名叫范水全,我之前去上班經常能看到他男朋友開車送她。兩人在一起六七年了,還能保持熱情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我帶着夏夏來到范水全家樓下,他家屋沒亮燈,走到樓上真發現夏夏說的那面綁着紅色毛線的鏡子。
我敲敲門,不曾想門咯吱開了。總覺得私闖民宅這件事情不對,可鬼使神差地我就是走了進去。
屋裏深色窗帘嚴絲合縫的拉起,客廳正中擺放着各種貢品,金粉描寫着「囍」的紅燭發出淡淡的火光,整個屋裏忽明忽暗。
叮鈴鈴……
我往卧室走的時候,觸碰到桌子腳上綁着的毛線,線上綁着的鈴鐺發出聲響。窗外閃過一個黑影,我迅速拉開窗帘問道:「誰?」
喵~
原來是一隻貓。它靜靜坐在陽台上,眼睛注視着屋裏,突然它弓起身子,以一種炸毛的狀態衝進屋裏。
屋裏的鈴鐺聲叮叮噹噹響起,那貓像是着魔一樣在屋裏亂竄,紅線每碰到它的身子,它就發出痛苦的聲音,奇怪的是即使屋裏亂作一團,正中間的擺台卻是一點沒被觸碰。
最終,那白貓被紅線困在其中無法動彈,只有呼吸讓肚子起起伏伏,牆上映出那隻躺着的貓影,那影子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一個躺着的人。
我聽到那貓的呻吟有些不忍,走過去把纏着白貓的紅線拿開,白貓眼睛灼灼地看着我,它突然躍起一爪子抓傷我的手臂。
吃驚之餘,范水全從門外闖進來怒喝道:「誰!壞我事!」
范水全是一個游泳健身教練,以前見到他的第一映像就是乾淨陽光,很難跟眼前這個鬍渣滿臉,瘦骨嶙峋的邋遢男聯想在一起。
「范水全。」
喵~
那貓敏捷地跳上陽台,消失在黑暗中。
「你是誰?」
「我是……」
「不管你是誰,你壞了我的事。」他朝我走過來:「我想起來了,你是夏夏的朋友。」
我點點頭,直接開門見山:「夏夏托我問你個事,你知道她的骨灰在哪嗎?」
范水全緊捏着手,眼神閃躲:「夏夏已經入土為安。」
我在屋裏走了一圈:「是嗎?那屋裏這些是什麼?」
「少管閑事。」
我看他不想跟我聊這個,於是只能拐着彎問:「夏夏她的事情我很抱歉,只是你得支棱起來,夏夏她看到你這樣子會很難過。」
「你說她怎麼就出事了呢?」范水全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我看出來那是戒指盒。「她喜歡的那套小公寓,我已經付了首付,那天晚上我打算跟她求婚的……」
范水全說著淚流滿面,胡亂抹了一把,抬頭看向我:「我會讓她回來的,不管用什麼代價。」
「人死不能復生,放下吧。其實夏夏她很擔心你,所以托我來看看,她托我勸你要好好生活。」
范水全笑着:「是嗎?我不信。從她出事以後,我一天都沒夢見過她,她為何能托你來看我,你是誰?」
我說的話,他肯定不信,可能還會被當成神經病。我說道:「你在家裏擺的這些東西很邪門,趕緊撤了吧,另外晒晒太陽對你有好處。」
說著我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個木雕娃娃,我與那娃娃對視時,她的眼睛竟咕嚕咕嚕轉起來,隱約還看到她的嘴咧開了。
手一抖,木頭娃娃從我手中滑落,摔在地上成了兩半。
范水全一下子就急了,幾乎是爬過來撿起那東西,指着門大聲吼道:「從我家出去,我看在夏夏的份上,不想對你動手。」
我從范水全家走出來,感覺外面的溫度高了不少,夏夏可憐兮兮地坐在花壇邊上,我剛走過去她腦袋又裂開了。
夏夏問道:「怎麼樣?臭全全他一定很難過吧?」
「人沒事,還活着,就是邪兮兮的。」
「什麼意思?」
我把屋內的情況跟夏夏說了以後,她感動得痛哭流涕,只是一用力過猛那腦袋又時不時裂開,弄得我很無語。
「夏夏,話說你去世這麼久了,你對范水全屋裏那些東西怎麼想?」
「沒啥想的。」
「夏夏,你找個人問問唄。」
「我死去沒多久,在下面就是一個新人,你是不知道,這下面比上面還難混,我看到人都得繞着走的。」
「行吧,你真的是慫,容我想想。」
我走在小區外面,一隻白貓從天而降摔在我前面,我仔細一看竟然是范水全家我遇到的那隻。
白貓嘴裏有鮮血溢出,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小心翼翼走過去,抬腳推了推它的屁股,還是沒有反應,我這才放心地把手放在它的肚子上。
夏夏說道:「它還活着。」
「愚蠢的人類,把你的臟手從老娘身上移開。」
我竟聽到這白貓在跟我說話,一時沒反應過來要跟她說點什麼:「……」
「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對你感激!人類都沒有好東西!」
「不是,我覺得我們之間有點誤會。」我抱起白貓輕輕安撫。
它並不領情,甚至還想抬嘴咬我。
一男人聲音冷冷開口道:「看來懲罰還不夠。」
白九閻從我手中揪起白貓的後頸:「敢傷我的人,就要想清楚後果。」
我雙腳像是灌了鉛,內心已經波瀾壯闊,他卻不以為意,彷彿沒看到我一般。
白貓縮作一團,奄奄一息。
我有預感這白貓知道些什麼,就沖她出現在范水全家裏,她一定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想去問她,可白九閻就站在我前面,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壓得我快喘不過氣,我現在只想逃。
靜默中,空氣里滿是尷尬,夏夏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白貓眼裏對我滿是敵意,而我不敢說話是被白九閻嚇的,兩人一貓就這麼傻僵着,時間剛剛夠我在心裏數到第178隻鴨子。
最後是白九閻開口,他看向我說道:「不是有問題要問?」
我恍神了幾秒鐘,支支吾吾問道:「你今天為什麼去范水全家?」
白貓眼睛微閉,張了張口:「救兒。」